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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南宫骞愕然片刻,迟疑道:“不瞒你说,南宫山庄只有移花掌和绣玉剑的画本……”
我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移花掌和绣玉剑是移花宫中的入门武功,就好像少林的罗汉拳,是最基础最浅的。当然也不是说它们就不厉害不重要,只是……我想要的更多。
半晌,我才答话,淡然道:“无妨。那接下来就辛苦南宫兄了。”
他凝视着我,唇瓣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因为南宫骞负伤在身,不便骑马,是故我们即刻开始了骑马的教与学。
南宫骞是个很好的老师,引导到位,指点精确,我很快掌握到其中诀窍,虽不至于能绝尘而奔,但策马风流总还是可以的。
学好了,该上路了。南宫骞踩着马镫上了马背,自然地张开双臂圈住我的腰身。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我还是禁不住猛然周身都绷紧了,头脑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回神,平静道一句“坐稳了”就扬起了马鞭。
恶人谷在昆仑山,蜀中过去,数千里之遥,纵有良驹,也不免费上些时日,是以我也不急于赶路,只是小心掩藏痕迹——尽量走山路,避开城池,只进小镇。
这一切南宫骞显然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并没有多口询问,我更是乐得他不问,免得又要发愁回答。
考虑到南宫骞他的伤是我落的手,于是乎,每到一处,我都十分尽责地去药店给他买最好的药材,煎给他喝。虽然花的都是他的银子……。
南宫骞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抵达了青海的边缘。
湛蓝的天空下,葱翠的山麓,一道白水涓涓流淌,浇灌出大片如茵的绿草,吸引来如云的牛马羊……如诗如画,曳人心魄。
我们不由得停下来饮马休憩。
我在大树底下寻块荫凉的草地上躺下,放松地闭上了眼,感受清新的山风轻轻吻过我的脸。
忽觉上方悠悠掩过来一片阴影,清楚来的是谁,我依旧闭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兄,这样躺着很舒服的,你不如也试试。”
他没有出声,静静地贴着我躺下。
枝叶间漏下的点点光斑无声无息移动,我渐渐起了倦意,睡思昏昏。
骤然,地面遥遥传来一阵急遽的震动。细一辨认,是两骑人马,一前一后,正向着这而来。
我没动,南宫骞亦没动。
不一会,两骑人马已到了近前。
只听一个又娇又脆、隐约有些熟悉的女声喊道:“顾小妹!到底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才明白九妹失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正思索是在哪儿听过这女声,却听得身侧的南宫骞乍然跃身而起,嗖地冲了出去。
我一怔,忙也跃起身来。
只见一匹青骝马飞也似地窜进河畔山谷,南宫骞一早已取得马鞭握在手中,即刻飞身就是一鞭,将马上人卷落在地。
“什么人?”那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喝道。
我微微一愣。之前那个女声喊“顾小妹”,我只当她追的是个女孩,不料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
“表叔?”少年看清将他撩下马的人,惊讶出声道。原来是亲戚,难怪南宫骞他会冲出去了。
南宫骞还未来得及答话,山坳口又飞进来一团火。
看见这耀眼的红,我立刻想起是在哪听过那女声……当日峨眉山上,跟踪铁心兰的那个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首先看见下了马的顾姓少年,勒马减速靠近,喜道:“顾小妹,你终于肯听我解释了?”
旋即她见到顾姓少年身侧的蓝衫男子,登时飞身下了马,惊声道:“南宫叔叔?你怎么会在这?”
南宫骞严色问她道:“菁儿,九妹怎会失踪了的?”
红衣少女垂眸怯声答道:“当日,我与九妹夜晚路过峨眉,突然一个怪物从黑暗中跳了出来。那怪物披头散发,浑身是蛇,鬼叫着九妹要她还他命来。九妹当场吓晕了过去……我,我也吓……吓坏了,就……”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近无声。
“就撇下九妹一个,自己跑了!”顾姓少年气愤地补充道,“张菁,你说你怎么可以……”
南宫骞眉头紧锁,轻斥一声:“人玉。”
长辈出声,顾人玉只得收了口,可眼中怒火持续不灭。
我听懂来龙去脉,不禁心有惴惴。想来他们口中的“九妹”就是我当日狠心将其弃之荒野的那个绿衣少女……如今,她的亲友着急成这样,我可真是罪过大了。
于是走上前去,对南宫骞道:“南宫兄,看情形,你似乎有位侄女身陷险境?”
两个孩子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呆了呆,疑惑地问南宫骞:“南宫叔叔,这位是?”
南宫骞简扼道:“我新结交的小友,花无缺。”介绍完我,他又向我介绍了他们。
接着,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九妹是我侄媳的妹妹,人玉是我侄媳的表弟,平日里,他们也都因着我侄媳的关系,喊我叔叔和表叔。所以,说九妹是我侄女倒也没错。”
我恳切道:“既是如此,南宫兄就当赶紧去寻找这位九姑娘才对,毕竟,耽搁多一日,就多一日危险,不是吗?”
闻言,南宫骞双瞳一缩,眸光深敛,凝视我好一阵,简直看得我心都虚了。
而顾人玉则气鼓鼓地瞪张菁,道:“就是!你当初发现九妹不见了,就该第一时间通知大家伙一起寻找……”
张菁委屈道:“我以为,她醒来不见我,会自己回家的。所以我就先来莫容山庄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南宫骞拧着眉头挥挥手,道:“都少说两句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同努力找到九妹。”
两个孩子面露惭色,深深地低下了头。
然后,南宫骞向我道:“无缺,借一步说话。”
我怔了怔,随他沿河水走出一段。
他默然良久,才开口:“你真的希望我离开……”中间微顿,“……去找九妹?”
