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7、神川

　　“柳风同学……杨柳风同学，你怎么在最后，你上来演示一下。”神川在前庭招手高呼，柳风瞥了一眼真由纪转身的拐角，关上后门应了一声。
　　“现在由我和柳风同学来演示一下鬼道的具体对战运用……啊我知道这是五年级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们总要学到的，全当预习了。”神川把柳风提溜到空地上，左右端详一阵后指了指她长发，“那个，柳风同学你要不要把头发收拾一下？对战演练的话，动作会比较大吧。”
　　三年级的鬼道课不过是站在靶子前放放火球砸中目标就完事，根本不需要如何动作，柳风本着简单方便的原则只随意撩了一下鬓发，一根发带绑在头顶，也没带上簪子备用。
　　但确实，要大动作的话会比较麻烦。她摸了摸头，快速编了一根辫子，把发带系在末梢上。
　　“啊，说起来，在番队里的话会经常性的出任务，像柳风同学这样的长发，是相当不适宜的。”神川在她编辫子的空隙中向大家摊了摊手，开着玩笑，“当然你要是做上队长的话，那倒是无所谓了，毕竟队长大人只需要呆在执务室里批阅文件就可以了嘛。是一个相当轻松的工作哦！”
　　夸张的玩笑引得众人各自低笑，完美的填充了一段尴尬的空白时间。柳风把辫子扎好向神川行礼，为神川会替自己解围的行为表示了相当的感激。
　　“好了好了大家抬起头来，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队长幻想啦，看着我来——”神川拍掌示意，简单的说了一些对战中的注意事项，看回柳风的眸光中带着淡淡的戏谑，说道：“至于柳风同学，你可以随意发挥，斩拳走鬼只要你可以应用起来的方法，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击倒我——你要不要带上你的浅打？”
　　柳风看了一眼他腰侧的斩魄刀，直觉性的摇了摇头，退步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摆开架势。
　　神川笑眯眯的点头，脚步微抬陡然消失，不过瞬间身后便响起呪文：“白雷。”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等着学生先攻上去么？这个神川久远真是跟他妹妹一样不按常理出牌。柳风抽着嘴角，扭腰微微一侧，逆着出声的方向抬脚就踢了过去。
　　“哦，判断力不错嘛！”沉闷的击打声音后，神川从手臂间抬起头，挑眉一笑，抵住柳风脚腕的手掌一翻：“赤火炮。”
　　火红的烈焰炸开狂乱的气流，柳风抽身退步低腰闪出气流模糊的爆炸中心，呼啸的风中似乎有细细的呪文声，她听不太清，却直觉性的刹住脚步足尖一点高高跃起，身体擦着一缕金红的火线飞过。
　　“柳风同学不要过于保守。”烟尘陡然逆卷，尚未落地的柳风闻声拧腰，翻转回来的手臂一撑恰好抵住突然出现的脚底，借着对方横踢的力道反手一推把自己弹出了烟尘范围。
　　“你这下要是用赤火炮，我这条腿就废了。”背后风声乍起，柳风双脚才沾到地面便立刻瞬步闪身，强劲的拳风贴着脸皮刮过，耳朵里嗡嗡乱响。柳风暗自叹气，抬手一指，“白雷。”
　　理所当然的落空，余光捕捉到身侧一道残影，伸出的手掌一翻，脚底猛蹬硬生生将飞速倒退的身形扭过一周，掌心青白的光华刚刚成形——“双莲苍火坠。”
　　“轰隆——”炸裂声震耳欲聋，巨大的苍青色火焰升腾绽放，狂暴的气流把前排围观的学生狠狠掀翻砸到地上，鬼道老师闪身上前查看场内情况，隔着浓浓的烟雾只见一身被炸得褴褛的黑衣死神大声咳嗽着走出火焰，手里抱着衣裳破裂的娇小少女。
　　“神川大人您没事吧？”鬼道老师心肝狂跳的凑上前询问状况，生怕这位高位席官兼高级贵族有个什么闪失。
　　“我倒是没事。”神川摆了摆手，把柳风放到台阶上，大力搓揉着柳风的头顶，咳嗽着笑出声，“小家伙倒是很厉害啊，七十三级的鬼道说放就放。”
　　柳风低头拉扯着破破烂烂的衣袖，没说一句话。
　　“怎么了不说话？”神川怔了怔，就地蹲下关切着未来的后辈，“是灵压被抽空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诶？！诶诶诶！你怎么哭了？！！！”
　　低头默默流泪的柳风闻言掩面埋头，呜呜的声音穿过手掌传来，“没有，我没有哭……真的不是……”
　　她真的没有在哭，她只是不小心被火烤伤了手臂，很疼啊！眼泪它自己就流出来了，她真的没有在哭！甚至可以再打三百回合也毫无问题啊！
