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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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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依偎在楚寰怀中,默默垂泪,在这一瞬间,她被这个男人打动,决心将身心都托付出去。
是楚寰将她从生死边缘拉回,又给予她新生。
如果他所求是的是洁白无暇的身体,柳意不能给,但若是求她一片真心,柳意觉得,她是愿意的。
屋内两人相拥,屋外,一片花瓣按照既定的轨迹飘荡,她不想无奈委顿于地,挣扎着向高出飞去,却逃不过零落成泥的命运。但一阵风拂过,将她抛向高处,飞往自由。
楚寰看着柳意妩媚的容颜,不觉动情,拿惯刀枪的手捧着柳意的脸,轻抚曾经存在的疤痕,嗓子都柔了,“可还满意?”
“奴很满意。”柳意如撒娇的猫儿,蹭了蹭楚寰的手,见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立马跟上一句,“以后奴不会再犯傻了,这次多亏许大夫。对了,将军,你曾说王上赐婚之事……”
楚寰大方说道:“我都想好了,我还有个亲近的族叔,可让他将你收为义女,届时,在王上面前,便说我们是从小定下的天命姻缘。”
柳意心口跳了跳,想起李承锦。可怜楚寰将所有都考虑好了,甚至为她拒绝了天家的亲事,拒绝了锦绣前程,牺牲良多,但两人在一起的最大阻碍,其实在她这……
柳意不知如何将不堪往事宣之于口,更不知若是李承锦知晓他抛弃的女人即将成为大将军的妻,又会如何?
不对,想到李承锦在丢弃她前那弃若敝履的神情,必定是不会找楚寰麻烦,自己合该安心才是。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意想出了绝妙的法子,她抬头看向楚寰,明眸微动,朱唇轻启,“将军,奴曾经的身份终究是个麻烦,所以想以面纱示人。”
“可以。”楚寰喉头微动,音色沙哑。
柳意乌发如漆,肤白如雪,身姿曼妙,脸上刺着的血色红梅,让她一举一动皆是风情,骨子里透出来妩媚。这样的美人,楚寰自问,是有想藏起来的私心,最好旁人一辈子都窥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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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便有几块精美的面纱送到柳意房中。
柳意挑了片最素雅的白纱戴上,将琼鼻、红唇和左脸的红梅都遮掩住,只露出妖媚多情的眉眼。
为了安心,楚寰将许雅君请来,仔细将柳意身上的病灶瞧了,开了温养的方子,脸上的伤早已用生肌膏恢复。
明日就要回将军府,楚寰正打算陪着柳意在附近转转,解解乏,却被按住。柳意眉梢一挑,妙目流转,示意楚寰去看案头堆积如山的军务。
无奈下,楚寰只能让小绫和徐弱陪着。
东篱采菊下,聆听潺水边,感觉身子都舒展许多。
正拿小食喂着水中成双成对的野鸳鸯,腰突然被箍住,楚寰从身后抱住柳意,亲了亲她的耳垂。
“你瞧它们,多自在。”
两人相携欣赏田园山色,走得远了,两人停驻在一片窄小脏污的茅草房前,此处的人神情呆滞,穿着破布烂衫,一副等死的模样。
他们瞧见一个乞儿正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
乞儿衣衫褴褛,双眼却黑而明亮,抖着手掏出一包红纸,小心翼翼揭开,里面是一小截红烛和半块脏兮兮的糕点。
即使糕点已经冷了,但若有似无的香气依旧勾得他直吞口水,但即便再饥肠辘辘,他也只是虔诚地用脏兮兮的小手垫着红布。
将红烛和糕点摆上,点燃红烛后,对着屋中供奉的神像拜了又拜,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柳意放轻脚步,来到乞儿身后,她听到乞儿所求,既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健康安乐,只是想要明日少挨一顿打,多吃一口热饭。
乞儿顶着一张脏污的脸蛋,对着神像恭敬膜拜,蜷起身子,手按住饥肠辘辘的肚子,双脚打晃好似被打瘸了。
在经过柳意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往她身上一靠,随即立马点头哈腰赔礼,“是小的该死,冲撞了贵人,小人这就走。”
“慢着,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做起了小贼?”柳意抓住乞儿的手腕,另一只手举起她一直随身佩戴的玉饰,这弯月玉佩刚刚还在乞儿怀中。
乞儿撇撇嘴满不在意,甚至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废话少说,如果要抓我进官府,就赶紧的,进去还能吃口热饭。”
听到这话,楚寰笑了,竟然还有贼被抓后不求饶,不耍赖,就想着被抓的。
柳意松了手,乞儿趁众人不注意,一个扭身就逃,可惜楚寰眼疾手快,长手一捞,抓小鸡仔一样,把他抓了回来。
“跑啥,小孩,你家里人呢?”