我语气肯定,道:“这是你作为一个长辈,应尽的责任。”
他蓦然转身,定定地看着我,许久,轻叹一声,道:“好吧,如果这是你所希望见到的。”
他眼底的忧伤是那么地明显,我霎时间失措了,完全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南宫兄?”我不安地轻声唤他。
他双眸倏然一清,唇角噙一丝淡笑,道:“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是要去什么地方,但看来那儿似乎很遥远,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把乌骕骑走吧。”
“这……”我想要拒绝,可他刚才那双忧伤的眸子依然悬在我的眼前。
他又道:“你不必有压力,我只是借你一用罢了,权当是你这一路照顾我伤痛的回报吧。”
我更不好意思了:“你的伤还是我……”
他微笑道:“那也是我有错在先。”
我犹豫再三,才应允:“那就多谢南宫兄的好意了!”
他抬起手来,在空中微止片刻,落在我的肩上,轻轻吐出三个字:“多保重!”
话完他抽回手,大步向两个孩子走去。
我怔了怔,转身唤道:“到时我上哪找你还马?”
南宫骞应声回顾,笑容灿若朝日,答道:“你不必找我,我会找到你。”
目送三人二骑远去,我慢慢走到乌骕旁,轻轻抚摸它光滑的脖颈,叹道:“现在就剩你和我了。”
这一句出口,我才发觉,我竟然不舍。
脑海陡然涌起一大串水泡,浮到表面“噗噗噗”接次爆破,绽开的每一朵水花都是他的一份关怀。
餐馆里主动地烫洗碗筷,客栈里神奇的枕头更换,还有露宿山野时彻夜燃烧的火堆……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看见,我只是选择忽视。
如今,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们都是男人。这些细致的关怀,不过是源于他出身世家的良好教养,无关风月。如果硬要去纠结,岂非庸人自扰?
日落黄昏,山色苍碧。
淡白的暮月在东边静悄悄地升起,地表逐渐笼上一层灰茫茫的薄雾,成群的牛马羊在牧羊犬来回的驱赶下逐渐向村庄聚拢,黛青色的屋顶炊烟在橘红色的天空下袅袅飘散……
眼前的一切犹如幻境,我情不自禁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走过去。
行过村口的石柱,一面白底蓝字的酒旗吸引了我的注意。
把马儿栓在门口的胡桃树上,我踏过了小店的门槛。
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面赛秋月的素衣美妇,坐在柜台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着本账簿划拉算盘。
听见我进门,她轻抬螓首,水波潋滟的妙目里闪过一丝惊异,启唇唤道:“老万,有客人来了。”语声柔若春风。
我这才发觉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这人身材十分瘦小,躺在酒桌后的条凳上,从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完全发现不了那儿竟有个人。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如此近的距离,我刚才都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
怎么办?是进,是退?我大脑快速运转。
老万打着哈欠从长登上坐起身来,用袖子擦擦眼睛,喃喃道:“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接着,他跳下凳子,向我走来:“客官,里边请!”
我很快有了主意。尽管这二人非寻常人,但他们不一定就对我有恶意,毕竟,他们都找到这么一个小村庄来生活,显然是想避开江湖的,由此可见,他们比我更不想惹事上身;如若二人真的对我起了恶意,那么来硬的,以我的功夫,应该不至于无法脱身,来阴的,我这个身子自小在移花宫所食灵丹妙药无数,早已百毒不侵。
想清楚了,我便就近拣了张桌子坐下,那老万也不知从那变出块抹布,一面擦桌子,一面问我:“客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们三娘的手艺那是比皇宫御膳房的大厨还要好!这里的青稞酒更是……”
我打断他道:“我不要酒,就拣两个你们店里拿手的小菜炒来吧。还有,我吃素。”
他接道:“好叻。您稍候,一会就来。”
三娘瞥我一眼,娉婷移步,掀开布帘,进了后院厨房。
不一会,食物的香气一阵阵传了出来。
“客官,请用茶!”老万也不闲着,迅速地给我沏了壶茶。
我也就悠哉悠哉地饮着茶水等上菜。
不多时,三娘端着个食盘走了出来。
一碟清炒豇豆,一碟木耳烧豆腐,色泽鲜艳,诱人食欲,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没有吃午饭的我立刻感到饿了。
每样夹一筷子入口试试,仔细辨认,果然,饭菜中有极其轻微的一丝异味。
美人醉。
这种毒药气味极淡,若非我点的是清淡的素菜,肯定无法察觉它的痕迹。这种毒药并不会致人死亡,只是让吃下它的人不省人事三天三夜罢了。
我假装没有发觉,大口地吃起来。
吃到六七成饱,我再假装感到头晕,踉踉跄跄地离座,又扮作双腿无力,跌坐在地,迷茫而愤怒地指着二人,呓呓道:“你们……你们……”然后,就彻底地瘫倒在了地上,眼帘缓缓闭合,剩一条狭缝,就仿佛努力想要睁开却怎么睁不开。
一张如玉的面庞一点一点放大在我的眼前,一缕梦魅般的馨香侵袭我的鼻腔,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过我的眉眼……片刻,这些倏然退去,仅留下一个冷如冰霜的嗓音:“老万,把他抬上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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