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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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是。”卓华扭了下手腕，小声地辩解，“是一整天。”
说完她一拍胸脯，颇为自豪地道：“你放心，我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水端茶也是一把好手。”
裴铭珏给气笑了。
紧箍着卓华手腕的手突然就松了开，清冽冷淡的香味骤然散去，她重获自由的空间。卓华赶紧把自己的手放下来，活动活动关节，顺便转转手臂。
方才裴铭珏的行为着实奇怪的紧，卓华略显迷茫地眨眨眼。她边转着手腕，边偷偷看眼裴铭珏。
他长得是真的好。
不单胜过南都那众世家公子，便连话本子都找不出如此好看的人。
少年耳边的小珠子剔透晶莹，耀眼又夺目。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眼里，像是藏起整片星河。他侧着脸，垂眸盯着空荡荡的地板，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铭珏转头，对着她恶劣一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卓华实话实说，理理身上有点皱巴的裙子，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我还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
“油嘴滑舌。”
少年闻言又迅速把脑袋转了回去，冷哼一声，看起来颇为不悦。但被乌发遮挡的耳朵悄悄地攀起红晕，同扇子般的睫毛频繁迅速地颤动数下。
卓华困惑地眨了眨眼，没明白自己又哪惹到他了。
散落的乌发不时被风吹得胡乱飘动，一会儿挡住她的视线，一会儿又沾在她的嘴角处。卓华着实有些不耐烦，她随意地将头发拢起，却因为没有束发的东西而犯了难。
她之前那个发型繁琐又复杂，最绝妙的是从始至终替她梳妆打扮的那人都没用过一根发绳，全靠金簪银钗别着。
华美的簪子静悄悄地躺在柔软的垫子里，闪着若隐若现的亮光。
卓华叹口气，上前几步弯腰将簪子一个不落地捡起来。她从中随意拿了一支，对着铜镜比比画画，回忆着刚才妆娘的动作，拢起缕发丝，将簪子别入其中。在它将要掉落之时，又眼疾手快地再插一支进去。
等到桌上摆着的数支簪子都别入发髻中，卓华便以为大功告成。她自信满满地望向铜镜，心想即使比不上妆娘，倒也不会算丑。
熟料这一样，让卓华浑身僵在原地。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发髻！
一边高一边低，这边翘起一撮，那边掉下一缕，乱七八糟的。金簪银钗插在她的鬓发间，像是勾毛衣般将她满头乌发缠在一起，从里边挑起一个个小鼓包。
还得亏她这张脸生得不差，否则更不堪入目。
偏生那边的少年还找了个位置坐下，托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看起来潇洒又气度不凡，虽然一言不发，但莫名就让卓华有点恼火。
一想到要顶着这样的东西出门，卓华霎时连呼吸都变得不大顺畅。
她赶紧抬手，要将头上那坨不明形状的东西拆下来。可缠得时候，卓华毫无章法，它们确实如卓华所想一般固定得极好，但这就导致她现在根本不晓得怎么拆。
卓华试探性地抽抽头上地一根簪子，不动。
换了另一根，还是不动。
又换，不动。
几乎将头上的簪子都试了个遍，没有一根能抽得出来。卓华选中稍微松一点的那个，心一横，猛地用力要将它抽出来。
冷不丁的，她的手腕被人按住。少年的指尖微微发冷，使上少许力，便轻而易举地夺走卓华手里的簪子。
他将卓华的手放下，另只手小心地摆弄着那支发簪。他叹口气，无奈道：“我来吧。你弄的话怕是头发都得断不少。”
卓华乖巧地把手放在膝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由着裴铭珏折腾她的头发。
虽然她也不大相信裴铭珏会弄发髻，不过只要不是丑成刚才那样，她都接受。
裴铭珏对待她头发的态度，远比她自己要好多了。他的动作轻柔又仔细，小心翼翼地拨动着，很快便将她的头发都拆开，竟是出乎意料得熟练。
“你是来这寻欢作乐的吗？”卓华想起丽娘的话，突然问道。
这话一出，她突然惊叫一声，按住自己的脑袋，头皮仍有些作痛。她瞪大眼睛，从铜镜中看见少年恶劣的笑容，顷刻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寻欢什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卓华哼了一声，松手不搭理他。
