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26、调任

　　“四枫院猫妖，你给我站住！”
　　瀞灵庭的贵族区，居住着高贵顶级贵族的最核心区域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樱花从枝头坠落的角度都优雅成一幅画。
　　下一瞬这幅画就被木刀撕碎成乱红飞絮，急速移动的风声将漫天飞花搅乱成一道小小的龙卷，白衣的少年破空而至。
　　“猫妖！有种你别跑！”身形拔长的少年举着练习的木刀叉腰喘气咬牙切齿，四枫院夜一倚在墙头笑得龇牙咧嘴，心情颇好的朝他伸出一只手，挑衅：“追不上还要放狠话，白哉小弟你很弱啊！”
　　“啊啊四枫院夜一！”白净的少年就赤红了眼跳脚蹿上墙头。
　　新一轮的追赶开始了。
　　柳风淡定的喝下一口茶，继续与身旁的浦原喜助讨论关于药草治疗疾病在尸魂界的应用局限性。
　　不知不觉，柳风也变成了朽木家的常客。
　　事情的起初是怎样的呢？
　　应该是那一年，六番队接到了一个等级很高却并不危险的任务，按照惯例分派给了副队长的时候。
　　柳风不知道那个任务究竟是什么，只记得六番队突如其来的一级救援信号，和出门前平子严肃的脸。
　　但终究还是去晚了，平子把朽木苍纯的遗体带回六番队的时候，柳风没有去看过。六番队和朽木家接连举行盛大的葬礼的时候，她也不曾参加。对她而言，朽木苍纯不过是一个温和的，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直到两个月后，四枫院夜一出现在她的面前，正身端坐在她的对面，低下头请求她，去看看朽木家那个孩子。
　　柳风记得那天的风从庭院里穿过，四枫院夜一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疲惫。
　　然后她第二次踏进朽木家的大门，穿过长长的回廊，在天色暗沉之时，看见一个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的身影，端坐在和室的中央。
　　瘦削柔弱的肩膀与久远记忆里的某个影象重叠，柳风有一瞬的恍惚，心底的柔软和悲伤陡然泛滥。
　　后来夜一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揶揄道：“我当初不过是让你发挥你的温柔母性安慰一下失去父爱的可怜孩子，没让你真当他干妈啊！”
　　然后她就被恼羞成怒的朽木家小少爷追得鸡飞狗跳。
　　一只青雀停栖在柳风身侧，小小的身子歪着头似乎在试探能不能从这个安静的女性手里讨到点好处。浦原喜助笑了一声，调侃：“柳风倒是跟这些鸟雀很是投缘，怎的它们都不怕你。”
　　“我哪能知道鸟雀想什么，许是单纯看我个子小好欺负罢了。”柳风顺手掰碎了一块糕点递过去，青雀蹦跳着靠近，衔起一块呼啦又飞回了檐角。
　　“说起来，白哉的老师都教他些什么，感觉他越来越暴躁了啊。”柳风撒完了一碟糕点，接过侍女温热的毛巾擦着手朝庭院里喊：“夜一，白哉，你们俩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回来准备用膳了。”
　　浦原别过头捂着嘴笑，每次柳风喊人的时候形象都莫名高大，明明顶着那样一张包子脸，表情却像是一位威严的老母亲。
　　“柳风姐！”一阵风乖顺的刮了回来，听闻呼唤的暴脾气小少爷收敛了浑身的傲气坐到柳风身侧，接过茶水猛灌两口，开始今日总结：“我今天又看清了一部分步法，加上之前记住的，我觉得猫妖的秘法我都快要学会了！”
　　“是么，那很不错呢。”柳风眯眯笑，摸着白哉的头像抚摸一只温顺的小动物。
　　“那等我学会了四枫院家的秘法，”白哉小少年凑上前来，满眼希冀：“我是不是就可以学柳风姐你的浮光了？”
　　“嗤——想得倒是美。”夜一从墙上一步跳到檐下，蹲在浦原身边灌水，斜着眼瞅白哉，神情高傲：“浮光不用想了，你是学不会的。”
　　“失败的弱者就不要试图阻挠别人学习了。”白哉对她翻着白眼，不以为然。
　　“嘿，不听算了。”夜一倒是稀罕的没跟他呛声，丢下茶杯吵吵嚷嚷的就往膳堂方向去了。
　　“好啊，等你学会了夜一的步法，我就教你浮光。”柳风拉着白哉起身，已经拔长的少年身形已经赶上了柳风。
　　浦原叹口气，认命的跟在他们身后。
　　浮光啊，那个步法，白哉倒或许，真学不会。
　　毕竟要让这些从生下来就开始运用灵压的天之骄子，学习一种全然抛弃灵子运行的全新体系，难度不亚于断臂重生。
　　柳风怎么会突发奇想研究这种东西呢？速度并不能比四枫院家的秘法更快，以她柔弱的体质，抛弃了灵压纯粹依靠自身也不能坚持太久，甚至，说着是不动用灵压，但也不曾研发配套的隐藏自身灵压的秘法，于是就连最有前途的隐匿都做不到。
　　那浮光的存在意义何在？步法好看吗？
　　睿智如浦原也捉摸不透这个原理。

　　最近瀞灵庭又有了新的传闻。
　　关于那位横空出世曾一度惊艳整个瀞灵庭的天才少女——在五番队三席的位置上沉寂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时间后，当年长期承包瀞灵庭八卦传闻头条的公主殿下，终于迎来了任职调动。
