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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府家主 ...

  •   *

      西南角的房间,屋外参天大树挡住所有的阳光,致使屋内常年潮湿阴暗,便宜木料的桌椅早被虫蛀成半空心,窗户也是坏了半扇,若不是干净整洁,便与那弃屋无异。

      白及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膝上的小猫尸体发呆。

      已是日落西山,余晖印着她的侧脸,不似凡人。

      【如今见到旧人,你竟无一丝悔意,她走后,你不护佑苍生也罢,却还是我行我素的做派,司灼当真是脑疾,竟换骨于你!但事已至此,还得是予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在缔结契约后须臾间,便想出这么个聪慧绝伦,高世之智,折冲万里的办法,此等器杰枭雄才能……】

      “聒噪。”白及看了一眼手上的白镯。

      【你可知予是谁?敢说予聒噪?】白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白及拿了块砚台往上砸,一下一下砸地极猛,十几下,镯子没碎,砚台却碎成块,白及手腕淤青红肿,手掌被碎片割伤出血。

      【真是疯子!你既敢李代桃僵,生了不轨之心,便知本神器,别说这砚台,就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最厉害的阵法,最强的符咒,都未能动予分毫。】镯子得意洋洋,可白及毫无知觉,面色阴郁沉静。

      【予竟不知,一只牲畜能令你心绪变换如此之大。】

      “少废话,你把我带回百年前,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自然是拨乱反正。你命格轻贱,本该如草芥般入六道轮回,却因司灼一善念,登仙山,入仙门,如今还能换仙骨,得天命。若不来碰予便罢,可你这低贱凡人血脉,却妄想让予认你为主?太过可笑,予乃神器!曾经的主人也是天地间唯一的真神。予在深渊幽冥呆千年!好不容易再见仙骨,一时不察,冲动结契,到叫你捡了个大便宜。

      但予乃神器,自有办法,便带你回百年前,拨乱反正,等你一死,契约解除,便也不算认你为主,否则等功德圆满,返回神域,定会被那些宵小嘲笑一万年!】

      白及怒极反笑:“原不过是自诩高傲的器仆啊。”

      【白及!你竟然对予如此不敬?】

      “狺狺狂吠如丧家之犬,你的本事就这么一点?”

      十世光影气得发抖,发出嗡鸣。

      【恶女!恶女!予要亲眼看着你被剥皮扒筋,魂飞魄散而死!】

      “呵,你不过是带我回百年之前,盼我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如草芥入六道轮回,好解除契约。可百年之前,我孤立无援尚能搅动风云,问鼎仙途。如今不过重来一朝罢了。但你的下场显而易见:就被我利用殆尽,碾作成泥,心甘情愿奉我为主。”

      【做梦!做梦!】白镯气得嗡嗡震动,但看到无气息的奶猫,倏然得意:【这虎妖护你而死,你费心拉扯它长大,想必定是难过万分。】

      白及:“白娇娇护主而死,一只虎妖罢了,我大可再养上一千只,一万只。”

      【你嘴比骨头还硬!因结契不能亲手宰了你,但予自有神通,予倒要是亲眼看看,看看,是你这凡人先被抽筋拔骨,还是予先碾作成泥。】

      *

      白及耳朵一动,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端坐蒲团,将小猫尸体藏在袖子里,警戒万分。

      门被踹开,为首的家奴凶神恶煞。

      老妇人端着身子,掩鼻站在门外,不敢进来,身后跟着脖子有血印的白净,不用说,她都能猜到白净肯定以死相逼,让这老妖婆出手。

      老妇人:“你今日使的什么邪术?”

      白及似笑非笑:“老太太可是做贼心虚?”

      白净:“你说谁做贼心虚?!白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无想山的邪修勾搭在一起了?!我告诉你,父亲定然不会饶你。”

      “邪修?我看你倒是个练邪修的好苗子。”

      “你!我撕了你这张嘴!”

      “二小姐。”司灼从一旁走来,身后还站着两个修仙之人。

      白净往旁边挪了一步,嗫嚅道:“她……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司灼并未理会,只是敲门而入,带着二人进了屋内,他看着白及手腕上的伤痕以及脖颈的淤青,误以为是在祠堂无意弄伤,便施法给白及治疗,白及抬眼看他,不言谢也不说话。

      “在下深夜到访,是对白天之事不解,希望大小姐能解惑,有三问:一是小姐为何用迷香将我困在房内,毁己清白?二是五杀阵开启,在下遍查全府却无邪修气息,可在场目睹之人皆指认小姐开的阵法,三是小姐凡胎肉骨,为何能得猫妖相护?”

      白及虽素衣木钗也难掩国色,闻言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兀地涌出些许畏缩恐惧的情绪:“少岛主不解,亦是我不解,今日种种宛若着魔,像是被人控制,非我所愿。还望少岛主秉公处理,查清后告知于我。”说着瞧了一眼老太太,似乎意有所指。

      白净:“白及!你好生不要脸!千珏宗的两位仙长也来了,你与邪修勾结之事从实招来!否则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白及垂目欲泣:“我一介凡胎,杀我不过反掌之劳,又何须仙长动手,妹妹亦可为之。”

      白净脸色难看至极,这白及说话阴阳怪气,逼她教养全无,但司灼在旁,她不好发作,只看向身旁的祖母。

      “两位仙长,此女从小品行不端,难以教养,如今犯下此等泼天大祸,勾结邪修,不知悔改,若不是择日就要嫁入桃下家为妾,恨不得就此地行家法,诸位仙长也莫要给我老婆子脸,怎么处理都行,留她一条命就行。”

