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8、跳级考核

　　“是的，全凭校长安排。”
　　柳风恭谨的站在校长室，对面是现任的真央校长，并三年级与六年级的教务老师。
　　“既然如此，你确认一下，是直接从三年级越级到六年级吗？”校长杵着拐杖，腰背却挺得笔直，面色严正：“今年的六年级只剩下一个月就要毕业了，你需要在这一个月内将六年级的毕业考核内容全部做完，最后完成今年的狩虚任务，才能顺利毕业，继而参与护庭十三番的拔擢考核。”
　　“这可是相当繁重的任务，如果你无法做到顺利毕业，便只能留级再考一年。这对你自己和护庭十三番，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我相当清楚。”柳风点头应答，目光清明澄澈。
　　校长沉默了片刻，点头应允，“那老夫就正式受理你的越级申请，准许杨柳风同学参加由三年级和六年级联合组织的越级考核。”
　　“现在，考核开始！”

　　神川永远把准备好的资料分门别类，捆成一摞一摞，真由纪跟在她身后跑来跑去的打着下手。
　　十三番队的队长走出队舍，遇见搭着花哨和服袖着手不修边幅的大叔。
　　五番队的执务室里，披着羽织的金发男人懒洋洋躺倒在窗前，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戴眼镜的棕发副队长抱着文书走进室内，说：“队长，有个很有趣的新闻呢……”
　　而隔着深深的宫阙，有巫女穿过悠长回廊，打开了某座尘封多年的高阁。天外的风呼啸倒涌，满室注连绳震荡摇曳，铃声乍响时御币纷繁跌落。
　　现在是二月，流魂街的春寒料峭被真央高高的围墙阻隔在外，校园里阳光正好，春樱抽蕾。

