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29、新队长

　　十二番队的新任队长确定了。
　　柳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把这个月的队务总结写完，正跟永远掰扯月末休假去哪里玩并且严厉的拒绝了她试图私用穿界门偷渡去现世的请求。
　　一番队的传令官一板一眼的把公文背了一遍，直接把本该交给队长的文函交到柳风手里就回去了。
　　看吧，果然十三番队的副队长就是个全职老妈子，连一番队的老古板都默认了。
　　毫不客气的拆开了函书，一目十行的阅过长篇大论，把内容浓缩为一句话——明天上午，一番队总务室，十二番队队长上任。
　　月末休假泡汤了。柳风深深的叹口气，对着永远挥了挥手，打发她自己去找人玩。
　　但函书里没提这个新队长到底是谁，有必要这么神秘么？柳风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收好桌面往雨乾堂去。
　　说起来，没有收到过联合举荐的资料书，那么这位新队长是内部考核咯？内部考核的话……起码武力值得比日世里高一截吧。
　　暴躁少女前两天还跟她抱怨，别人番队几十年没有队长都不打紧，凭什么曳舟队长一走马上就有人盯上了这个位置。那怒气值爆满的架势，就好像亲妈才走后妈立刻就要进门似的，她会好好配合新队长才有鬼了。
　　不知名的新任十二番队队长，为您默默点根蜡。
　　柳风叩响院门，替披衣坐在檐下的浮竹十四郎续上一杯茶，递过文函道：“是十二番队新任队长的事务，明天一早在一番队举行任命仪式。队长您的身体还好吗？”
　　“这几天都挺好的，不碍事。”浮竹拆开函书大致浏览了一遍，转头对柳风笑说：“这还是你上任之后第一个外部活动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我们去蹭新队长的酒吃怎样？”
　　“队长您开心就好。”事实上我本来可以好好休假两天的，如果不是遇见这个不凑巧的队长任命。柳风对浮竹这种完全把队务交给自己的甩手掌柜行为表示无可奈何。
　　起码之前在五番队的时候，平子还会知道整个队务处理进程，有任何事情他第一时间能够做出反应。而浮竹队长……他大概是觉得柳风专业素质过硬完全不需要自己插手，要是柳风不主动跟他提到队务，他就全当自己不存在。
　　这种队长压迫副队长，副队长压迫三席的恶性循环，即使到了传说中互助友爱典范的十三番队也逃不掉啊。
　　那么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晋升剥削阶级了呀！柳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怎么了？看起来你不太高兴的样子。”对方的反应比预期更加冷淡，浮竹略有些意外，还以为起码会有一点开心的吧。
　　“不，没有不高兴，只不过在想新任的队长会是什么样的人。”柳风把茶盏挪开给自己腾出一块地方，轻车熟路的坐到浮竹身侧，捧起茶杯呷一口，长吁一口气，“日世里这两天比较暴躁。”
　　“猿柿副队长的话……”浮竹了然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向柳风那边侧了侧身说到：“听说三番队的凤桥队长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凤桥队长的话，或许比十二番队的情况更加惨烈啊。”毕竟射场副队长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慑力，中年欧巴桑的压迫力可不是日世里那种小姑娘可以相比的。柳风眼里浮现出深切的同情，向足不出户缺少信息来源的浮竹队长唠起了三番队的嗑。
　　“怒其不争吧，射场副队长曾经是跟着平宫队长从远征队里过来的。”听完了八卦的浮竹略微沉思了片刻，发表总结：“凤桥队长确实有些束手束脚了，但毕竟是年轻人，射场副队长还是不应该太过苛责他才是。”
　　就外貌而言的话，其实凤桥队长跟浮竹队长不相上下，但浮竹喊射场副队长都喊“那孩子”。
　　柳风心生好奇，眨着眼凑上去盯着他眉眼细瞧，问道：“这么说来，浮竹队长您做了多少年队长了？”
　　“多少年？”浮竹愣住，垂下头认真回忆了半晌，不太确定：“大概……接近两百年了吧。”
　　“接近两百年啊……”柳风肃然起敬，话题一转又歪了方向：“那为什么您看起来那么年轻？京乐队长跟您同龄吧，他看起来就是个沧桑大叔诶。”
　　“呃，这个……”这算是被夸奖了吗？浮竹心情复杂的叹口气，温和的目光盯住柳风：“不要随便议论别人的年纪，即使是男人也不行，知道了么？”
