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74、暴躁老姐

　　“早上好，真子。”柳风对守在仓库底层的人举手打了个招呼，“不是说不用等我么。”
　　平子真子从沙发上抬起头，借着熹微的晨光注视着她平淡无波的面容，状似很不经意的，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一点小事。”她随口答到，想了想似乎觉得过于敷衍，于是补充一句：“很快你们应该也会收到消息，你跟喜助最近也在联系的吧？”
　　“确实，有在联系……”他深吸一口气再狠狠吐出来，蓦得站起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发出询问：“柳风，无象去哪里了？”
　　“啊，无象她……”意料之外的问题让柳风微微一愣，歪着头似乎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决定坦白：“无象她追着蓝染去虚圈了。怎么，是喜助告诉你的？”
　　不需要被证实的事实被证实了，平子逼近了柳风钳制住她肩膀，咬着牙似乎有些挫败的，恶狠狠的将她按回怀里，恶声恶气的出声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
　　他这话说的，居然颇有些委屈。柳风又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扭动着推了推他却立刻就被加倍力道按了回去，于是她只得老实下来，声音都有些气虚：“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们吧。”
　　“没有必要”这句话令平子呼吸一窒，柳风听见他把牙磨得咯吱响的声音，脑筋转动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无象她有分寸的，跟你们的目的也不冲突，不会妨碍到你们之类的，就没有必要……”
　　“我的意思是，”平子甚至懒得听她把话说完，总之都是些令人不快的语言，他干脆利落的打断她的话头：“你下次要做什么的时候，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总是自顾自的安排自顾自的冒险自顾自的满不在乎，”他停顿了一下换一口气，放松了钳制加重语气缓缓说到：“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在乎？”
　　“啊，可是……”她淡漠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松动，从来冷然的作壁上观的姿态中，现在却表现出了一丝的遗憾，平子不知道那遗憾是不是与自己相关，她也并未透露出多余的信息，仅仅那样一瞬，之后她又摆回习惯性的无所谓，回视着他，重申：“可是真子，这些，都没有意义。”
　　没有必要，没有意义。这是两个相近的词汇，层层递进的表达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见得委婉。
　　但她的表情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即使深知这话语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也绝不更改的坚持。平子在与她对视的僵持中败下阵来，无力感决堤，他冷嗤了一声，像是自嘲的背过身去。
　　“不过，”她却突然拉住他细瘦的手腕，抿唇似乎纠结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对他的背影说道：“你误会我了。”
　　平子侧目看着她，不为所动。
　　“你真的误会我了！”她加重了语气，有些急于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显得词不达意，“我不是说你不好，我也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你只不过，不需要我。”他替她补充，用最直白的词汇，语调从容。
　　她望着他的侧脸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于是他继续说道：“从百年前……不，或许是千年前开始，你的世界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关于纲弥代清加的往事，即使是藏匿得再隐蔽也不可能毫无痕迹，更何况，卯之花队长并不介意透露某些禁忌。“是习惯也好，是自我也罢，柳风，你终究……”平子敛下眼眸，沉默了一瞬似乎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她咬着下唇有些局促的样子显得又过于可怜，于是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叹一口气抽回自己手腕，懒洋洋的迈开步子往回走，懒洋洋的，有气无力的抱怨：“等了一晚上，我要回去养精蓄……”
