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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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刚落在锦被时，卓华就睁开了眼。
她的脸上被压出淡淡的红痕，身上盖着床被子，怀里还有一床，身边的床榻是冰冰凉凉的。
少年翘着腿坐在桌子前，把玩着银白色的剑穗，将它抛起又接住，百无聊赖。
他看了一整晚的书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边的椅子上，卓华揉揉眼睛，起身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大早上的美好心情霎时被毁得一干二净。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霸道王爷爱上我》
他他他不会看了一整晚吧！
卓华内心仍存有美好的希望，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想要将它藏起来。不料少年骤然回过头，瞧见她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眯起眼道：“你喜欢看这个？”
他昨夜给卓华捂耳朵差不多捂了一整晚。等到雨停后，他怕那雷声卷土重来，便候在这屋里，想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他于是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看完后当真是大受震撼，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卓华眼睛飞快地眨了眨，面上攀起微不可见的红霞。她欲盖弥彰地扯着被子，错开眼神道：“还、还行吧。”
没跑了。
她确实喜欢看这种书。
裴铭珏心情当真复杂得很，怪不得她会喜欢强取豪夺的桥段。
见小姑娘窘迫的很，正在将那话本子毁尸灭迹，他便也不再逗她，将银白色的剑穗别回剑上，笑着起身道：“我要出去一趟。”
歪过脑袋想了想，他又道：“去拿剑。”
院子里的地还是湿的，想来是下了一夜的雨。卓华念及那捂耳朵的恩情，赶忙蹬开被子下床，披好外袍，拢起头发道：“我给你打伞。”
裴铭珏看眼外边的艳阳天：“……没下雨了。”
“那可以遮阳！”小姑娘一下就穿好了鞋，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裴铭珏劝她回床睡觉的话在转变兜了几圈，最后变成了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但卓华说是要给裴铭珏打伞，最后却变成了裴铭珏给她打伞。
少年身姿挺拔，远比她高上不少，她得踮着脚才能让将伞举过她的头顶。又要打伞，又要踮脚，还要拎裙子，不晓得几忙。
所以她没走几步，手里的伞就被人拿走了。
少年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犹若一阵清风。他举着竹骨伞，将两人笼罩在阴影下，垂眸轻笑道：“我来吧。”
甚至在出顾府大门时，还将伞给了她，怕她晒黑。
卓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举着那把伞，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裴夫人。”
卓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喊她，转过头发现说这话的人还是顾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衍看起来和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不大一样了。与她对视上的目光总是有些闪烁，人也没有那股嚣张的气势，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好像还有点儿怕她。
“怎么了？”对方不发难，卓华也无意刁难，毕竟人家包吃包住还给钱呢。
顾衍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些事想和裴夫人说，裴夫人可愿进屋一叙？”
不愿意。
卓华这么想着。
可在这个角度，顾衍看起来格外像已故的顾老太傅。
顾老太傅是个鬓发花白、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却会在她小的时候耐着性子给她念话本子，每回上课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像是面人、糖串之类的。
卓华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气跑无数夫子。只有顾老太傅从来不会动怒，耐心又温和地教导她，教她做人，教她做合格的公主，教她不愧于天地与世人。
顾衍是顾老太傅的独子，思及这一点，卓华话语一转，点点头道：“好。”
她倒要听听顾衍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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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的雅室宽敞明亮，布置简约大气，有名士之风。在生活习性上，他倒是极像顾老太傅。
室内只有一张矮几、一面宽大厚实、绣有山水花鸟画的屏风，还有套完整的茶具。
顾衍沏好茶，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垂眸道：“请用。”
垂在矮几下的手不自觉发抖。
卓华看眼茶杯，闻到熟悉的茶香，却并不喝，指尖轻轻将它往顾衍面前推了点点，笑吟吟地问道：“顾大人想说什么？”
顾衍闻言神情恍惚，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他哽咽道：“我做了件错事，愧对父母，愧对天子，愧对苍……”
话未说完就被卓华打断。她伸出手比了个“停”的姿势，有点儿不耐烦道：“顾大人有什么事，直接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愧对谁，就去和谁说啊。她又不通鬼神，没法把这些话捎给逝者。