　　由于十三番队长期处理队务的三席在任务中意外牺牲，浮竹队长又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兼顾队务，下面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可以顶替的人手，于是十三番队被长期空置的副队长职务重新提选的工作又被摆上了流程。
　　纵观整个瀞灵庭，有能力有资历担任副队长职务的死神里，可以一调任就立马上手副队长队务的人，综合考虑柳风当属第一。
　　“由于事发突然，任职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恭喜你，柳风。”蓝染把任令状交到柳风手上，笑容带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扬眉吐气，大手就按在柳风头顶揉乱她鬓角碎发，感叹道：“你终于也做到副队长了，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你非池中物。”
　　“不过是换个办公室做秘书而已。”柳风不以为意的摇头轻笑，捋顺碎发问：“是副队长您提议的吗？”
　　“虽然是我提议，但副队长调任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副队长会议和队长审批决定的。”蓝染摊手以示无辜。
　　队长审批啊……说起来，以后喊队长的话，指的就是浮竹队长了吧。
　　柳风抬起头，目光越过庭院垂丝碧柳，果然另一边的执务室里空空如也。
　　不着调的队长大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浮竹队长的话，虽然身体不好但起码不至于这么折腾吧。这样想想这个调任似乎也不错？柳风收回思绪，回头对蓝染扬起眉笑：“那么，蓝染副队长，我们晚上去吃关东煮吧！”

　　“杨柳风呢？又翘班了？”平子在副队长队务室门口拦住一个队员，懒洋洋的语气要死不活。
　　“杨三席的话，她好像跟副队长一起出去了。”队员觑着自家队长越来越黑的面色，咽着口水为自己的女神开脱：“而且，队长大人，今天已经过了交班时刻了，杨三席她今天……没有值班任务……”
　　哦，下班了就迫不及待的约会去了，明明当年才来队上的时候值班必有她，不仅值班还自告奋勇的加班，恨不得一天到晚就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似的……
　　平子愣了一下，收回过于发散的思维，挥退了无辜队员自己走进队务室，蓝染的桌面上分门别类摆了好几摞资料，旁边同样规格的书桌却已经清空了桌面，檐下温暖的灯光在清漆的桌面上刷了一层光，依稀能看见磨损的痕迹。
　　啧，这就迫不及待的交接队务了？平子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抽屉大力推了回去，低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管她去死啊，没良心的小东西。

　　关于调任的事情，由于任命紧急，留给柳风准备的时间几乎是没有，但好在柳风本身就没点什么东西需要准备。
　　于是合计了一下，当晚跟蓝染去吃个散伙饭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散伙饭终究没去成那家可以打折的关东煮，而是半路折去了北边的高级居酒屋。
　　还捎带上了不请自来的几位大爷。
　　莉莎推着眼镜跟蓝染吐槽他的镜框实在是土得令人提不起兴致，菜还没上齐久南白已经把酒倒上了端起酒杯就往观月嘴里灌，神川永远拉着真由纪显摆她才从现世带回来的珍稀镶钻蝴蝶结，对柳风即将成为自己顶头上司这件事绝口不提。
　　真由纪这时候已经是待嫁的准少妇了，当年她毕业之后，自动放弃了进入护庭十三番，回家之后没多久就传出订婚的消息，按约定，婚期就在今年冬天。她的夫家是一个稳固的上级贵族，家教极为严格，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聚首了。
　　“这就是当年你的侍奉对象？”夜一好奇的把真由纪揪起来转了几圈，看向柳风，满脸画着问号。
　　“说侍奉什么的，四枫院殿下太过言重了。”真由纪小脸涨得通红，或许是即将嫁做人妇的原因，明明她应该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面容却看起来甚是成熟。
　　“哎呀，殿下殿下的，我不讲究这一套。”夜一不以为意的摆着手，放开真由纪的领子大姐大似的拍着她胸口，笑：“你实在是要加敬语，就喊我四枫院队长吧。”
　　“四枫院队长！”神川永远从旁边插进嘴来，举起一个暗红的丝绸缎带结子晃悠：“来！这个送给你！”
　　“诶？我吗？”夜一瞪大了猫眼接过结子放头顶比划着，稀罕：“真的合适吗？看起来不会怪怪的吗？”
　　“唔……感觉也还行不过确实有一点违和哦……真由纪你把那个浅紫的递给我看看……”
　　“这个吗？浅紫会稍微好一些，不过四枫院队长的肤色比较深呢，要不换这个深棕试试看？”
　　“哇你这一匣子都是？好厉害……现世现在很流行这种装饰吗？”
　　于是那三个女人就凑一起叽叽喳喳去了。柳风在旁边一句话没插上，扶额叹了一声，手边就被递过来一个酒杯。