　　你看起来更像是自己都不清楚答案于是干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样子。柳风眨着眼缩回头，“哦”了一声。
　　沉默还没一会，柳风又凑过去提出疑问：“那么队长，您和京乐队长是现任队长里资历最老的老前辈吗？啊，除了总队长。”
　　“即使是时间很长也不代表会喜欢老前辈这样的称呼啊。”浮竹失笑，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柳风的头，却是出乎意料的摇着头说：“我们不是，还有一位真正的老前辈。”
　　“还有更久远的！”柳风惊诧。
　　“对，还有一位，四番队的卯之花队长。”浮竹说着侧目看她，眸光中泛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轻轻感慨：“卯之花队长才是整个十三番里资历最老的现任队长，她可是……与元柳斋老师同一辈分的人。”
　　卯之花队长？柳风歪了歪头，说起来，那位四番队的队长大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对自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浓烈兴趣……她也是与纲弥代殿下同一时期的人？
　　“你在想什么？”浮竹点了点她手腕，提醒：“你的茶凉了。”
　　“我在想……”柳风提过小炉上的水壶把浮竹杯中的茶换上新水，顿了一顿，说：“卯之花队长，是不是也曾认得纲弥代殿下。”
　　新烧的水有些烫手，滚过手背就留下一片鲜艳的红渍，氤氲的蒸汽沿着衣襟攀爬到眉梢，掩映了浮竹英挺的眉眼。
　　纤长的眼睫微微扇动，湿润的水汽里看他眼眸也是湿润的，他张口，听起来话音艰涩：“你是说，谁？”
　　“纲弥代殿下。”柳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眸，眼神清澈不起波澜，重复一遍：“在远比护庭十三番和无数陨落的贵族更加久远的传说中出现的，曾代表尸魂界沟通神灵的大巫女，纲弥代清加。”
　　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存在过，却在身死之后被瀞灵庭全力扑杀，被纲弥代家遗忘，甚至连流言都荒芜的那个人。
　　纲弥代清加，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只除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毁灭只能用最严苛的封印长久封存的弥生。
　　弥生有一串五颗花蕾穿成的铃铛，说是铃铛，却从不发出声响，只每当暴雪般的花朵充斥天地时，恍惚可以听见悠远的铃声，从世界的尽头穿山越海而来。
　　浮竹觉得自己又听见了那铃声，眼前的少女面容如昔，眼神清澈坦诚，眼底一泓春水数百年如一日温柔流淌。
　　“清加殿下她……”他放下茶杯，黯然垂眸，“对不起，柳风，我不能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这不是柳风第一次来一番队，但每一次来都会被它庄严肃穆的氛围震慑。
　　不愧是总指挥处，连大门都比别处更加高大，沉重的门扉长期闭合着，普通队员似乎并不从大门进出。
　　好高的规格，柳风感叹着，不由又想到了万恶的封建统治。
　　“哟，柳风你终于从队务室里活着爬出来了！”肩上落下不轻不重一巴掌，柳风转头看见莉莎元气十足的打招呼。
　　“矢胴丸副队长。”柳风规矩的回应，向她身后微一躬身，“京乐队长早上好。”
　　“不要这么见外嘛，你现在也是副队长啦，自己人自己人。”莉莎指了指京乐又点了点浮竹，挤眉弄眼。
　　“好的，莉莎。”柳风从善如流，被她勾肩搭背的就拉进了大门，扬起手大声的朝一早就蹲守在这边的日世里打招呼。
　　“哦，是你们。”日世里要死不活的抬眼，眼底的乌青没个通宵是熬不出来的。
　　“一大早就没精神？这样可不行，待会让新……唔唔唔——”
　　“不管怎样，觉还是要好好睡的。”柳风一把捂住莉莎的大嘴巴，手上用着可以勒死人的劲道嘴里说的话却温柔得好似你亲妈，“日世里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万一睡眠不足伤到了皮肤就不好了，对吧。”
　　“得了，哪那么敏感。”熊猫眼的日世里蹬着栏杆跳下来，比柳风都矮上一截的小个子高傲的仰起头，鼻子里哼哼：“听说是个考核上任的人物，有几分真本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们一个个的，都以为我是射场那样的欧巴桑吗？我们青春美少女可是很大度的啊喂！”
