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59、日常

　　那个长得奇丑无比的机器又跑来窥探了。
　　柳风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轮番换着台，任由那奇怪的监视器把房子里里外外扫描个遍。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造访了，有鬼道运行的痕迹，那仪器应该来自尸魂界。
　　为谁而来？首先排除志波一心，不然老早就被一锅端了。那顺位下来，黑崎一护？
　　这就奇了怪了，虽然一护那小子的身份确实尴尬，又窝藏了可疑的死神，但要是真想处分的话，直接把人绑回去就完事了，哪费那么大劲还整监视器。而且这监视器一看就是十二番队出品，依照涅茧利那个变态的一贯作风，发现一护的第一时间就把人逮回去解剖了。
　　越想越奇怪，柳风眉梢一挑“啧”了一声，窗外悬浮的三个鬼眼监控同时一僵，无形的压力收紧周遭灵子骤然压缩，鬼道运行齐刷刷被切断，瞳仁里的光亮熄灭，微风拂过把那几个小东西吹散成了飞灰。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因为那个从不露面的死神小姐？丢下遥控器，柳风起身径直上楼。

　　“哎呀，被发现了。”巨大屏幕上黑白雪花闪烁，依稀倒印出身披羽织的高挑身影，市丸银拨动回放溯流记录，饶有兴趣的低哼，“这会是谁呢，志波一心还是黑崎一护呢，嗯嗯，可真是粗暴……”
　　三个视角三份记录，楼上黑崎一护跟布偶改造魂魄日常互殴，朽木露琪亚在一边看戏，诊所里黑崎一心撑着下巴打瞌睡，盛夏的午后连蝉鸣都蔫蔫的更没人往来……就奇怪了，难不成是黑崎家那两个不起眼的小妹妹搞的？敢说也不敢信啊。
　　记录播放到尽头，一切如常。市丸银意外的挑眉，返回开头重新播放一遍。
　　楼上无异常，诊所无异常，楼下无异常……不对，客厅没人但电视却开着，仔细看的话，它居然还在跳台！
　　视角拉进，目标范围划分，在沙发的折角处，从窗外无论哪个角度观察，都被隐匿在阴影里，这是一个完美的死角。
　　不仅察觉到了监视，甚至还敏锐的寻找到了监控的死角，可真是个聪明的人呢。市丸银拉开夸张嘴角，把所有掠过沙发的画面逐帧提取出来，一帧一帧找过去，像是守在路口等候猎物行径的蛇，不急不缓气定神闲。
　　但那猎物隐藏得相当的深，即使拆解出最细致的画面，也仅仅入镜一角模糊的黑影，光线从那人腿上切过，整个上半身根本不在画面里，处理得再清晰也只看见半幅碎花的红裙，下端露出一截细长白腻的小腿。
　　哇哦，可真是不得了的信息，至少知道对方是个女人，但谁知道又是不是个异装癖的变态呢。市丸银自娱自乐的耸了耸肩，正要关闭画面，却蓦得瞥见红裙下有异色的闪动，迤逦于地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漆黑。
　　那是一蓬泛着光的头发。
　　返回键上的手指陡然僵直，直觉叫嚣，熟悉感翻涌泛滥，茶屋里熟悉的余香，日番谷队长报上来似真似假的黑崎无象……为什么是黑崎？顺口胡诌的吗？
　　信息对接，严丝合缝，市丸银缓缓收起笑脸，湛蓝的瞳仁紧盯那画面一角。
　　“银，今天有什么收获吗？”身后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市丸银收回视线转身，背后巨大的屏幕闪动黑白雪花。
　　“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哦。”三番队的队长从控制台上抬起手来，戏谑的声音带着看戏的悠哉和微妙的遗憾，说：“好像被老狐狸发现了呢，监控器被破坏了。”
　　“哦？被发现了吗？看来他也快恢复力量了。”高大的影子投射在屏幕上，眼镜反射出的光造成了视线模糊的错觉，蓝染惣右介扫过控制台，声色不动。
　　“那就，让计划开启吧。”

　　难得的悠闲周末，本来可以窝在床上好好睡个午觉，或者玩两把游戏，再不济看看书也是挺好的消遣。
　　但自从这个奇葩魂来了之后，就连安安静静闭会眼的消停都没了！
　　“你们……”黑崎一护翻身而起一把抓住瞎蹦跶的布偶甩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恶狠狠的碾压：“能不能安静一会！”
　　“啊啊——拿开你的臭脚！我要跟大姐在一起！我要……”
　　“叩叩——”
　　敲门声炸响，不轻不重的叩击声霎时冻结屋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尖叫挣扎的魂浑身一瘫熟门熟路的变成一只布偶。
　　“一护，你在里面吗？”
　　“啊啊在的在的！”露琪亚二话不说跳进了壁橱关好柜门，一护环视一周无甚不妥，一脚踩过装死的魂打开房门，“小杨姐啊，有什么事吗？”
　　地板上是装疯卖傻的那只改造魂魄，死神小姐躲在了壁橱里，至少看起来房间里干净整洁有条不紊。柳风视线一扫定格在一护脸上，弯眉一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进去跟你谈谈么？”
