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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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步履平稳，托着她的双腿，慢慢地带她走回院子里。
顾七手足无措地立在杂乱中，满脸的愧疚。
这倒让卓华不好意思了，是她自己要来这的，搞出这种事也算是她自作自受。于是卓华安抚性地弯弯眉目道：“我没事呀。”
奉安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下多久便停了，只堪堪打了那么几声响雷。
裴铭珏将她放在地上，脱下外袍丢在旁边平整的大石头上，冷淡抬眸道：“坐下。”
卓华依言照做。
她才刚坐在石头上，少年立刻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她破皮的膝盖。
白家大院荒废了三十多年，里头各种杂乱的东西，石子、木刺，甚至还有些锐利透明的物件，全都扎在了卓华的膝盖上。
她的下裙自膝盖处开始，就变得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
少年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条金线勾线的帕子，一点点将她膝盖上的东西弄出来。他边清理着伤口，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道：“干嘛给自己找这罪受？”
即使他的动作格外轻柔，卓华依旧倒吸口凉气，嘶了好几下才不自觉嘟起嘴反驳道：“我怎么知道它会塌啊。”
“你最近是真的很喜欢乱跑。”裴铭珏睨她一眼道，“说说吧，这次为什么来这？”
他接着一句“顾七在，迷路这个理由不行”让卓华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当然是不能说的。
卓华以沉默回应。
裴铭珏又是沉重地叹口气，没再问。
微风卷起少年额前的碎发，微弱的光线落于他的眉眼，使他的神情看起俩愈发温柔。
少年越是仔细清理伤口，越是关怀担心她，卓华就愈发愧疚——尤其是在这种他表示理解并原谅的氛围里。她悄悄地勾勾裴铭珏的袖子，在少年疑惑的目光里小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少年弯弯眉眼，帕子在她膝盖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卓华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儿不大好意思，抬手卷着鬓边的发丝，想缓解这种不自在。
不想就是因这一番动作，本就快掉出来的纸立刻落在地上，徐徐飘到裴铭珏脚边。
卓华一惊，呼吸停滞数秒，大气不敢出。
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在空中慢慢展开，飘到他身旁时，裴铭珏并没有多在意，也没有想一探究尽的想法。
他以为这兴许是话本手稿之类的东西，毕竟卓华上回被他发现话本子时也是这副神情。
所以他随手就把那张纸捞了起来，递到卓华面前，懒洋洋地说道：“给……”
话语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卓华写在这张纸最上边的一句话：
小心裴铭珏。
还用朱笔将它圈起来，打了好几个感叹号。
卓华瞧见他这幅神情变化，立刻明白他看到了，瞳孔里是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伸手想要把纸抢回来。
可这模样落在裴铭珏眼里，不知被解释成了些什么。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当着她的面，将那纸展得更开，一字一句地逐字读下去。
他的脸色愈发暗沉，眼底却是格外平静，没有怒火、没有失望、没有难过，就是这样才叫卓华害怕。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和睦相处的日子像是泡沫般，似乎眼下就要散在她眼前。
她被裴铭珏摁在石头上，完全没法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那张纸的正反面都细细读了一遍。卓华嘴唇翁动，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嗫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肩膀上的手骤然松开，卓华赶忙想去拉他的袖子，才刚触到玄色的衣摆，少年立刻就将它抽了出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卓华，高马尾被风吹得一晃一晃。那张记着他无数罪状的纸，被他一点点的、慢条斯理地撕成碎片。
裴铭珏直直迎上卓华的目光，轻轻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应该和你道个歉？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来这白家大院，更不会受这伤。”
卓华不敢应声，小脑袋摇得飞快。
一旁的顾七自打见裴铭珏脸色剧变时就立刻找时机溜了。
他看得明白，卓华再怎么瞎搞，就是把这奉安炸了、把天拆了地毁了，裴铭珏都不会拿她怎么样。但他就很难说了，带卓华来这白家大院的他不会要承担裴铭珏全部的怒火吧？
虽然裴铭珏于他有救命之恩，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但他觉得能不死还是不要死比较好。