　　“啊……这……”神川瞬间懵逼，蹲在地上想查看她伤情又不好伸手的模样，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你不要哭了，是不是被鬼道波及到了？很疼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不对啊是你自己放的火……啊总之，你不要再哭了……”
　　“呜呜呜我真的没有在哭……”柳风埋着头百口莫辩，干巴巴的解释毫无信服力，她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指向一旁围观看戏的人群，“不信你问班长啊，我真的只是反射性流泪啊呜呜呜。”
　　莫名被点名的班长：“……”
　　“啊，那个……柳风同学她确实，很不经打……”白白净净的少年斟酌着词汇，一脸纠结，“剑道课的时候经常一碰她就哭了。”
　　虽然她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对手吊打一百遍……
　　“你看吧，你就是哭了！”得到肯定的神川立刻扭头怒目。
　　柳风：“……”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啦，神川你不是去真央做教习去了嘛，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回来？”十三番队的三席抱着厚厚一摞文书从队舍经过，对神川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表示了惊讶，“你在路上遇见虚了？”
　　“不是，是被鬼道炸的。”神川摆了摆手，“就是那个，前段时间不是传的很开的，流魂街出身的‘公主殿下’么，就是她。”
　　“流魂街的公主殿下？好似有听说过的样子……”三席想了想没有记起来更多的东西，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惊奇的回头：“不对啊，神川你不是去上的三年级的课嘛？”
　　“对啊，就是三年级的。”
　　“三年级的学生把你炸成这样？你被公主殿下摄魂夺魄了？”
　　“什么鬼话。”神川被他气笑了，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不要坐下来听？很有趣的一个小姑娘。”
　　三席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手里一摞文书，摇头叹气，“我就算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呢，你要是闲得慌，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倒是可以去给队长聊聊解闷。”
　　神川想了想摇头起身，伸个懒腰，“那就算了吧，还是让队长好好休息，我回家讲给永远听。”
　　“什么事情很有趣？”回廊的尽头响起低沉的语音，队长羽织翻出朱砂的里色，面色苍白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神色沉静眉眼温柔。
　　“队长！”神川收好手脚站直了规矩的行礼问好。
　　“是神川啊……你怎么这个样子？”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微微睁大了眼睛，“我记得你今天没有任务才对。”
　　“啊……这是被一个小学妹炸的啦。”神川不自然的挠着头，干笑两声，“我今天去了真央，做鬼道教习。”
　　“他这是被一个三年级学生的鬼道炸的。”三席掂着手里的文书，向浮竹微一躬身，“听说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呢，他正想去给队长讲一讲，恰巧您就来了。那我就先去把文书分发下去了，告辞。”
　　“嗯，总是麻烦你。”浮竹略带惭愧的微微低头，目送三席转过廊角，收回目光看向神川，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三年级的学生做的？鬼道失控了？”
　　“倒也不是，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神川看天色尚早，又坐到了檐下，“队长我们聊聊那个神奇的学妹吧！”