　　“哈以哈以，很大度的青春美少女猿柿副队长就不要隐射凤桥队长了。”柳风笑眯眯的放开莉莎，一手按住日世里的头就开始蹂躏，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喂，你把我发型弄乱了。”日世里拍开柳风的手，没好气的横她一眼，腾出手还没整理好揪揪就听见大门外的叫喊，高亢的叫声穿过厚重门扉变得模模糊糊，关西腔奇异的尾音倒是相当明显。
　　“啊，是那个蠢货来了！”日世里突然就精神抖擞起来，三两下勒紧发绳拔腿就往外跑。
　　柳风和莉莎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听见京乐在前方招呼跟紧的声音。
　　“你不去看看？”落后队长三步的距离，莉莎和柳风并肩走着，语气里透露着希冀八卦的气息：“日世里都找平子队长去了，你不去跟蓝染好好叙叙旧？”
　　“有什么旧可叙的，我只不过才调任两个月而已。”柳风瞥她，无奈的叹口气，“况且平子队长太弱智了，我觉得丢人。”
　　“哇，你这样说你的前队长真的好吗？”高贵典雅的公主殿下居然也会智商羞辱诶，好惊奇！
　　“就是因为是前队长才能说啊。”柳风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回莉莎，“你见我在五番队任职期间说过他的坏话吗？”
　　“不仅羞辱别人智商，你甚至还无师自通了背后捅刀子？！”莉莎惊叫着提高了音量，引得前方浮竹频频回头。
　　“唔？有吗？”柳风一愣，认真的反思了自己，虚心的承认了错误：“确实不太好，那我待会当着他的面说吧。”
　　“哇，柳风你变了，你不一样了，你跟人学坏了！”莉莎瞪着她惊诧得花容失色，细框眼镜几乎就要掉下了鼻梁。
　　“你如果一定要这样说的话，”柳风指着浮竹的背影，一本正经：“意思是我们队长带领下队风不正咯？”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啊！
　　浮竹转过头来，看着莉莎的眼神单纯无辜。
　　“说别人的坏话可不好哦。”京乐队长突然出声，柳风和莉莎俱是一怔，对视了一眼抬起头去，越过京乐高大的背影看见爆炸头的爱川队长站在签到墙下，他身边，依稀还有一抹灿烂的金色。
　　咦，平子队长他们什么时候抄到前面去了？柳风眨了眨眼，觉得以自己的站位的话，平子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于是朝侧后方的蓝染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队长们汇合到一路，副队长自动退后到一起，莉莎瞥了一眼蓝染，拉着日世里朝前两步特意把空间给柳风空出来，回头对着她笑得一脸暧昧。
　　哦，瀞灵庭关于公主殿下的多角恋传闻里，莉莎似乎压的是蓝染。柳风与蓝染对视，相顾无言。
　　讲道理，柳风觉得蓝染对自己的关爱确实很不一般，而且相当离奇。
　　它奇就奇在，蓝染对她投入的热情虽然超过正常上下属，但无论柳风做什么蓝染都会不由自主的表露出一种老父亲的骄傲。
　　无端端多出了一个爹。柳风叹气，这口气还没叹圆，手边就被人一拽，日世里拖着她的胳膊往前推搡，硬生生隔开了她和蓝染的距离，顺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莉莎。
　　嗯，日世里出于什么原因不太明晰，但感觉很像跟隔壁小朋友争抢一只可爱的熊。
　　所以不论怎么看自己都是吉祥物的定位吧。柳风接连叹气。
　　“升迁？”蓝染从身后穿过插入队长们的对话，柳风拍了拍日世里的手臂示意她放开自己，整理着副队长的臂章，听见京乐解释说：“她进入的是王族特务，零番队。”
　　有气息掠过众人锁定了自己，柳风抬眼，视线与卯之花对上，温和宽厚的大姐姐轻笑，深蓝的眼眸中闪动着异色的光，称不上十分友善。
　　与浮竹或者京乐不同，卯之花在看的，并不拘泥于纲弥代清加或是杨柳风，她的目光专注，只盯着一个人。
　　名字是谁都无所谓。
　　柳风对她躬身行礼，回以微笑。

　　那天所有人列队恭候，一番队总是比别家更加高大宽厚的门扉被推开时，披着十二番队羽织的新任队长还在喘气。
　　“难不成……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吗？”
　　铂金发色的男人尴尬的抠着头，俊秀的脸上挂着白板一般愚蠢而空洞的讪笑。
　　柳风听见平子的吐槽，深深的捂脸叹息。
　　浦原喜助，你能不能表现得稍微有出息一点。
　　她仿佛听见了日世里血压飙升的声音，想象着对平子专用武技的升级版拍打到喜助那张蠢脸上的画面。
　　尘埃扬起，时钟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