“不如你再把你其他心底话一并说了？写在纸上多累啊。”裴铭珏笑得愈发开怀，伸手拽起她被雨淋湿的乌发，又让它从指缝里逃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什么虐杀孩童、屠戮百姓，亦或是夜夜笙歌、夜驭数女，狼子野心、好大喜功这些他连提都懒得提，在卓华这张纸上不过是轻飘飘的一笔。
他都不知道，他身上还能有这么多故事。
“不是，我没有……”卓华语无伦次道。
性格使然，她一急就说不出话，除了简单的一些短句，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得她都快要掉眼泪了。
卓华憋得满脸通红，眼眶里都有莹莹泪光。
见状，裴铭珏嗤笑一声，俯身抬手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他对实际
这一回与前几次都不同，他丁点力度没收着，卓华的下颌立刻就出现淡淡的红印。
他钳着卓华的下颌，拇指指腹从她娇嫩的唇瓣上滑到下边的红印上，勾勾唇角，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你想的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
“你心里，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他道。
怎么可能！
卓华压根不信他赌气说出的话，拼命摇着脑袋，终于拽住了他的衣袖。她紧紧盯着裴铭珏，内心焦急又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贵为胤朝唯一的嫡公主，虽说不得天子喜爱，可皇兄是太子，又极为宠她，自小都只有别人哄她的份，她何时有过哄人的经验。
眼下便只能紧紧捏拽住他的袖子，像是拽住过往愉悦美好的时光。
裴铭珏却没有对她再留情面，胸膛极速起伏，他将袖子狠狠从卓华手里扯出来，却也收着力度不让她会摔倒。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丢到卓华怀里，冷笑道：“对，白家大院的事是我做的。院落分布的图纸在这儿，你留这继续找吧，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玄黑银纹的靴子踏过枯枝与水滩，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想起卓华膝盖的伤，袖子下的手动了一下，却没有转身。
他有那么一瞬在想，自己要是没有习过武该多好，就不会在听见她脚步不稳时立刻转身去接住他，身体远远要比大脑更早做出反应。
卓华落地落得很急，膝盖又伤得重，稍有动作就带来犹如刀剜的疼痛。她的脚踝也扭着，刚一触地便是锥心的痛苦。
大风掀过树顶，嫩绿的枝叶将残留的雨滴全部甩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在卓华身上。本就湿透的衣服被这一吹，更是紧紧站在肌肤上，又冷又狼狈。
她想去小跑着上去扯裴铭珏的袖子，但腿实在太痛了，竟是就要直直栽倒在地上。
还又把脚扭了一次！
她咬咬唇，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恐惧、疼痛、焦急，各式各样的情绪混在一起，卓华竟然感觉格外委屈。
这种委屈在她落在少年怀里时一发不可收拾，她鼻头一红，喉咙一梗，尚未来得及反应，泪水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流淌。
少年看起来比她还要错愕。
他有些无措地把她抱起来，抬手慌乱拭去卓华的眼泪，无奈道：“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又没关小黑屋，也没把人绑着。
她不是想查白家大院吗？
他连图纸都给了。
怎么还哭上了？
卓华刚被吓过心里本来就脆弱，又被裴铭珏误解、不肯听她解释，委屈劲上来了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
也许是少年的脸色不若刚才那般可怕。
她得了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竟然还倔起来了。
卓华抬手拍掉少年的手，张牙舞爪地要从他怀里跳出去，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道：“和你没关系。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到底是相处过一世，裴铭珏极为了解她，晓得她在嘴硬，便也不戳穿，语气悄悄软和下来，哄道：“好好好，和我没有关系。”
他本来是生气又难过，给这么一搅和倒是冷静下来。其实静下心来想想，卓华会这么想他也无可厚非，外边有关他的那些传闻他还是知道的。
况且上辈子他们那些，是他的，却也只是他的。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甚至还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气话。
越想他越有些自责，见卓华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懊恼不已。他抱着她，免得她又伤上加伤，轻声到：“先回去好不好？你有什么问题回去问，我不会说谎的。”
闻言卓华也不动了，她的手握成拳头抵在裴铭珏胸膛处，扬起头，鼻头还有些红，却是颇为认真地说道：“你很好，你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好。我没有要问的，什么都没有。”
她嗓音里还有点残留的哭腔，似是不好意思了，别过脑袋小小声道：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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