　　她虽然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曾经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对她的任何提议发出任何质疑。一护肩膀一缩侧身把人放了进去，有些摸不着头脑：“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什么事必须来我房间说嘛？啊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去客厅聊……”
　　“就是因为在客厅不方便我才来你房间的啊。”柳风视线环绕一周捡起地上的玩偶，拍了拍皮绒上的灰顺手放在了床头，自己倒是很不客气的就坐到了床边上，指了指房门，“房间门不关上么？”
　　“呃……我觉得，也没有关门的必要……”今天怎么回事，感觉她行为有些反常啊，怎么说呢……压迫力太强了与一贯作风不符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一护愣愣的与她对视半晌，越看越紧张，还是迫于压力关好房门乖乖坐到柳风对面的地板上，左看右看浑身不自在的挠着后脑勺。
　　“好了，那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对他言听计从的表现相当满意的柳风愉快的拍了拍掌，空气中有微妙的酥麻随着声浪扩散，一护浑身激灵，黑暗中的露琪亚陡然一惊。
　　“那就开门见山吧，壁橱里的死神小姐，”手边的布偶猛地一震，无视了黑崎一护霍然瞪大的眼睛，柳风老神在在的发出邀请：“不出来一起聊会天么？”
　　气氛陡然僵持，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一护突然高声干笑起来，不自觉的往壁橱的方向挪了挪试图遮挡柳风的视线，肉眼可见的心虚道：“啊哈哈什么死神啊小杨姐你还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再说也不该来我房间找……”
　　“咯吱”的轻轻一声响，不待一护说完壁橱门就缓缓移开，细长的小腿垫脚踩在地上，章鱼头的少女从一护身后站起身来。
　　“一护，你让开吧。”露琪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视线被少年完全遮蔽了只能看见对面人在地板上投下的长长影子，极纤细的一个人。
　　这个小杨姐，她从未见过，倒是她的双生妹妹无象，有远远的瞥过几眼，艳丽得嚣张的一位女性，但看着那张脸却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如果能够再低调一点，气质沉稳一点，眉眼温柔仿若一滴墨晕开在水里……
　　一护依言退开，露出对面背着光的身影，那人有一双璀璨的眼睛。朽木露琪亚狠狠倒抽一口凉气，眼瞳里倒印出的那张脸与多年前惊鸿一瞥完美重合，她听见那人清润的声音，仿若涓涓清溪揉皱春水，她说：“死神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杨柳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是唐国的一句诗。”那天春光正好，庭院里栽种的杏树飘落粉白小花，阳光跳跃在枝头熠熠生辉，于是就连严厉的兄长大人也难得的柔和了目光，对自己无意间翻动他珍藏的行为轻轻揭过，甚至颇有些闲情逸致的向自己解释那副肖像上的题词。
　　“很难念么？多念几次就会习惯了。”他垂眸低低的笑，却像是叹息般，抚摸着画轴低喃：“当初教我念这句诗的人……”
　　他那天没有再说一个字，眼里满溢出的温柔和眷恋过于深刻，以至于露琪亚甚至误会了那么久。
　　“杨……柳风小姐，日安，我是露琪亚。”她深吸一口气与她对视，眼眸清亮：“朽木，露琪亚。”
　　“朽木……露琪亚？”柳风微微一愣，突然之间有些恍惚，眨了眨眼问道：“瀞灵庭现在，有很多朽木吗？”
　　“不，瀞灵庭从来只有一个朽木。”她意外的反应情理之中，露琪亚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并非朽木家的骨血，我是被家主收养的义妹，因为，”她顿了顿，不是非常确定她与兄长大人的关系，但朽木白哉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定然不会突然冒出一个前任旧情，她这样坚信着，于是目光一凛孤注一掷的说出口：“我的姐姐绯真大人，曾是兄长大人的妻子。”
　　“绯真……妻子？”柳风一下子有些糊涂了，怎么感觉好似才一瞬之间，白哉都结婚了？啊对了，已经过去一百年了，那孩子结婚也很正常。
　　“哦，是这样啊。”柳风略带茫然的把她上上下下仔细观赏，突然问道：“那么，你是六番队的？”