　　“柳风，祝贺你。”观月不知何时摆脱了久南白的纠缠，似乎被灌了不少酒脸色已经泛起红，状态虽然尚且清醒但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他今天放下了高束的马尾，失去约束的鬓发就散碎在前额，长长的几乎掩盖了眼睛。
　　“谢谢。”柳风接过酒杯却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回敬：“观月先生知道我不喝酒。”
　　“哦……我还以为，至少今天你会喝一杯。”观月似乎有些失望的略一点头，问到：“你的任命仪式是在三天后吗？真可惜，我明天要去外围一趟……”
　　“说是副队长，不过是换个辅佐对象而已。”柳风淡淡摇头，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转而问道：“你又要去外围？前段时间的伤已经养好了吗？”
　　“啊，伤势其实不严重……也是没办法，最近有些缺人手，外围好似总有些不对劲，上次去的七十六区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七十六区……是虚吗？”尸魂界以瀞灵庭为中心，越往外围灵子越稀薄，七十六区那样偏远的地区，能伤害到死神的也只有虚了吧。但观月的实力不弱，要怎样的虚才能把他伤成那样……柳风警惕的皱起眉，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性：“还是说，出现了壁间裂隙？”
　　观月惊讶的看她一眼，垂眸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向她透露任务内容，最终只能摇着头否认：“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算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不提工作了。”
　　他说着仰头又灌下一杯酒，柳风盯着他略显迟缓的左手，沉默了片刻接过他的酒杯转而递过去一杯清茶，观测着他的脸色关切道：“你明天还要出任务，今天就这样吧，身体最重要。”
　　观月看着她细弱的指尖从自己手边抽离，杯盏转递间两人明明隔得那么近，却一次也没有碰触到，他抬眼看着目光澄澈的柳风，无端有些遗憾。
　　“观月四席是要去七十六区吗？”蓝染冷不丁的凑了过来，他似乎喝了不少酒也是两颊泛红，但手臂稳健口齿清晰，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我刚才听见，”他越过喝得撒泼打滚的久南白，坐到观月身旁确认道：“观月四席是要去南七十六区吗？”
　　“是的，明天就去。”因为柳风的关系，观月与蓝染也并不算陌生，交谈公事也相当随意，“蓝染副队长是有什么事情么？”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蓝染有些难为情的推了推眼镜，笑道：“只不过有个队员前几天拜托我，说是想要请假回老家一趟，但他住在南七十六区，路程太远我倒是有些担心。”
　　“是希望与我们同行？”观月了解的点头应允，“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这次的巡视时间有些长，去倒是可以，回来或许就不能一道了。”
　　“那就拜托观月四席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他去朱洼门等着你们？”
　　“南七十六区的队员？”他们聊出了结论，柳风这才插进话，疑惑道：“没记错的话，现在队里南七十六区的队员只有小林一位……他老家还有人吗？”
　　“还有一位弟弟，”蓝染对她居然能记得番队里如此不起眼的无名小卒感到惊讶，接着又不由流露出了“不愧是我家的孩子”这样的迷之自豪，淡笑着解释：“事实上，他这次回去是想将弟弟接来中心区，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考上真央就更好了。”
　　“哦，是这样……”柳风摆出信服的表情，转开眼执起筷子。
　　弟弟啊……
　　“弟弟那种生物就是用来虐待的！”四枫院夜一刷的从背后冒出来大猫一样趴在柳风头顶上，她旁边一样喝得醉醺醺的莉莎举着酒杯摇起中指，打了个酒嗝笑出暧昧过头的表情，凑过头来低喃：“弟弟啊，光是虐待有什么新意，打一巴掌给个枣，如此循环循序渐进……嘿嘿，嘿嘿嘿……”
　　呵呵。柳风抽了抽嘴角把头顶的夜一掀翻下来，直接砸到后头晃晃悠悠摸过来的久南白身上，环视了一圈满屋子的醉鬼，扶额叹息。
　　说起来，今天喜助倒是没来。柳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
　　“柳风！”背后被一巴掌大力拍打下来，柳风疼得肩膀一垮就要飙泪，但这回泪水没赶上变化快——从背后偷袭的神川永远拍完了一巴掌就直接一酒杯塞到了柳风嘴里。
　　多少年没有被灌酒了？距离上次被日世里豪气冲天的拍着案板拿酒壶灌，也有个五六年了吧？
　　柳风意识模糊的前一秒还在走神，眼前一黑之时听见夜一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谁让你给她灌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