“我是来找白三娘的。”裴铭珏解释道，目光闪烁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卓华，就听面前的小姑娘嘴里嘟嘟囔囔道，“那不还是寻欢作乐吗？”
裴铭珏又给气笑了，想解释又不晓得从哪解释，干脆闭嘴，左右等会儿卓华也就知道了。
上辈子卓华就最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发髻也要顶顶流行、顶顶复杂的那种。偏生她自己不会，因为贴身侍女的背叛也不愿意请人侍奉。
裴铭珏最常见到的，便是她披着外袍，散落着满头青丝，赤着双足立在窗边，眉眼空洞，身形单薄，好似下一瞬便要化作云烟四散。
他学了很久，才终于将南都流行的发型学得差不多，便每日起早给她梳发点妆。
想起上辈子的事，裴铭珏恍惚那么一瞬，眼底顷刻又掀起滔天的怒火。
骨节分明的手在乌黑亮丽的发丝间穿梭，少年的动作起初有些许生疏，但很快便找到感觉，迅速替卓华梳好发髻，比宫里的侍女分毫不差。而且这发髻梳得还颇为别致，极其好看。
铜镜里的少女梳着朝云近香髻，名贵的簪子穿插期间，搭上她睑下那颗小小的红痣，显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卓华有些欣喜地晃晃脑袋，簪子垂下的金链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谢谢！”卓华扭头道，眼里闪着亮光。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的手艺好好！”
“要不之后我请你来宫里帮我梳头发吧？”说着她又难过起来，不自觉嘟起嘴自言自语，“你好像比我有钱多了，而且我还亡国了。”
卓华从小就是被当作联姻工具对待，天子表面上宠她，只是为了抬升她婚姻的价值。在这种境况下，卓华自是对天子和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
但她现在怎么说都顶着前朝公主的身份，甚至可能是卓皇室唯一的幸存者，匈奴单于怎么都不会放着她这潜在危机不管的。
不复国，等待她的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是论作权贵玩物。
那还是复国吧。
“那你以后要梳头就来找我呗。”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松手退到离她数步远的地方。
卓华眼睛立刻就亮了，热情地盯着裴铭珏。
若说之前她想追裴铭珏只是因为那场梦，行动几乎全停留在脑子里，这会儿想追他可就多了些真心实意。
至少这段时间都有好看的辫子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少年不满道。
他指尖从茶杯里沾了点水，在桌上涂涂画画，卓华凑近了一看，才认出那是个小小的自己，杏眼朱唇，睑下还有小小的痣。
少年甚至无须看，只消指尖状似随意地勾画一番，一个栩栩如生的她便跃然桌上。
卓华盯着那个小人，也沾点水在桌上画他。虽说画的也不赖，可瞧着就是少了点神韵。她顺带着思索少年问了什么，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问她为什么来这的问题。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鼻尖，扭扭捏捏道：“我迷路了。”
少年无语地挑挑眉，眼里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卓华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说了个遍。大抵是太过丢人，说完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
“所以我才让你出门都要带着顾七。”裴铭珏有点儿不满，“顾七也是个不靠谱的。”
“下回你去哪我都跟着。不然不晓得你能跑到那个山旮旯里去。”他的话语里带点儿埋怨的意味，却并没有责备她，习惯性地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卓华自知理亏，再加上她现在确实相信，没人跟着她这么大个人真的可以走丢，所以并没有出声反驳。
窗外飘来丝竹声，还有女子悦耳清脆的唱曲声。卓华抬眸望去，只见锦衣华服在台上翻转着，眼尾生情，步步生莲，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卓华想起数年前，她在金殿献舞那回，有人就因为她舞跳得好而心动，散宴后便找她诉衷肠。
虽说不晓得这是不是个例，但话本子里确实不乏才子因佳人一舞而倾心。
卓华的小脑袋飞速转动，斟酌片刻，还是决定试试这个法子。
“裴公子……”她掐着嗓子，眨着眼，娇滴滴道。