　　“可我说过平子队长你是不一样的。”她的声音明明是在身后响起，尾音却陡然撞进了怀里来，平子诧异的低下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被埋进胸口她闷声闷气的急切话语打断。
　　“我很强啊，平子队长你知不知道，我很强的。”她说话显得没头没脑的，似乎是想要趁着脑子一热就急于一口气说完于是略显潦草：“假面也好破面也好甚至蓝染，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没法告诉你，我主要是……”她将脸整个埋进了他怀里试图隐藏自己的窘迫，但平子还是看见她连耳朵尖都涨红了，他以为她是羞恼或是急迫，甚至老神在在的欣赏起来。
　　但她的语气却逐渐不对劲，说话的尾音带着微颤，“主要是，真的，没有意义。”
　　有温热的液体浸透胸口，平子眉头微皱，收拢双臂时犹豫了一瞬，下一刻身影倏然消失。
　　现在是十月，距离崩玉的复苏只剩下两个月，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划夺回崩玉守护尸魂界的大业，而平子抱着柳风，靠在房间紧闭的房门内侧，听见女孩抽噎着重复，没有意义。
　　她很强，强大到，能与山本元柳斋平分秋色。
　　但她却在哭，没法给出任何理由的，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相同的说辞，苍白无力。
　　会是什么呢？平子真子眺望初升的太阳，做不出任何可能的猜测。
　　“就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没有意义的话。”他抚摸着女孩柔顺的乌发，叹息般的温柔，“我不强求你的解释，但，只要你还在这里，就是我的意义。”

　　“小杨，如果你不想的话……”
　　“没关系，你隔得太远了，有点情绪失控而已。”柳风抱膝坐在窗台上，仰着脖子细数天上的星，半个市区外的天空猛地一荡，她敏锐的察觉到黑腔开启的波动。
　　那是浦原喜助为黑崎一护打开了通往虚圈的通道，意味着筹划已久的蓝染讨伐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如果我不想的话——”她却无动于衷的移开视线，散漫的目光最终聚焦回自己半透明的指甲上。
　　“那我早就，不存在了。”
　　“……”
　　“好了，不说我了，你那边的情况呢？找到线索没有？”
　　“啊，怎么说呢……”无象配合的转移话题，随手丢开一只人模人样的小破面，叹一口气：“丝毫没有进度啊，即使目标缩小到虚夜宫里，但这边什么提示都没有，依然是大海捞针的大工程啊。”
　　尸魂界所有的记载都显示前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因公殉职绝无疑点，详细的情况报告书上却展示出了那只虚的颇多疑点，以及，不合常理的带着指向性的阴谋气息。
　　那份报告书，出自浮竹十四郎。
　　诡异的虚，协同任务的五番队，玩弄虚化的蓝染，随意拼凑都不难揣测出其中的关联。若是那只虚真的如报告所言能够完全吞噬宿主的灵压，那以蓝染的性格，绝不可能这样草率的放弃掉吞噬了海燕的试验品。
　　志波海燕，拥有志波家纯正的血统，比肩队长级的灵压强度，尸魂界百年一遇的天才，蓝染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如此优秀的试验品。那他极有可能，被转移到了虚圈。
　　但是，虚夜宫这么大，不管是海燕的灵压还是灵魂的波动都完全感受不到，那么多的虚，总不能一个一个逮起来试吧。
　　真是棘手。无象一脚踹开一道暗门，再叹一口气，“这虚夜宫的路都会自己动，住的人不会迷路吗？设计真不合理。”她碎碎念着，抬头向门内空荡的走廊抱怨：“你说是吧，市丸银？”
　　依稀的白影绕过曲折走廊展露出来，银紫的碎发下还是睁不开的眯眯眼，但总是恶劣扬起的唇角倒是没精打采的耷拉着。他这人，不笑的时候反而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无象，小姐。”他极其缓慢的念出这个名字，似乎抬了抬眼皮子，伸手指着她身后刚才被她像个垃圾一样丢出去的男人，问道：“怎么，无象小姐与这位先生有什么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只不过单纯想揍他一顿。”无象摆了摆手，瞥他，轻笑：“长得再人模人样，它到底还是只虚，不太符合我的审美。”