　　“三年级就能发动咏唱破弃的双莲苍火坠？”浮竹轻讶出声，喝了一口茶追问：“是完整发动吗？还是失控爆炸了？”
　　“应该是完整发动了，完成度相当高，不像是失控。”神川思索了一下摇头感叹，“果然是天才啊，不愧是流魂街的公主殿下。”
　　“流魂街的公主殿下？”浮竹忍不住低笑，轻咳两声。
　　“啊……听起来是有些奇怪啦，都怪永远那孩子给人乱取绰号。”
　　“永远？是神川你的妹妹吧，我记得她应该是今年毕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说到这个，倒是有一件事想让队长您帮忙。”神川说着端正的坐直起来，严肃的皱起眉，说：“永远的意思是，想让柳风直接跳级到六年级，与她们一起在今年毕业。”
　　“嗯？三年级直接跳到毕业？”浮竹一怔，低头思索了一下，“虽然也不是不可以，按你说的话，那孩子确实相当优秀。可是现在离毕业仅有一个月了，即使是立刻让她跳级去六年级，应该也是来不及赶上毕业准备的吧。那孩子也这样想的吗？”
　　“啊这个……那孩子似乎不太愿意跳级似的。”神川苦恼的挠了挠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永远说不用考虑这个，她会解决。”
　　“怎么，听起来好像，永远更在意那孩子跳级毕业的事情似的。”浮竹失笑摇头，抬眼看着渐沉的夕阳，缓缓承诺：“既然神川都这样拜托我了，我可以给她写推荐信，让她能直接参与毕业后的拔擢考核——如果她通过了跳级考试的话。”
　　“真是非常抱歉麻烦您了，队长。”神川深深埋头道谢，“您放心，那孩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浮竹呵呵笑起来，摆着手转开话头，问到：“说起来，为什么叫她公主殿下？因为她成绩优异？一班那些孩子想必不会承认的吧。”
　　“啊，说这个的话，倒跟成绩没什么关系。公主殿下是个绰号而已，因为那孩子有一头公主殿下一样的长发，永远就给人家取了这样一个绰号……叫一个平民孩子公主殿下，也难为她不与永远置气。”
　　这个原因倒是完全的出乎意料，浮竹微微一怔笑起来，“公主殿下一样的长发？可真是……相当微妙的形容词呢。”
　　“队长您没有看见所以会觉得微妙，如果您真的亲眼见过她就能明白了，这其实是极为精准的一个形容。”神川顿了顿，“不过这点也确实很奇怪，据说那孩子来自流魂街很偏远的地区，那她留着长可极地的头发，会很不方便吧。”想到演习的时候她当场扎头发的尴尬场面，感叹一声，“就连学习也相当不便呢。”
　　“居然这么长吗？难怪被称作公主殿下了。”浮竹抬眉，对这个逸闻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端起杯子再呷了一口茶水。
　　“嗯嗯，真是个神奇的孩子，就连怕疼的体质也跟别人不一样。”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神川提高了音量，“虽然能力相当强，却是个一碰就会哭出来的小姑娘。今天明明是她把我炸成这个样子，结果哭了半天的却是她自己……她哭得也非常好玩，眼都不眨就不停的掉眼泪，一边流泪还能一边从容不迫的跟人打架。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哭出了经验吗哈哈哈。”
　　认为自己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而独自笑了半晌之后，神川却突然发现自家队长并没有随之附和，甚至低着头有些走神。
　　“啊……果然不好笑吧，把小姑娘弄哭了什么的……”神川尴尬的挠头，讪讪的闭上嘴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我只是……”浮竹一怔之后回过神，放下茶杯望着夕阳的余晖，轻笑，“确实，挺有趣的。”
　　明明很强，却总是习惯性的回避战斗；怕疼，却能一边流着泪一边面无表情的挥刀；留着长长的极地的黑发，笑起来的时候仿若春水乍破。
　　这样的女子，世间真的会有第二个吗？
　　“呐，神川。”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峦，被炸得浑身狼狈的死神听见自家队长说话，声音很轻，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问：“你说这个孩子，她叫做杨柳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