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17、继续想不出

　　“咦，这个月的开支结余还剩下这么多吗？”蓝染翻看完账簿，指尖敲打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反应过来，侧头敲了敲柳风的桌面，“是预留的花树费用呢，柳风你还没有想好种什么吗？”
　　“啊，那个的话，”柳风踮起脚把资料往书架上塞，头也不回：“还没有呢，因为觉得普通的花太过流于表面了，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选择，就干脆……干脆不要了。”
　　“这么高的位置让我来就行。”蓝染从身后接住摇摇欲坠的一沓资料，高大的身形把柳风完全圈在双臂之间，说话的呼吸吹拂在发顶，被惊扰的刘海微微晃动，眉心一阵酥痒。
　　柳风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收回手也不敢转身，就听见蓝染一边整理她塞乱的资料一边说：“若是光靠想象的话，或许会很难决定，那不如我们亲自去花市看看吧，亲眼看见就会清晰很多。”他终于把高层上的资料整理整齐，退开一步端详了一阵点点头，放下的手顺势搭在柳风头顶揉了揉，轻笑：“难得柳风提出一个要求，都不做努力就放弃的话，也太遗憾了。”
　　“花市上会有这样大型的成树吗？”柳风疑惑。
　　“应该会有吧，我也没有去看过。”蓝染的语气也不太肯定，话音一转却道：“不过总要去看看才好做定论不是么。”
　　柳风扭头看向窗外，越过庭院看向执务室内，平子形象全无的仰头倒在宽大的椅子上，一副恨不得在办公室摆上躺椅的甩手掌柜姿态。
　　“好吧，那我们……哪天晚上去逛逛？”
　　“晚上肯定不行的，就现在去吧。”蓝染低下头，语气带着莫名的轻快：“这也是队务，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工作时间逛市场了。”
　　“还能这样吗？！”柳风哑然，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不苟的蓝染副队长也会有翘班这样的行为。
　　“这个月的队务总结全都做好了，总之也没有事，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才好。”蓝染已经开始收拾桌面，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那架势完全是今天都不打算再回来了。
　　“不太好吧，我们要不要给队长打个招呼？”柳风嘴上这样说着，手里却飞快的把自己桌面都收拾了干净。
　　“打招呼的话，或许就会变成顺便帮队长跑腿了，尤其是他如果知道还有队费结余。”蓝染推着眼镜，神情严肃：“队长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每个月把我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队费拿去买高档护发精油了。”
　　“他果然在偷偷护发吧！”柳风拍掌惊奇，不自觉的就跟在蓝染身后边走边聊：“我就说他头发质量也太好了，上次我都给他扎了满头脏辫了，第二天一早居然还是那么顺滑，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你居然能给队长扎辫子？”饶是蓝染也惊奇。
　　“啊……那个，因为情况特殊嘛。”柳风呵呵干笑两声，这才惊觉已经快要走出队舍了，路过的队员恭恭敬敬的给二人打招呼，柳风一一回应之后稍显紧张的靠近蓝染，低声求证：“我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溜出去真的没问题嘛？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大家一样。”
　　“柳风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蓝染失笑，学着她低头轻声说：“其实按轮班的话，这几天都应该三席休息的，你已经是加班工作了，公务逛街有何不可。”
　　“咦？原来席官也有轮班吗？”柳风瞪起眼睛回望。
　　“呵……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认真看席官的福利待遇？”蓝染目光和蔼。
　　“不，与其说没有认真看……”柳风纠结的摇着头，“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一类的资料，往常处理的队员情况倒是很熟悉。因为席官的文件一般都直接分给副队长您了。”
