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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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卓华哑然一瞬，皱着眉回应：“我不能……”
“不能还是不想？”少年又问。
这直戳卓华心窝子的问题，让卓华愣了半晌。她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气势不觉就矮下半截，小声道：“倒也不是不想……”
裴铭珏似乎颇为了解她。
听见她这话也毫不意外，挑挑眉，无声地笑了下，扭头冲着摆摊的大爷道：“麻烦拿副弓箭。”
大爷刚招呼好位客人，闻言立刻转身，弯着眉目笑道：“公子此前玩过么？”
“不是我玩，是她。”裴铭珏淡道，侧目又问，“你应该还没有射过箭吧？”
卓华点点头。
奉安靠近匈奴，民风比南都开放不少，大爷倒也没觉得女子射箭是多么奇怪得事。他从一众弓中挑了把小巧精致的递给她，温声道：“第一回玩也不要紧。这儿好多公子小姐都是头次试呢，这弓比普通的要轻上不少，姑娘可试试。”
又顺道把护指、护臂、弓衣都给了卓华。
卓华虽没学过射箭，但看她皇兄练的多了，护臂、护指这些倒还是会穿的。她接住弓箭，果然如大爷所言，比普通的弓要轻上不少。
她以前拿过太子皇兄那把练习用的弓，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消多久手臂就会有些酸痛。可她手里这把，卓华按照记忆里皇兄射箭的样子试了试，她竟然能拉得开。
“哎呀，姑娘果真有天赋，这姿势可是标准的很！”大爷眉开眼笑，鼓掌吹捧道。
裴铭珏今日心情兴许不错，眉宇间全然散去初见时那点儿阴鸷戾气，挑挑眉，极给面子地跟着捧场：“是挺好的。”
夸的卓华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她学东西向来来快，卓华有那么一瞬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她扫了眼旁边那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学着他的姿势将弓拉了个满弦，然后松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支箭不负众望地——
落空了。
旁边的书生刚放下弓箭，瞧见那支落在地上，离靶心还有数尺远的箭，嗤笑了一下。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能让卓华听见。
卓华睨他一眼，懒得搭理。
裴铭珏也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冷不丁袖子给卓华拽住。卓华仰着脸，试探着问道：“你可以教一下我吗？”
北境裴氏各个善骑射。
卓华记得南都每四年会举行一次射典，宴请天下善射者。参赛的不乏匈奴、犬戎之类游牧民族，但自有射典以来，回回都是北境裴氏之人拨得头筹。
裴铭珏愣了一下，神情有片刻怔松，点头应道：“好。”
卓华又一次摆开姿势，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裴铭珏想了想，先抬手将她连人带弓地往旁边掰了掰，认真道：“射箭时，身子要正，从容闲暇切勿急躁。”
“两眼斜视，审固靶心。”
“蹲腰坐胯，肩肘腰腿力萃于一处。”
卓华起先不得要领，弓衣里的十支箭很快就用光了，全部落空。裴铭珏又递了把碎银给大爷，又拿了十支，全部丢入弓衣里。
“要不你来吧？”卓华感觉自己太费钱，将弓递给裴铭珏，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不要。”裴铭珏拒绝地很快，打着哈欠摆摆手道，“多练练就好了。才几支箭呢。”
钱都花了，这十支箭总不能浪费掉。
卓华不得已，只得又架弓搭箭，深吸口气，照裴铭珏所言凝神静心。
手里那支箭的羽尾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然而又一次，擦着箭靶而过。
卓华连着射了数箭，最后她自己都放弃，颓废地拿起弓衣里仅剩一支箭，边搭箭边止住裴铭珏给钱的动作，道：“最后一次了。”
但出乎意料的，这支箭穿透靶心。
卓华的手仍维持着松弦的动作，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裴铭珏笑着对她说：“中了。”
她才欢呼一声，连弓都没放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抱了裴铭珏一下，一触及分，兴高采烈地道：“真的中了！”
裴铭珏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耳根处攀起淡淡的红晕。他别过脑袋，袖下手指动了一下，淡淡应道：“嗯。”
旁边大爷看起来也很高兴，拿着个有点儿丑小狗摆件递给卓华，笑道：“十箭中一，这是送姑娘的。”
那个摆件是真的丑。
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连咧开的嘴也是歪的，浑身是脏兮兮的土色。卓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玩意。
但看久了，倒也看得有几分可爱。卓华接过小狗摆件，冲大爷道声谢，将狗从头到尾抚摸了一下，爱不释手。
