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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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家大院这么一耽搁，出来的时候街上人已经少了许多，想来都是回家去了。
卓华双手搂着裴铭珏的脖子，将脑袋架在他胳膊上，有些困倦地打个哈欠。
她该睡午觉了。
“你要是在府里睡觉该多好。”裴铭珏察觉到她的困意，把她又往上托了托，微微侧过脑袋，还不忘刺她一句。
卓华自知理亏，吐吐舌头没敢接话。
自从那日裴铭珏和阿史那穆依达成联盟后，他们在顾府俨然算作半个主人了。府里的下人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行礼问好。
也就是这几天卓华才明白，顾衍那天晚上干嘛非要带一波人比他们去顾府。
想来都是阿史那穆依的主意。
在青楼里卓华就听出来阿史那穆依早有合作的想法，是裴铭珏迟迟没有答应。
把他们请到府里，一是能有更多接触的机会，二是能在气势上扳回点儿，再就是没准还能报复一下裴铭珏。
荷包的事情卓华铭记于心，阿史那穆依对裴铭珏定然是深恶痛绝。
裴铭珏一手托着她，一手把门打开，带着她进了屋。窗外虽然聚拢起片乌云，但远未到要点灯的程度，室内依旧是亮堂的。
少年将卓华放到了椅子上，自己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他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着，抬眸望向她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什么。
她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卓华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深感抱歉，她不该那么不信任裴铭珏的。她和顾衍、阿史那穆依都不熟，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影响了心绪，当真不该。
“没有。”卓华摇摇头，斩钉截铁道。
裴铭珏敲桌子的动作不自觉停住，似乎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卓华抿抿唇，才对视上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就算是的话……
卓华也没想明白她会怎么样。
如果换了别人，卓华一定会说：“断绝关系！退避三舍！”
可对象成了裴铭珏，她突然就拿不定主意，莫名其妙想起那日她问裴铭珏：“如果对你很好很好的人，当真是个坏人怎么办？”
少年回答：“大概是依旧会认为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来奇怪得很，明明他们没认识多久，裴铭珏对她的好也没有到无与伦比的程度，但卓华内心就是盘旋着股奇怪的感觉，坚定地认为他一定不是个坏人。
这种陌生的情感，让她害怕又不安，不自觉就想要往后缩，躲回自己的壳子里。
听宫里年迈的嬷嬷说，她母后在入宫之前曾嫁作人妇，对象是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江湖侠客。可因为她生得国色天香，被微服私访的天子看上，强娶入宫。
她刚入宫便独得盛宠，封作皇后，享尽荣华富贵，成了世家贵女极端艳羡的对象。
可那嬷嬷却说，在卓华出生前的那十来年，她从没见过皇后娘娘笑过哪怕一次。
卓华印象里父皇和母后见面必定争吵，吵完就上床打架，打完后她娘亲会偷偷在屋里哭一整宿。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长久得痛苦成这样。
所以这种奇怪的东西，就像毒药一般，是万万沾不得的。
浅尝即止足矣。
卓华想。
卓华不自在的扯了下袖子，挂在上边的金属制的物件哐当落在地上，把她吓了一跳。
少年反应地很快，立刻替她捡起来，放在掌心里递给她。
卓华伸手正要拿过来，冷不丁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卓华一个激灵，犹若触电般立刻收回手，那物件又落在地上，往前滚了一小段。
卓华自己也因为躲闪的动作太过明显，椅子整个往后倒，吓得她手胡乱在空中抓着。
裴铭珏也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另只手赶紧摁住椅子，这才有惊无险地阻止她摔在地上。
可他这样的动作好像带给卓华更大的惊吓。
卓华在裴旻珏的视线里不自觉瑟缩一下，垂着脑袋轻声道：“谢谢。”
十指极度用力地拽着裙子，用力到骨节都泛白。
她挣脱开裴铭珏拽着她小臂的手，不顾腿上的伤，弯着腰到一旁佯作找那金属物件。
指尖多次碰到那冰冷的东西，她却一直没有把它捡起来，悄悄地做着深呼吸，好让如雷的心跳平静下来。
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才捡起那东西，重新坐回椅子上，恨不得将脑袋藏起来，怎么都不敢看裴铭珏。
裴铭珏神色还有些许怔愣，垂眸看眼自己的掌心，然后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乌云越积越厚，显然是准备下一场大雨。奉安的天气便是如此变化无常，比人心还要难以摸透。
借着残存的亮光，卓华仔细看那金属物件，上面只有一个奇怪的花纹，像是鹰叼着蛇，但再一看又不像。
她没有这样的东西，裴铭珏捡起来的时候没有反应，想来也不是他的。那应该就是从白家大院带回来的，可能是房屋倒塌时挂在她衣袖上的。
卓华随手把它揣进怀里，打算之后再仔细研究一番。
“卓华。”裴铭珏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窗外微风化作疾风，积压的雨滴终于一股脑坠落，天霎时便阴沉下来。
没有点灯的屋里昏暗一片，她看不清裴铭珏的神色，只从声音察觉出他有些许不对劲。
她的心里愈发不安。即使是在这仿若要吞噬她的黑暗间，卓华依旧能感受少年拿到灼灼目光。
浑身都不自在，少年的膝盖还能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卓华足尖在地上悄悄用力，想要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不料这动作大抵是太过明显，少年一下就发现了。
他突然抬手拉住卓华，没有再往前扯却也不让她离开，紧紧握着卓华的手腕，似乎想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
裴铭珏弄得她的手腕有些难耐的疼痛，卓华不用看都晓得手腕上定然是红了一块的。但她却没有躲开，甚至都没有把手抽出来的想法。
而且毫无缘由的，她竟然想点盏灯，想看见裴铭珏的脸，想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想要完完全全了解他——不再是依靠传闻，或者依靠没有任何根据的梦。
本没被关紧的门被风关严实了，屋里完完全全陷入黑暗之中，当真丁点儿光也没剩下。雨还在不急不忙地下着，明明是下午却好似已经入了夜。
裴铭珏离她很近，近到卓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