熟料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裴铭珏又沉了脸，抬手微掐她的脸颊，冷道：“又这么喊我？”
“裴铭珏。”卓华被他掐着脸，口中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等裴铭珏松了手，她才撇撇嘴，那点儿矫揉造作的心半点不剩。
“你想看我跳舞吗？”卓华问，拍着胸脯夸下海口，“随便什么曲，我都会跳，十有八九还会唱呢。”
天子在这些方面可没少要求她。卓华的童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学习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裴铭珏错开眼，沉默很久才轻声说了个曲名。
声音太轻，卓华差点没听见。怔愣半晌，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他说的是哪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胤朝的歌谣，流传久远，大多数胤朝人都会唱。
虽然这歌谣多流传于民间，但卓华学的第一支舞，确确实实就是这支歌谣，调子该怎么唱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卓华哼着曲调，足尖一转，手一举，周身气质似乎都变了。抬腕低眉，轻舒云手，广袖飘扬，偶尔露出白皙的一截手腕，腕上金铃铛阵阵作响。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
脚步刚刚定住，她唯一的观众便立刻鼓起掌来，双眸紧紧盯着她，藏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意思。卓华甚至能在里头瞧清他眼里小小的自己。
她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拽拽衣摆道：“可惜衣服不行，要是配我之前那套裙子就更好看了。”
“没关系，我都喜欢。”少年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道。
他说的如此自然，卓华都弄不清楚要不要害羞。
不过裴铭珏来自北境，北境民风开放，兴许这样的夸奖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是谁都能夸的。
可这样一想，卓华又有一点点不明缘由的失落。
她口有点渴，便想着给自己倒杯水喝，拖着曳地的裙摆往前边走去。正巧离她很近的那张实木桌上有个空茶杯。
见卓华要伸手拿杯子，裴铭珏愕然，突然喊道：“等……”
说的还是有些迟，卓华已经把杯子拿起来了。
这醉花楼之所以惹得达官贵人流连忘返，除了风情万种的美人，还有便是楼里精巧的设计。处处都有着巧妙的机关，能给来这楼里的恩客和妓家玩点与众不同的。
但卓华不知道，她刚把杯子拿起来，就听咔嚓一声，脚底下的地板似乎在晃动，慢慢往旁边抽开。
她赶紧跳到旁边去，哪想到头顶上又有异动，红色的粗麻绳劈头盖脸地砸来，似乎要将她捆起来吊到屋顶上。旁边墙壁轰然打开，露出像是挂有刑具的架子。
这都是什么东西！
看一眼，卓华便胆战心惊，吓得魂都快散了，惊慌失措往旁边躲去。
见状，裴铭珏眉心跳动不止。瞧见卓华身侧有块砖又抽开，怕她扭到脚，裴铭珏赶忙要将她扯过来。
“你冷静……”
话语戛然而止，卓华条件反射性地用力将他推开。
都说人在危急关头会爆发无尽的力气。卓华就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她竟然真的把裴铭珏推了个踉跄，自己也重心不稳向后倒。
换乱之中，她骤然抬手，也不管会扯到什么，紧紧拽在手里，像是攥紧救命稻草。
哐。
一阵兵荒马乱，卓华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再睁开眼时就见少年那张难掩错愕的脸离她极其得近，近到她能看清少年面庞上的容貌，感受到他带有温度的吐息。
他一只手撑在她脖颈侧，好让自己不至于压在她身上。另只手垫在卓华脑袋下，怪不得卓华没感受到脑袋与地面撞击的痛感。
但最最要命的是，她刚才扯住的竟然是裴铭珏的衣裳。
也不晓得是个什么状况，她竟然将少年的衣襟扯开，露出他内里结实紧致的流畅线条，腹肌的轮廓亦是格外明显。
卓华匆匆扫过一眼，立刻变得面红耳赤，松了手眼神飘忽，不知道该落在哪处。尤其是少年不断呼出的热气，更是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门给人推开了，那人语气充满佩服，惊叹道：
“光天化日之下，就玩得这么激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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