　　“不应该啊，入队手册上都有写清楚才是，今年我还特意编纂过了，我确定是没有遗漏的。”蓝染又开始推眼镜，神情严肃。
　　“啊！你如果说是的那个，入队的时候随着死霸装一起分发下来的小册子的话。”柳风右手握拳一敲掌心，严肃的抬起头仰望蓝染：“那个小册子被队长拿去垫桌子了。”
　　“……”蓝染语塞。
　　“……”柳风沉默。
　　被远远抛在脑后的五番队的执务室里，平子真子无端打了个喷嚏，视线越过窗台看向空荡荡的副队长队务室。

　　果然花市上是没有大型花树的，但有个老板倒是表示自己的花圃里有不少成型的景观，如果需要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
　　反正班都翘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于是二人就跟着老板一路出了市坊直奔偏远的东北山林一带。
　　这片区域已经接近瀞灵庭的边缘，灵子密度与内庭截然不同，或许是因为这一带聚集了太多的苗圃，山林显得比别的地方都更密集，湿气也很重，在盛夏的午后都散发着微微的凉。
　　柳风打了一个喷嚏，不自觉的揉了揉肩膀，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怎么？觉得有些凉吗？”蓝染侧过头关切的问道。
　　“也不是凉，说起来的话……”柳风再打了一个喷嚏，苦恼的揉了揉鼻子，声音嗡嗡的，说：“总感觉有些不太适应，或许是花圃里有什么气味让我有点过敏了。”
　　“啊，这样的话，”蓝染停下脚步左右观望了一下，问老板：“请问还没有到吗？如果隔得太远的话今天我们就不看了吧。”
　　“诶？”柳风一愣反应过来，摆手示意：“不用顾忌我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阿嚏——呃，也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来了这么远了。”
　　“不远了不远了，就在前面的山坳里，”怕错过生意，老板赶紧接话，抬起手臂往大路的尽头指去：“您眼力好的话应该可以看见挂着招牌……”
　　“老板快躲开——”
　　“苍火坠！”
　　轰隆的爆炸声伴随青白的火焰升腾，突然出现的虚在火光中嘶吼着翻滚冲撞。蓝染放开扑倒在地的花市老板站回柳风身前注意着烟尘里的动静。
　　柳风的长发还在气流中飞舞，对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人影眨了眨眼，开口：“蓝染副队长？”
　　“柳风你好歹是个女孩子啊，打打杀杀的事情不用冲在第一线的。”蓝染叹一口气，回头揉了一把她的头，“况且你连斩魄刀都没有带。”
　　“不用斩魄刀，这种级别的虚只需要鬼道就可以了。”柳风歪头，一本正经：“更何况，低级席官保护高位席官不是常识吗？”
　　“呃……”蓝染居然一时语塞，只得无奈的点头：“柳风的鬼道确实很优秀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不能……”
　　“苍火坠！”一道火线擦着耳朵飞了出去，柳风毫无预警的抬手又是一发大型杀伤性鬼道，甚至还歪着头对一脸懵逼的蓝染微笑：“啊，它居然没有死……不对，是两只……三只！”少女缓缓敛起笑容，根本没有理会身前僵住的副队长，步伐轻快的一旋，身影仿若流泻的月光贴着蓝染就绕到了他身后，冷淡着语调再次抬手：“双莲——”
　　“啊，所以说柳风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宽厚的手掌握住少女纤细手腕打断她的咏唱，柳风侧过头看见蓝染满脸挫败的摇头叹息着，一抹漂亮的淡青色刀光出鞘，闪烁的光影折射到柳风眼底，好似水波泛起褶皱。
　　“破碎吧，镜花水月。”

　　“副队长您的刀叫镜花水月吗？”柳风跟在蓝染身后满脸艳羡：“真美啊，连名字都这么梦幻，不愧是蓝染副队长的刀呢！”
　　“咳咳，柳风你这话说着不像是夸奖啊。”蓝染不知道第几次叹气，觉得自己确实是拿这个神奇的孩子没办法。不得已岔开话题：“你看那颗海棠怎么样？树形很不错，加以修剪就能达到你要的效果。”
　　“海棠？”柳风回头，顺着蓝染的手指看见花满枝桠，高大的乔木，舒展的枝桠上细细密密挤满了雪白的花朵，繁华如五月落雪。
　　“白海棠可以长这么大么？”她有些惊讶，拂过低矮灌木近前，树下嗅到一丝丝清淡的香。“好神奇，有香味的白海棠！”柳风睁大眼睛：“都说海棠本无香，独蜀中嘉州者有香，谓其海棠香国。怎的这里的海棠也平日生香呢？”
　　“这是唐国的古籍吧？”蓝染似是对她会知道这样偏门的知识很感兴趣，“啊，说起来柳风的名字也像是唐国人呢。”