卓华不明白他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奇怪，或者说其实她自己也很奇怪。于是她干脆就那样呆在原地，看看裴铭珏到底想干什么。
但裴铭珏什么也没干，只是将脑袋轻轻落在她的肩颈处，双手虚虚地环住她的腰身。细碎的发丝擦过卓华的脖子，令她有点儿痒，脖子不自觉往后缩。
“卓华。”裴铭珏又唤道，只是这回的声音和之前截然不同，听起来闷闷不乐的，还格外委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四周黑暗又寂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最为明显。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尔后悄无声息地散开。
卓华微怔，莫名就有点儿莫不安，抬手拽紧裴铭珏的衣袖，摩挲着他袖子上繁琐精致的花纹，似乎这样更安心些。
裴铭珏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突然抬头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突然地抬起手，扯落卓华束发的发带，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黑暗里，五感都变得格外明显。
卓华能清晰地感受到裴铭珏的手一下下抚过她的头发，像之前替她挽发那样，熟悉又亲昵地替她理顺头发。青丝绕在他的手指上，被撩起，又被放下。
他一点点地靠近卓华，呼出的热气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带起片浅浅的红霞。
“卓华。”裴铭珏却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卓华的额头上，手还停在卓华的后脑勺上，叫她无处可逃、无路可躲。他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这鼻尖抵鼻尖的亲密姿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太阳才会照我一回？”
外边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声音打破这旖旎暧昧的氛围。
卓华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被空中闪过地白光惊醒，猛地推开裴铭珏，逃也似的冲到一旁，腿突然就不那么疼痛了。
心脏跳得飞快，卓华怀疑它下一秒就要跳离她的胸腔。她在黑暗中呆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心跳渐渐平缓，她才想起要点油灯。
裴铭珏似乎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没有发出丁点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快要听不到。
卓华从没觉得自己这般笨手笨脚，就点灯这一个动作，她重复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火折子不论她吹几次，都不会燃起火焰。
“我来吧。”
裴铭珏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近很近，近到卓华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味。
如篱落孤山，嫩寒清晓。
卓华不自觉一晃神。
但在裴铭珏冰冷的指尖刚一触及她的指尖时，她猛然反应过来，好似受到某种惊吓，俶尔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手里的火折子掉落下去，刚巧不巧的，在空中燃起起炽热的火焰。
卓华看不大清裴铭珏的模样，只晓得他立在那儿，手还伸在空中没有收回。
火折子恰恰好落在油灯里，却没能点燃那盏灯。火花很快就熄灭，这屋子重归于黑暗之中。
卓华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这口气完全松下去，油灯的火芯骤然跳动了一下，燃起更加耀眼夺目的光，将屋里照得亮堂堂的，裴铭珏的模样、神态也变得清晰可见。
裴铭珏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他就立在不远处，抿唇看着卓华，一言不发。
他的头发还是用那根赤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垂下的两条带子一边坠在肩头，一边落在身后，用银线勾勒的花纹反射着若隐若现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裴铭珏的眸色要比平时深上不少，幽邃漆黑，似是深不见底的古井。
卓华蓦地就后悔刚才那番动作。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想。
不过就是从小到大，她没有什么玩伴，也没有什么人会对她好。突然而然地遇见个体贴温柔的大美人，心动不是正常的么？
再说了，这不过是依赖罢了。
与情爱无关。
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强压下心底其他的声音。
而且，明明是她轻信旁人闯下的祸，裴铭珏轻易原谅她，还想和她好好聊聊，而这是在干什么？
卓华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拉开两把椅子，站在其中一把的旁旁边看向裴铭珏，试探着问道：“你想过来坐着吗？”
裴铭珏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直到卓华以为他都不打算开口时，他突然笑道：“好啊。”
他又变回过去的模样，好似刚才的那些都是卓华的幻觉。
裴铭珏坐在卓华拉开的另把椅子，目光先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落在别处的地方。
他又笑了一下，笑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意思。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就开始剧烈咳嗽。
卓华条件反射性地跳起来，跑到裴铭珏身边，手在背后拍着给他顺气，还给他到了杯水。裴铭珏一只手拽着她的袖子，另只手捂着唇，咳得眼睛都泛点儿湿意。
他接过瓷杯，迅速将水灌入喉中，喉结上下滚动着。
一杯水喝完后，裴铭珏果然不咳了，只是拉着卓华袖子的手却没松开。
裴铭珏缓缓抬眸，专注又认真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最后问一次，你还有想知道的吗？”
卓华歪过脑袋，想了很久才错开目光，轻声问道：
“你想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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