　　“呃，这个的话……”她陡然歪岔的话题让人不由一愣，露琪亚扯了扯裙角拉过椅子坐下，垂眸停顿了片刻，摇头说道：“不，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是十三番队的普通队员，此次空座町现世驻守的责任人。”
　　“诶？十三番队？”好熟悉的名词，柳风下意识倾身问道：“那么你们番队现在工作情况……呃，不是我问这个干嘛。”她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干咳一声坐回床沿，摆摆手结束这意料之外的展开，目光一转落回一护身上，拉回正题：“那么，一护也知道吗？”
　　“呃？我？知道什么？”突然被注目的一护满脸空白。
　　“他不知道。”露琪亚自然而然的替他做出回答，踌躇着开口：“请问，杨小姐您……”她问到一半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发问，复杂的思绪纠集在心头一时无法理清，于是嘴一张话就变成了：“请问我是不是见过您？”说话的时候完全是无意识的找个理由接话下去，但话一出口却猛地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见过她！露琪亚自己反倒诧异了起来。
　　“诶？你见过我吗？”没想到她的问题居然是这样，柳风小小的惊讶了一瞬，皱起眉仔细回忆了半晌，突然一敲手掌，“还真见过！”
　　尸魂界打工的时候，以及，从尸魂界回来，通过穿界门的时候！怪不得感觉这个章鱼头有些眼熟呢。
　　“那个……打扰一下……”被完全无视了的一护懵逼举手：“需要我回避吗？”
　　“不，不需要，你就待在这里就好。”柳风指了指地板示意乖乖坐好，顺手把狮子玩偶丢过去，下巴微抬：“这个玩具又是怎么回事？改造魂魄还可以放布偶里这是我都没想到的，一护你挺有想法啊。”
　　“呃，我不过是稍微尝试了一下……等等，小杨姐你连改造魂魄都知道？”一护抱着魂持续震惊。
　　“知道，但并不熟悉。”从小狮子哪里获得的信息里有显示这种东西，但柳风本人对这个东西是完全陌生的，毕竟她被谋杀之前，浦原喜助还没能把这玩意儿彻底应用起来。柳风戳了戳布偶软乎乎的脸，眨着眼稀奇：“它今天怎么不说话？往常话不是很多的吗？”
　　“你连它话多都知道？！”一护目瞪口呆。
　　“本大爷的形象……”由于对方气场太强以至于慢半拍还没能开启骚话模式的魂，当场掩面泪奔。
　　“你们天天在头顶上吵得热火朝天的我当然知道了。”柳风无辜的摊开手。
　　“小杨姐你……”一护揪着魂的耳朵顿了顿，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杨姐啊，还能是谁。”柳风歪着头，目光真诚但回应却显得相当的敷衍。
　　“这种话也太……”魂吊在半空中也不忘吐槽。
　　“啊，不过话说回来，一护你们现在的状况，很特殊啊。”柳风眼也不眨的无视了试图加入群聊的魂，托着下巴打量着露琪亚，饶有兴趣：“你把自己的灵力都给了一护？”
　　“呃，事实上我本来只想给一半的。”露琪亚干咳一声略显尴尬。
　　“哦，我懂了。”灭却师对灵子的掠夺役使本就非常人可比，又身负志波家优异的血统，更何况，真咲养的那只虚也被关在他体内——哇，这样说来一护他到底算个啥？天选之子吗？！柳风小小的感慨了一下，转而对一护问道：“那么你呢？你什么打算？”
　　“啊？打算？”一护反倒是懵了一瞬，回视她：“我能有什么打算，等露琪亚灵力恢复了就能摆脱现在这种状况了吧，反正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当帮帮忙呗。”
　　理直气壮。
　　但露琪亚却在听见他说恢复灵力的时候，面色一变。柳风左右看了看，突然伸出手戳着露琪亚的眉心，“咦”了一声：“小姑娘你的义骸，不是尸魂界派发的吧？”
　　怎么她连这都看得出来？露琪亚诧异的瞪大双眼。
　　怪不得老感觉不对劲，灵魂波动都渐渐有变质了……所以喜助他到底又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柳风收回手，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诶……诶？？”就，走了？她就这样走了？被莫名其妙突袭的一护浑身难受，追出门问：“等等小杨姐你什么意思？”
　　柳风在楼梯转角停下，仰着头注视着光芒里的少年少女，年轻的孩子总有超乎寻常的活力，他们眼里的光比太阳更耀眼。
　　“没事，我就是突然挺感慨的。”于是她咽下试图提醒的话，淡淡的笑一声走下楼梯，缓缓传来她似是而非的感叹：“年轻真好啊。”
　　“年轻真好？”魂巴在露琪亚肩头，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一护，这位姐姐有二十岁吗？”
　　“可能……有吧？”一护满脸茫然。
　　怎么可能才二十岁。露琪亚扫了一眼懵逼二人组，没好气的转身回了房间。
　　但她如果是叫做杨柳风的话……露琪亚深深皱起眉，感觉自己应该在那里听闻过这个名字，却总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