　　“哎呀呀，这以貌取人的行为，可真是任性。”市丸银摇着头感慨，腰间雪亮的寒芒出鞘三寸。“虽说来者是客，但无象小姐您的动作，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短刀出鞘的速度都明显比常规拔刀更快，刀尖滑脱时不可避免的极轻嗡鸣，市丸银顿了一顿，抬眼看她，“动作太大的话，就会显得欲盖弥彰了。”
　　无象眸光骤沉，身影原地崩散。
　　密闭的空间内气流吹拂，市丸银反射性后退半步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有细软的柔荑落在肩头，颈动脉外一寸，自然舒展的手型没有丝毫威胁性的，似乎仅仅是随意一搭，恰好就在哪里。
　　许多许多年前，有人告诉过他，这个姿势能在你做出反应之前便察觉到你的动向，所以不能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并没有自信可以完美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从不许人靠得太近。
　　而此刻，那个用着同一张脸的女人，将手搭在自己肩头，微微仰着脸斜睨他，语带微哂，说道：“你说，是神枪快，还是我快？”
　　“那当然是，”神枪的刀尖其实就抵在她心口，但她只注视着他，全无顾虑的神情反倒令人无从下手。市丸银暗叹一声移开刀刃，装模作样的举起双手，“无象小姐的身法，我等望其项背。”
　　“知道就好。我警告你，不要，妄自揣测我的想法。”无象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一瞥，出声：“毕竟，无象，可不是你阿姐。”
　　市丸银的眉心狠狠皱起，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陡然一僵，身后才生成本该无人知晓的长廊上，蓦得传来脚步声。
　　熟悉的灵压，一步步逼近。
　　市丸银下意识的伸出手扣住无象的手腕往身侧一拽，却立刻被狠狠的反拽过去，高挑着眉的女孩用一种稀奇的眼神将他巡视一遍，突然笑起来，抽回手腕反倒是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抱着胸往墙上一靠，懒洋洋的叫唤：“怎么，在自己家安监控？蓝染你这人的癖好一如既往的低劣啊。”
　　“无象小姐说笑了，若不是有监控，无象小姐今天可不是要迷路在这里了么。”温和的声音转出回廊，从银的肩膀后面显露出蓝染高大的身影，深邃的深棕色瞳仁平静淡漠，他笑着却看不出一丝温度的眼睛攫住无象的倒影。
　　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相对满意的，起码不像他望着柳风的时候，伪装得撕不下来的倾慕，散发着甜得发腻的杀意，令人心生不悦。
　　无象“啧”了一声，向蓝染抬了抬下巴，姿态傲倨：“说吧，什么事？”
　　这反客为主的语气……倒是并不算意外。蓝染低笑，侧头扫视着市丸银，慢悠悠开口：“无象小姐光临虚夜宫，银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银眼尾一颤扬起单薄的笑容：“啊啊，我这不是……”
　　“得了得了，追根究底回办公室去查，我是来看你御下有方的么。”无象翻着白眼不客气的打断对话，活动着手指站直起来，歪头逼视蓝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真是抱歉，礼数不周怠慢了客人。”蓝染笑得意味深长，侧身让开道路，回视无象：“既然来了，刚好有个茶会，无象小姐不妨再坐一会？”
　　“哦，鸿门宴。”无象冷笑，目光在他和市丸银之间打了几个转，缓缓握紧手掌，掌心有扭曲模糊的光影逐渐凝实。
　　市丸银皱眉，目光隐晦的扫视着四周，身侧蓝染传出兴味的低哼。
　　局势一触即发。
　　无象却猛地一顿，旋即抬头瞪着蓝染狠狠咬牙。
　　“oh shit！”
　　蓝染一愣，却看见无象立刻又低下头微侧了下脸，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
　　“你确定？他们是什么品种的猴子这么能蹦跶？”无象不敢置信。
　　【不是都去过尸魂界了么，去虚圈也不算离奇吧。】柳风喝了口水，【你不是刚好就在么，顺便照看一下吧。】
　　“尸魂界跟虚圈能一样么……”无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掌心下的空间破裂，她抬起头望着蓝染，瞪着眼不太情愿的样子：“好吧，你哪个见鬼的茶话会，在哪开？”
　　前后转变来得也太快令人措手不及。蓝染眸光微闪，“刚才是柳风……”
　　“蓝染，”无象打断，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发问：“你已经到了爱八卦的年纪了吗？”
　　银在旁边不客气的低笑出声，蓝染眉梢微挑，没接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