他在这哭哭啼啼地忏悔，对象还是他讨厌的人。这种行为在卓华看来，还不如清明多烧柱香来得真诚。
顾衍梗了刹那，目光落在卓华身后屏风上那只山雀的眼睛上。山雀绣得栩栩如生，黑线勾的眼似乎闪着阴沉的光。
“我叛国了。”顾衍道，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在懊悔。
卓华怎么也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手肘没注意，哗啦一下把茶杯打翻，茶水溢了一桌。
幸好她眼疾手快，否则这名贵的杯盏就要碎裂在地上。
没等她道歉，顾衍就极其体贴地拿过她的杯子，又倒满杯茶推到她面前，温和道：“裴夫人请用。茶水还有很多。”
杯子推得比上回还要近。
卓华捏着帕子，佯装给自己擦鞋子，弯下身时目光却落在屏风下边的缝隙里。
果然透过那条缝，看见一双黑色的皂鞋，隐隐能瞧出上边绣着的蟒纹。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就直起身，将帕子叠好收进袖子里，端起茶盏抿口茶，惊叹道：“这是什么茶？好好喝。”
“云雾茶。”顾衍一字一顿道，目光紧紧盯着卓华的脸，不放过卓华任何一丝神情变化。
卓华对云雾茶过敏。
锁骨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痒，还好是被衣服遮着，不容易被发现。卓华强忍着抓挠的想法，弯着眉眼附和道：“顾大人要是有多，可不可以送我点？这种茶不贵吧，要是贵就算了。”
她也不等顾衍回复，抬手撑着脑袋，问道：“顾大人说自己叛国了，那然后呢？”
顾衍这才想起他原本在说什么，长吁口气，愤恨道：“实在是裴铭珏他手段了得，见利诱我不成，便又威逼。”
“我这人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吃不得什么苦，这才……”他煞有其事地擦擦眼泪，然后似是想到些什么，惊道，“裴夫人，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该把这些事和你说。”
“可我在这儿实在不认识什么人。三娘她又素来不能理解我。”顾衍欲言又止。
不认识什么人？谁说的。
这屏风后面不就有个人吗？
而且可能还是她的老熟人，这不就让顾衍帮着试探她的身份。
不过卓华同时也在好奇，她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她一不弄权，二不留情，怎么就惹得这些人这么关注？
关键还三番五次挑拨她和裴铭珏的关系，为的是什么啊？
卓华想不明白。
还在心底嫌弃了一下顾衍拙劣的演技和话语，当真是没有学到顾老太傅半点。
“顾大人说完了吗？”卓华一口气喝光再满上的云雾茶，猛拍桌子起身道，“说完了我就走了。我这人不太擅长排忧解难。”
“啊，嗯……”顾衍含含糊糊，目光屡次投向屏风，屏风上的山雀似乎晃动了那么一下。他立刻起身送卓华出去，状似不经意地道，“我还是有句话要提醒裴夫人的，裴铭珏他当真不是个好人，夫人自可去查查西郊白家的事。”
西郊白家。
白三娘也提过一次。
出于礼仪，卓华强忍着怒意，由着他将他送出门。
直到顾衍细数裴铭珏做过的上百件荒谬事，比先前白三娘说的有过之无不及。
她停下脚步，转身瞪着顾衍，过敏的痒意都变得不再那么难受。卓华一挑秀眉，怒道：“顾大人已经犯下叛国的大罪，不想着弥补，反而在这儿说闲话、倒脏水，不觉得有愧于顾老太傅的谆谆教诲么？在背后说闲话，哪有半点顾家的君子之风！”
闻言顾衍也不见恼，只顿住脚步，行礼道：“在下就送到这儿了。言尽于此，夫人珍重。只记得，千万要去查查西郊白家的事。”
她为什么要去查，她不会自己问嘛？
卓华素来信奉“有矛盾就解决，绝不纠结，绝不憋着”的原则，所以在裴铭珏拿着个木匣进屋的一瞬，卓华就开口问道；“你知道西郊白家的事吗？”
裴铭珏眼神闪烁了一下，抿抿唇，默然半晌才道：“知道。”
看吧，她就说不管那是什么事，肯定和裴铭珏没关系。
要是有关系他就不会承认了。
于是她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到他面前，又问道：“那……”
“那与你没关系。”裴铭珏冷冷道，将手里的木匣放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却好似在卓华心底落下一记重锤。
卓华哑然片刻，在想发问时，就见裴铭珏骤然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冷风簌簌往里灌，卓华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少年留在她锁骨的触感。
“怎么弄的？”裴铭珏淡道，目光落在她锁骨附近那片发红的皮肤上。
卓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那片红疹已经退去不少。只是她把外袍脱了，所以才隐隐露出一些。
他收回了手，卓华赶紧将衣襟合起来，正想将顾衍邀她一叙之事全盘托出时，无端想起顾衍那句“你可要当心些”的话。
毫无缘由的，她突然就不想说了。
卓华合好衣襟，侧过脑袋不敢和他对视，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对花粉过敏了。”
裴铭珏似笑非笑：“花粉？”
卓华：“嗯。”
裴铭珏并不揭穿，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微一用力，卓华便被迫张开嘴。电光石火间，裴铭珏往她嘴里丢了个什么东西，甜滋滋的，入口即化。
“毒药。”没等她开口，裴铭珏就主动道，眉眼间不带丁点笑意，“魂销肠断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卓华的错觉，发红的皮肤似乎不再那么痒，多了些清清凉凉的感觉。骤然听见裴铭珏这番话，她不敢置信，愕然抬眸，对上少年那双冰冷彻骨的双眸。
他神情晦暗不明，轻轻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花粉过敏啊，那确实挺严重的。这几日你就留在屋里静养吧，哪也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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