“早死光了。”
柳意扯扯楚寰衣角,娇软的身子伏过来,隔着面纱,清浅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传递着,似乎是有话要对楚寰说。
楚寰让徐弱扣着乞儿,转身和柳意说话,他本以为柳意会说些求情的话,求他不要将乞儿送去官府。可等柳意一开口,他便明白 ,他看中的人,绝对不是故作良善的伪君子,反而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柳意说:“将军,在这京城郊外,天子脚下,有这么多贫民出现,肯定是管事惫懒,治理不顺。若送去官府,也只是解决了一隅。”
楚寰想了想:“那正好,把他扔去军队操练操练,剩下的,递封折子,王上自会安排人解决。”
转而问乞儿:“你可愿随我去打仗?”
“管吃管住?”
“管吃管住,还能练就一身武艺。”
“你为啥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非要说,那就谢我夫人吧。”
乞儿狐疑地看着笑面虎般的楚寰,再想想听说过的镇国大将军的神威,和眼前人一对照,不由得张大嘴巴:“你……你是!”
“没错,我就是。”楚寰一双利眼,看穿乞儿心中所想。
“!”乞儿顿时兴奋,什么也顾不上了,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柳意递了条帕子,乞儿如蒙至宝,接过,一点点擦净脸上脏污。看起来精瘦精瘦的,眼睛却蹭亮。
等整张脸呈现出来,柳意忍不住低下身子捏了两把:“长得还挺俊的。”
乞儿想躲开,没躲过,鼓着小脸气咻咻的模样,倒是可怜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柳意问道。
“慕生。”
“很好听。”柳意挽起楚寰臂弯,“将军,我们回吧。”
“嗯。”楚寰留下徐弱,料理慕生,然后和柳意相携离去。
慕生望着柳意的背影,跳动的心疯狂震颤,拔腿就往家里跑,徐弱一个愣神没看住,只好也跟着往里跑。
这一路,他见识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而慕生就如一尾游鱼,如鱼得水,借着对环境的熟悉,很快消失不见。
躲进最破烂的小屋内,慕生将神像往地上一砸,泥塑的神像四分五裂,其间,一块灰扑扑的,被布裹住的物事滚出来。
慕生一片片揭开灰布,里面是一块玉佩,材质与刚刚他从柳意身上摸来的一般无二,甚至若是两块玉佩都在手边,便能合而为一,严丝合缝。
身后徐弱总算追了上来,拎起慕生就走,他恨恨地想,要和军中熟识的打好招呼,好好给这个乱跑的小子上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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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两人的马车从农庄出发,车马摇摇晃晃,又在角落点了安神的香,柳意靠在楚寰身上,不觉闭上双眼,陷入梦乡。
说是梦,却仿若亲临,置身其中。
这是个在大雪纷飞的冬夜,十二岁的柳意身着华服锦衣,正在街上横冲直撞,一脚踢到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孩子瘦瘦小小的,脸上都是脏污,唯有一双眼睛,在她牵起到他手的那刻,瞬间明亮。
柳意看着小孩躺在寒冷冬夜的仄逼角落,又衣着单薄,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她抱起孩子往宫中跑去,雪簌簌而下,揩过衣角,打了一个转角,又消弭萎顿于地。
雪漫过过脚踝,不知走了多久,雪渐渐下大,终于到了皇宫门口。
柳意瞧见一个和自己模样相似的女孩焦急正等在宫门口,瞧见自己,展开笑靥,看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人,一时愣住。
怀中的小孩已经冻僵,唇青紫青紫的,身子肉眼可见一直战栗,这一路行来,遇到柳意温暖的怀抱就和小狗一样不断钻。
柳意和面前的女孩犯了难,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照顾这个捡来的孩子。索性央求从小照看柳意长大的嬷嬷带到在宫外的住处。
小孩是很娇气的,惊吓和寒冷,带给他持续不断的高烧,两腮酡红,神志不清。
那段时间,柳意一有空就溜出去,守在小孩床边,喂他煮得稀烂的米粥,将破烂的乞儿服换成自己穿的衣裳。
她手轻抚上孩子灼热的额头,刚刚着急赶来,她手心的温度甚至比寒冰还冷。孩子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又不由自主的靠近,昏沉间陷入更黑甜的梦。
孩子是在一片恍惚中醒来的,他做了一个梦,只记得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她玲珑娇小的身子艰难抱着自己穿过风雪。
醒来后,午后的阳光透过小床旁小小的窗菱,雪地折射出美妙的流光,如梦似幻。孩子的心神都被略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触碰那片瑰丽。
透过窗,外面是傲然盛开的大片寒梅,身处馨香温暖的屋宇,风雪欺凌不了他分毫。
门被轻轻推开,孩子谨慎回身,抬头看到身着宫装的娇俏姑娘。
“醒了?”柳意端着热粥,裙裾佛过绣花鞋尖,就这样承着冬的寒寂,带着春的朝气来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啊?”柳意在孩子面前站定。
“承……锦……”李承锦嗫嚅的开口,嗓音还带着沙哑,因为寒病初愈。
他执拗地看着柳意,微白的唇紧抿,处于下势却强势逼人,抬起一张初显俊美,近乎妖孽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