　　这里是浦贺，一座以造船闻名于世的海岸港口，百年间，从这里驶出的海船穿行于海浪礁石，甚至远渡重洋去往另一个庞大的帝国。
　　这里本应是用活力与汗水支撑起的世界，现在却充斥着阴暗，萎靡，甚至血腥。
　　但这些都与柳风无关。死亡是一条河，此岸与彼岸的悲欢并不相通。
　　柳风站在船坞高高的脊梁上，低头凝望着一艘废弃的半成品大船，它巨大的木质龙骨还有两页未曾上脊，被架在引槽上方的样子好像一只被肢解殆尽的巨鲸。
　　有极细微的风声响动在身后，来人在她身侧停下，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问道：“柳风同学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别的同学都已经去往城市的中心了，虚的话经常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吧。”
　　“我只不过没见过这样的大船，就多看了两眼。”柳风收回视线，微微侧身对来人鞠躬行礼，“劳烦蓝染大人挂心，不胜惶恐。”
　　“柳风同学实在是太客气了，保证同学们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责任。”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垂下头来，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对她微笑，声音温和目光清澈。
　　柳风抬头看着他眉间闪烁着温润琥珀光泽的镜框，歪了歪头突然问道：“蓝染大人的叆叇，是玳瑁框的吗？”
　　“啊？”蓝染愣住，不自觉的抬头摸了摸镜框，不太确定的回答，“或许是吧，我也没太注意这些东西。”
　　“玳瑁是一种大海龟呢，喜欢生活在有海绵的浅水珊瑚礁区域。明明那么硬的龟板，被打磨出来却是半透明的，真神奇。”柳风想了想补充道：“听说玳瑁还会吃云母石英呢，谁能想到却被捕捞起来镶嵌云母……蓝染大人，您的叆叇是云母镜片吗？”
　　“这……”蓝染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着头笑出声来，“柳风同学不愧是全科全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是吗。柳风歪着头回想，好像真央从来没有教授过这样的知识，那就跟全科全优没有关系了啊。
　　“那么，我也去寻找虚了。”反正只是她突发奇想问的无聊问题，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柳风收回思绪，向蓝染行礼告退，转身瞬步冲入人声鼎沸的城市。
　　街道上流淌着奇幻的色彩，穿着褴褛的乞丐，邋遢放荡的酒鬼，衣冠楚楚的贵士，这里不仅有矮小消瘦的日本人，还有身背火器长枪，金发碧眼的白人。
　　柳风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直觉上，这里好像跟生前的世界有一些微妙的差异。
　　柳风足尖一点，从一角屋檐跳到另一角屋檐，果然在檐下看见一个拖着锁链的女子，她的脚下是一具与她一模一样的尸体，尸体怀里还抱着小小的婴孩。
　　女子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目光涣散表情木讷，灰蒙蒙的瞳孔里是柳风跃下檐角的身影，一抹鲜艳的红急速放大，近前的却是刻着呪文的刀柄。
　　女人直到身形消散，也未曾听见一句解释。
　　“我听说柳风同学一向不主动作出说明。”蓝染淡淡的话音里染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疑惑，他停到柳风身边，垂头看着地上女子尚且温热的尸体，那小小的婴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陡然凄厉的哭叫起来。
　　“不是必要流程吧。”柳风回想了一下魂葬课的必修内容，肯定的点头，“没有这样的强行要求。啊……难道正式死神的工作有这个解释必要吗？那我会修正的。”
　　这样的回答或许超出了蓝染的预想，他有些惊讶的看向柳风，轻咳一声说道：“也不是必要的工作……不过柳风同学看起来很温和，我还以为……”
　　柳风歪着头盯着他看，直到场面有些尴尬才慢悠悠回答道：“这跟温和没有关系吧，他们的事情我们无需知晓，我们的事情他们去了尸魂界自然会知道，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蓝染看着她坦然的侧脸，微微垂下眼眸，阳光打在镜片上，折射出五彩的光。
　　“可是蓝染大人，您一直跟着我没有问题吗？”柳风收刀入鞘，指了指他胳膊上绯红的考官袖章，发出疑问：“您不去看看别的同学吗？虽然不止您一位考官，可是您一直跟着我的话，他们会以为我买通了考官作弊吧。”
　　“咳咳，柳风同学真有意思……”蓝染轻笑着向她低头靠近，低沉的音量好似耳语般带着无端的暧昧，“以你的实力，还会被人怀疑作弊吗？”
　　他很高，恰巧柳风虽然纤细，但委实算不上高挑，所以他即便是低下头来，声音也只能环绕在头顶上方，吹拂的热气挑动一缕鬓发扫过眼角，带来微微酥痒。
　　柳风眨眨眼，再眨眨眼，最后伸手把那缕发丝拨开，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蓝染，表情严肃得刻板：“蓝染大人可以离我远一点吗？你挨这么近我有点紧张。”
　　蓝染面色一僵，愕然失笑，抬手搓揉着柳风梳理整理的发顶，转移话题，“那柳风同学还是尽快寻找目标吧，虽然时间尚且充裕，但现世自然出现的虚并不很多，抓紧一些总是保险的。”
　　“好的，多谢蓝染大人提醒。”柳风转身，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确认：“蓝染大人不会再跟过来了吧？”
　　“没想到我这么不受欢迎。”蓝染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无奈轻笑：“你先去吧，我去找找看别的同学。”
　　得到肯定答复的柳风转身跃起，绯红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重重屋檐后面。蓝染目送她离开，垂头似乎思索了片刻，最终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或许是摆脱了蓝染使得她的幸运值有所上升，柳风才离开那个偏僻的小巷不久便听见有细碎的破裂声，好似尖利的指爪撕裂了一片云，带着不可言明的违和感。
　　她停下步伐抬头望去，城市中心的天空有一瞬扭曲，风声骤急，属于虚的狂躁灵压陡然升腾。
　　城市中心的话，不适合大规模作战，很容易砸坏建筑物，听说正式的死神要是砸坏了东西是需要赔偿的……啊这可真是令人头大，明明死神的福利不怎么好。
　　这万恶的封建统治。
　　柳风一边奔跑一边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脚下瞬步一闪绕到虚的身后，抬手一指：“崩轮。”
　　细碎的金色光点窜出指尖，流光飞旋划出流畅的弧度顺着虚挥舞的四肢攀援缠绕，下一瞬霍然收紧！张牙舞爪的虚突然被缚，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尖叫着朝房屋倒下，地面上全然不查的路人正说说笑笑的走过阴影。
　　“吊星。”清润的女声不紧不慢的响起，柳风瞥了一眼地面的情况，从屋檐上高高跃起，行至最高时抬手轻喝：“苍火坠。”青白的火光脱手而出，她却在半空中瞬步发动闪身落到虚的身下，抬起手臂掐着点开口：“圆闸扇。”
　　苍火坠的火光坠落炸裂，狂暴的气流卷挟着虚庞大的身躯击涌而下狠狠撞向圆闸扇的壁垒，坚硬的外壳在火光和冲击中尽数破碎。被吊在半空的虚挣扎嘶吼，终究被反冲回去的高热空气蒸腾殆尽。
　　柳风收回手臂整理一下衣襟，圆闸扇破裂之下狂风乍起，街道上穿漂亮洋裙的小姐们捂着裙子轻呼。
　　任务完成，没有物理损毁，如果是正式工作那就又剩下一笔钱。柳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默念着“保护环境从我做起”，一边放下头顶盘得一丝不苟的长发。
　　“真是相当精彩的鬼道运用！”戴着绯红袖章的考官从另一侧屋檐跃下，兴奋的鼓着掌走近，掏出花名册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杨柳风。老师您要找的话直接翻到最后的备注栏就行。”少女站直鞠躬，乖巧的笑成眯眯眼。
　　“哦？备注栏？”考官意外的看她一眼，花名册翻到最后一页，恍悟般轻呼，“原来你就是那个跳级毕业的考生？难怪我没见过……少女你很有前途啊，要加油哦！”
　　“我会的，谢谢老师！”鞠躬行礼接过考试合格的小木牌，柳风长吁一口气，转身欢快的往穿界门跑去。
　　这下终于考完了！难度暂且不论，光是这接连一个月零零散散的各种考试就整得人头大，精神压力很大啊。
　　“刚才那是跳级毕业的杨柳风同学吗？”考官还在感慨后生可畏时，身侧跃下一个高大身影，蓝染推了推眼镜，看见少女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头发将身形都模糊成了一团。
　　“啊，是蓝染副队长啊。”考官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对的，就是那孩子，灵压控制很强，鬼道运用得相当纯熟，思路也格外清晰，整套战略完成度极高。可以打很高的分数啊，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今年毕业考试的第一名了。”
　　“哦，鬼道么……”蓝染转头，目光从半空中落到地面，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鬼道确实精彩，以至于令人忽视了她的瞬步，不可思议的比鬼道更快。
　　全科全优的天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