　　“诶……我记不得了，我或许以前看过？”柳风歪着头一脸无辜，“不过我倒确实是唐国人哦，这个我可以肯定的。”
　　“呵呵，其实看起来倒不太像。”蓝染低下头轻笑，伸手折了一簇花枝递给柳风，问：“那么就这株海棠了？虽然看起来不便宜不过……刚才我们不是救了老板一命么。”
　　“诶，副队长您打算挟恩自重？！”柳风瞪着眼惊呼，“不是吧，蓝染副队长您说真的？”
　　“噗嗤——你这个样子真可爱。”蓝染畅快的笑出声来，顺手无比的搭着柳风头顶，感慨：“这样看起来才像是有活力的小女孩啊。”
　　柳风一怔，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点着头说：“副队长很高呢。”
　　“嗯？”蓝染愣住。
　　“所以随手一抬就能搭到我头顶上。”柳风面无表情。
　　“呃……”好像确实太过顺手了，蓝染尴尬的收回手轻咳，“非常抱歉，如果柳风不喜欢的话……”
　　“其实倒是还好，我不介意。”柳风仰起头看他，认真的说到：“如果副队长你把手按我头上，我就可以低着头跟你说话了。你太高了，我仰着头有点累。”
　　“……”果然她是个神奇的孩子，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蓝染叹着气失笑，谈回正题：“那就确定了吗？这株海棠。”
　　“唔……我可以再逛逛吗？”柳风眉毛打结，回头望着满树洁白，确实是很合适的，但心里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就是别扭。
　　“当然可以了，毕竟这也是队务，严苛一点也没关系。”蓝染好脾气的表示纵容，二人有说有笑的离开这爿土地。
　　他的身后满树繁华随风浮动，一片残红跌下枝头，满地落英绯红深浅，一角天地无蜂无蝶。
　　海棠无香，惟蜀中嘉州者有香，其木合抱。

　　“实在是非常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柳风满脸歉意的低着头，并排的蓝染挂着标志性老好人笑容，心情不错的摆着手开解：“找不到合适的树种也不是柳风的错，你何必向我道歉。说起来倒是我应该向你道谢，让你跟着我处理队务才没有好好休假。”
　　“副队长您总是这么客气，是会吃亏的。”柳风一本正经。
　　“说到这个，柳风你比我不遑多让。”蓝染推着眼镜低笑。
　　“那……”柳风在一家丸子店门口停下脚步，仰起头看向蓝染：“副队长您请我吃甜点吧！”
　　“诶？”蓝染怔住，有点没跟上她的思路。
　　“那要不，我请你？”没得到回应，但柳风丝毫不介意，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了钱袋，仰着头很认真的开始点单。
　　这是突然自己想吃了吧。蓝染摇头失笑，抬步迈出两步，腿上突然就撞上来一个软软的小家伙，一把抱住他大腿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父亲大人。”
　　蓝染愣住，抱着丸子转身的柳风就“呀”的惊道：“副队长您都有孩子了？”
　　孤家寡人的蓝染：……
　　“啊……开个玩笑。”柳风低咳两声忍住笑，蹲下身看着突然出现抱着蓝染大腿的小白面团，歪着头眉眼弯弯：“你好小朋友，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家伙眨巴着水汪汪的黑眼睛，努力仰着头盯着蓝染看了半晌，迟疑的松开双手退后两步，像模像样的咳嗽两声说道：“对不起我看错了，刚才父亲大人说给我买丸子……”
　　“你要吃丸子吗？”柳风眨着眼把油纸包递过去，“这里有酱油丸子和水糖馒头，你要吃嘛？”
　　小家伙扭头看了柳风半晌，却还是摇着头拒绝：“谢谢这位死神姐姐，我等着父亲大人买回来再吃就好。”
　　“啊啦，很有礼的小少爷呢。”柳风笑得眯眯眼，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有别的死神的样子，天色渐渐暗下来，这个点当值的死神陆陆续续都该下班了，人一多起来怕是更容易搞混。想了想问道：“小朋友你的父亲也是死神吗？叫什么名字呢，姐姐帮你找找？”
　　“父亲大人……”小家伙皱着眉思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父亲的名字告诉陌生人。
　　“如果不方便的话，”蓝染适时的开口，“那你知道父亲是哪个番队的嘛？”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就行了。”想了半晌，小家伙却仍然摇着头拒绝，左右看看奔向丸子店外的廊椅，爬了上去坐下。
　　柳风和蓝染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左一右坐到小家伙身边，陪着他等父亲。