大爷挪了个位置，卓华眼尖地看见他身后还有个纯白色兔子摆件。那兔子做的可真好，栩栩如生的，两只眼睛刷着红漆，通体透明，似是水晶质地，闪着耀眼的光。
卓华霎时就想起自己养在宫里的兔子。
她又有点儿怅然，也不晓得亡国那日它有没有逃出去。卓华指指那个摆件，问道：“那个要怎么才能拿到？”
“哪个？”大爷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拿起那个白兔摆件又放下道，“十箭全中才行。这可是舶来品，珍贵的很呢。”
卓华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这材质如此独特。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就听旁边那书生冷哼一声，握弓的手垂在身侧，将她从头到尾审视一番，冷哼道：“就你这样的技术，还妄想十发全中？不如早些嫁人，在家相夫教子罢。”
他又嘟嘟囔囔道：“奉安还是比不上南都，女子竟然都能射箭。此举岂不丢进未来夫家的颜面？”
这又是哪来的货色？
听他所言，似乎还是南都人。
卓华盯了他好一会儿，对这人才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似乎就是那个连着几次都未中举，愤而弃笔从戎，参加武举，结果又落榜，最后写了好几篇文章洋洋洒洒怒斥朝廷科举有黑幕的读书人。
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中举的士子似乎都找到了理由，联合上书皇帝。天子令太子负责彻查此事，最终得出结论就是没有黑幕，是他文章写的真的差啊！
卓华出于好奇，看过他考科举时写的文章，是真的……
一言难尽。
她知晓自己技术确实差，倒也没因书生前半段话生气，可却因他后半段话生气了。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女子就不能射箭了？前朝确确实实还出过女将军呢。
我可以不想射，但你不能不让我射啊。
卓华想。
尊贵的公主殿下被点着了，一挑眉头，双手叉腰，怒斥道：“依公子所言，公子才学平庸却妄想高中，屡试不中反责朝廷无道，岂不丢尽未来妻家的脸？”
书生没料到竟然在这儿被认了出来，满脸气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你……你！”
“我怎么了？”卓华不甘示弱，昂着下颌道，“古往今来，无数人就是因心存念想，才会越做越好。若是满于现状，岂非止步于此？枉公子修习数年，却未能参透如此粗浅之理，难怪屡试不中！”
又在书生心上重重捅了一刀。
书生冷冷哼了一声，明白说不过她，又不甘落下风，举起弓瞄准靶心，一松弦，箭矢穿靶而过。他接连射了十箭，堪堪落空三箭。
他放下弓，得意洋洋道：“鄙人自知箭术上不得台面，却能压姑娘一头。姑娘不若回家歇息去，省得在此处丢人现眼。”
这要放在从前，卓华非得叫人把他拖下去揍一顿。
但现在手边无可用之人，她只得自己上场。
公主殿下打好了腹稿，准备将他从头到脚狠狠骂一顿，势要将他骂得不敢见人！
熟料还未来得发挥，身侧少年突然冷着脸冲她伸出手道：“给我。”
卓华不假思索地把手里的弓给了他，尚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就见少年轻而易举地将弓拉开，一次性搭上三支箭，松了手，三箭齐中靶心。
这对他而言似乎不是件难事。
他不待分毫停歇，眼睛都未眨一下，又搭上三支弦，依旧齐中。靶心已经被插满了，少年竟将余下的几支箭射中箭尾。
书生瞪大眼睛，盯着被插得满当当的靶子说不出话。
卓华掐准时机，骄傲地重重一哼。
父皇和皇兄说的对，北境裴氏果然是胤朝的骄傲。
裴铭珏放下弓箭，眸色依旧冷淡。他要比书生高上不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漫步尽心道：“天色尚早，你不如早些回去，省得继续丢人现眼。”
竟是将刚才书生的话，丢还给了他。
北境裴氏在习武时，不论嫡庶，都会被夫子教导：“裴氏之人，出剑射箭均为心中道义，切忌逞一时之快，争一事高下。”
裴铭珏从前自是将此奉为金科玉律。
可如今……
他看眼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勾勾唇角，将手里的弓还给了大爷。
书生还想争辩什么时，突然发觉身边有不少围观者，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面上的鄙夷神色毫不掩饰。他骤然变了脸色，脱下护臂、护指，将弓衣和弓箭一道丢在桌上，落荒而逃。
卓华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心情颇好地弯弯眉眼，若非顾及着仪态，她此刻定当是捧腹大笑。
她晓得裴铭珏刚才是在替她出头，转过脑袋，正想和裴铭珏好好道声谢，就见他手里拿着那兔子摆件，被一个长相娇俏的红衣姑娘拦住了。
那红衣姑娘偷觑卓华一眼，红着脸上前，指着那兔子摆件，扭扭捏捏道：“公子，我也很喜欢这个摆件。可不可以烦请公子把摆件给我？定有厚报。”
红衣姑娘撩撩头发，自信一笑。
不料裴铭珏径直绕过她，走向卓华，冷漠道：“不行。”
卓华还在发愣，就见少年于众人瞩目间冲她伸出手，神情里藏点儿罕见的羞涩。他佯作毫不在意地道：“给你。”
阳光流泻在碧瓦朱檐，迎面是轻柔的微风，暗香浮动。他的身后是画楼屹立，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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