      司灼皱眉,从他入白府到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和事,都让他快到了难以忍受的边缘。

      他垂眼看着柔弱不堪的白及,面容憔悴,似是千百愁绪堆砌眉间,叫人心生不忍。

      但白及只是在发呆,放松了一下表情,回忆百年前的事情。

      明明过了三百年,年幼的记忆应该记不清了,但她却桩桩件件恍若昨日,就连挨了多少个巴掌,少吃多少顿饭,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老猪狗。”白及嘀咕了一声。随即叹息,眼泪将落未落,似是有无尽委屈:“老太太……老太太……到底我只是个人憎狗厌的庶女,既然老太太几次三番非要我的性命,想来我一介弱女子也是活不过今夜,我死不足惜,但两位仙长在上,如今就算是死,我也要将委屈说尽。

      半月前,桃下家重金下聘,老太太便将我许给桃下家翁为妾,可桃下家翁已过百岁有余,我不从,便寻机会和祖母协商,岂料撞见老太太为助父亲走修仙一途,竟用人血炼药,修无想山的邪术……”

      “闭嘴!闭嘴……闭!”老太太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丢下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去想要掐死白及,司灼抓住她的手腕,探了一下脉搏,横眉冷眼。

      “果然有邪异气息,你接着说。”

      白及端坐身子,擦拭根本掉不下来的眼泪:“老太太欲杀我灭口,但碍于桃下家将我关押,不满您说,我听闻少岛主今日前来下定,便前来寻您想要陈情原委,怎料那屋子里有迷香,毁了你我清誉。而祖母见事态有异,便想在祠堂,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可这邪术阵法我是真的不知,还望少岛主,两位仙长明察。”

      白净怒气冲天:“满口胡言!父亲怎会用人血炼药来修仙!两位仙长,她自幼失妣,心怀怨恨,才会胡言乱语!编出这等骇事!”

      司灼不理她,只问:“你可知炼制血药和关押人的地方?”

      倒是想忘,白及自嘲一笑。然,往事如潮水涌来,逼迫她心绪难平,恨意难消。

      她本来以为自己经历世事变迁,早已不在意这些磨难,但重来一遭,想起自己曾为了修仙正途,虚无的美名,竟然轻易放过这些恶人,还任由他们攀附自己,仙及鸡犬。

      去他爹的修仙正途!去他祖宗十八代的美名!既然最后都会被人识破拆穿,不如一开始就让这群恶人,永堕地狱,且无□□回。要不然再憋屈一次,她才真真会染了心魔!

      “在后山的地洞里。”白及将血肉模糊的手腕后缩,用宽大袍子盖住。

      这小动作都被司灼看在眼里,他松开老太太的手腕,和其他两人说了句:“走。”便御剑而起,似流星而出。

      祖母捂着胸口喘气,然后拄着拐杖赶紧往外蹒跚跑去,不顾仪态。

      看着祖母往东厢房赶去,白净六神无主,呆鸡般看着白及。

      白及仰头回视:“你的小姐日子,要到头了。”

      白净一哆嗦,却不甘示弱:“你也是白府小姐!覆巢之下安有……”

      白及打断她:“我算白府小姐吗?”

      白净环顾四周,破窗烂床,青苔暗生,比宅里马夫的住宿条件还差。

      “牲畜尚且有跪乳之恩,那也是你的祖母!”

      白及闭眼闷声止不住地笑,笑的眼泪都掉了,睁眼却是满目寒星:“白净啊,白净,有些时候,我真是看不透你,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呢?”

      白净脸色煞白,“即使……即使祖母待你不好,你也不该如此这般……这般……”

      “既然你这般孝顺老太太,那我再告诉你个秘密。”白及起身走过去,白净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白及的样子太不正常,虽说容貌无异,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可怕。

      “怕什么?我想杀你,你以为你能跑得掉?”白及轻声一句,让白净的整个背脊汗毛竖起。“我悄悄告诉你,其实不是老太太炼制血药,是父亲炼得,他天生凡骨,靠着杀妻夺气,才得以踏入仙途,可凡人修仙何其困难,于是他便和人伢子做交易,你猜猜凡人突破炼气到筑基,要耗多少条人命?你再猜猜,他杀妻夺气,夺得哪个妻亦或者俩个妻……”

      白及的话,像是惊天雷在她耳边炸开,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白及都跨出房门,等了她一会,见她还没动,才将她唤回神魂。

      “那你为何说是祖母做的?”

      白及不答只说:“当然是为了看戏,走吧,我的好妹妹。”

      白净来不及细细思索,跟在白及的身后,东厢房灯火通明,护院家丁都聚集在院外,白及和白净敲门进房。

      只见堂上坐着一华服少女,腰间别红鞭,风尘仆仆赶来,正往肚里灌水。

      而祖母在屏风后,让侍女整理头发。

      “这便是我的两个女儿。”男人说着朝白净招手:“白净过来,和桃下家的大小姐打声招呼。”

      少女听闻,转过脸,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往后瑟缩了一下,又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瞧了白及一眼。

      “不……不用打招呼,我这不是刚知道曾祖父要纳……妾嘛,这就赶紧过来看看纳个哪个啊?”少女遮脸问白父。

      白父尴尬一笑,“自然是我的长女,白及……”话还没说完,少女连忙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她她她她……”少女语无伦次,不敢看白及,连忙冲下台去,抓起白净的手:“这个好,就这个了,你让她当我小曾祖奶奶!”

      白及:“?”

      白父:“??”

      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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