　　“啊，副队长您吃鱼丸吗？”沉默了半晌，柳风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从纸袋里戳出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丸子，越过小家伙头顶递到蓝染面前。
　　蓝染看了看中间装作不为所动的小家伙，笑了一声接过丸子。
　　“小少爷要吃嘛？”她又低下头把油纸袋子递到小家伙面前。小家伙倒是很有骨气的别过头故作高冷的轻哼：“都说了我不吃，不用特意来问我。”
　　“哦……那我就开动啦！咦原来鱼丸就是在丸子里夹了鲷鱼肉啊，好奇怪的做法。”柳风瞥了一眼坐在中间开始扭动的小家伙，玩心大起的一边吃着一边还要发表品鉴，“明明是甜品为什么要做成这样的咸口呢？鲷鱼和糯米丸子的口感也根本不搭，我还以为现在的丸子店已经开始做关东煮的副业了。”
　　“说道关东煮的话，柳风你去过北区那边的夜市没有？有一家关东煮倒是很不错。”蓝染接口从善如流。
　　“北区的夜市？唔说实话我只逛过一次夜市，但关东煮倒是没吃过。”
　　“那下次我们去吃那家关东煮？我请你。”
　　“好啊，我要吃豆腐！”
　　“柳风也喜欢吃豆腐吗，好巧……”
　　“我说……你们……”被热烈的讨论气氛夹在中间的小朋友深呼吸，再深呼吸，忍无可忍的暴跳起来：“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别人耳朵边上谈情说爱！即使是要谈情说爱也不要把别人夹在中间好吗？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啊咧，生气了。”柳风饶有兴趣地笑起来，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可是，小大人您也不说话，也不让我们说话，场面会很尴尬啊。”
　　“小大人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你这个无礼的女人！”小家伙暴跳如雷，指着柳风的鼻子气得小脸通红，“明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贴上来问东问西的黏着我不放，你有没有自知之明……”
　　“白哉！”清亮的声音插入这场无意义的对骂，来人的语气带着一点严厉和浓浓的无奈，身形清瘦的男人从暗沉的夜色中走近，黑发黑眸，鬓边牵星箝反射着冰冷的灯光。
　　“犬子给两位添麻烦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朽木家的男人语气里带着歉意，这位来自顶级贵族的继承人向路边吃着粗糙丸子的死神低下头，举动神情无一不诚恳。
　　“啊，是朽木副队长。”蓝染似是有些意外地推着眼镜站起身，“原来这位小少爷就是您的儿子，相当活泼呢。”
　　“是蓝染副队长。”朽木苍纯这才抬头将面前的人看清楚，寒暄了两句之后牵起白哉的小手低声督促：“多谢蓝染副队长。”
　　小少爷老大不愿意的撇着嘴，却还是乖乖鞠躬行礼：“多谢蓝染副队长的关照。”
　　“还有这位小姐呢。”拉着白哉转了个身，朽木苍纯抬起眼看向柳风，皱起眉顿了一顿，问道：“非常抱歉，您是……”
　　“五番队三席，杨柳风。”柳风有礼的低头，“朽木副队长您好。”
　　“居然是三席吗！”朽木苍纯适当的表示了惊叹，看向柳风的目光带上敬重，摇着白哉的小手示意：“多谢杨三席的照看。”
　　“什么嘛，为什么要向她道谢！”白哉不服气的梗起脖子就不低头，哼哼着说：“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值得我道谢，她跟四枫院家的猫妖一样……”
　　“白哉。”朽木苍纯叹气，蹲下身搭着儿子的肩膀，面色肃正：“父亲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我……可是……”白哉小少爷嗫嚅了半晌，在父亲越发严厉的目光中低下头，不情不愿的向柳风鞠躬，“多谢杨三席的关照。”
　　“犬子顽劣，让二位见笑了。”朽木苍纯略带着腼腆的笑意轻声说话，单薄的身形穿着黑衣显得越发的瘦弱。
　　柳风左看右看，把朽木和蓝染对比了一下，这二位不论是身高还是体形都相去甚远，白哉小少爷到底是怎么把人搞混的？看见死霸装就冲上去抱腿吗？
　　她这样想着，低头看白哉的眼神越发慈爱起来。
　　被注视的白哉：这个女人她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露出如此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