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当王爷义妹》暮云熔金

6、生辰

　　若淳步行出了巷子口，见几个轿夫坐在街角纳凉，便雇了顶两人抬的软轿，正弯着腰准备钻进轿子时，余光却见巷口一道熟悉的身影，贼眉鼠眼地探着头，她微微调头细瞧，就立马消失得没影了。

　　木书仁？

　　她柳眉微拧，垂眸凝思。

　　用一顶空轿子支走木书仁，她改坐另一软轿到了陆安侯府，呈上拜贴后，极为顺利地进了跟着侍女来到后宅。

　　甫一入园子，就闻到一股玫瑰香味，仔细一瞧，五六个女孩子围着一块制香呢。

　　无念很快发现了她，并一个个介绍起来，都是相近的年龄，不用多长时间便熟了起来，这时管家已备好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转向兰府。

　　兰府人口简单，兰老爷只有两子一女罢了，大郎兰琼与雪薇定亲，二郎兰琮尚未婚配，小娘子则叫兰霂。

　　兰府的下人认得陆安侯家的马车，马车一驶到跟前，立马起身相迎，侍女嘘寒问暖地引着娘子们进入垂花门，往后宅而去。

　　兰霖一听到一大群人的动静，便活泛了起来，拍案而起道，“阿娘，定是薇姐姐他们到了，我去瞧瞧！”

　　兰夫人啜了口茶，点了点头。

　　兰霖提起裙裾，步子迈得飞快，激起腰上的禁步咣啷作响，兰夫人不禁蹙起眉，倒抽一口气道，“慢点、慢点……都是及笄的人了，怎还冒冒失失的……”

　　兰霖吐吐舌头，恍若未闻地绕过影壁，恰好与雪薇她们碰了头，兰霖不认识其他人，便叫了声，“薇姐姐。”

　　文雪薇双颊飞红，一一向她介绍。

　　兰霖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人，胡乱喊了一通姐姐妹妹，最后给大家福了福身道，“兰霖感谢大家来我的及笄礼，大家别拘束，就当自己家吧。”

　　片刻，兰琼下值回来，站在花墙外听到女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正想回避，却被兰霖抓了个正着，“大哥哥，薇姐姐来了，没别人用不着避了。”

　　兰琼官服未褪，从四品的文官是一身椒褐的云雀补子服，头戴长翅乌纱帽，腰束玉带，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听到文雪薇来了，脸登时热了起来。

　　他无法只得提起袍角，缓迈入内，拱手给所有人行礼，“各位妹妹好。”

　　“姐夫。”一个女孩躲在无念身后，探着脑袋，恶作剧地叫了一声，又深深地把头埋到无念身后去了。

　　无念眯着眼偷觑她一眼，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表姐夫！”

　　“姐夫！”

　　“妹夫！”

　　有一就有二，这下子便炸开了锅，女孩子们一声声此起彼伏，众人大笑起来，有拿团扇遮面的，有抱在一起笑的，还有捂着肚子叫疼的。

　　若淳站在最后头，跟着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她余光飘过去，虽未看清他面容，可光瞧那身姿已是丰仪出众，嗓音亦如清磁一般，再说官居四品，见到女子竟还要红了耳根子，实属难得。

　　“兰运使，舍妹顽劣，切勿介怀。”文雪薇低着头，双颊快滴出血来，可那些人不消停，没办法只能站出来，欠身道歉。

　　“二妹妹言重，婚期在即，千万别拘束，”兰琼罢手一笑，唇边微漾，霎时如春风化雨，说道复深深一揖，“妹妹们玩得尽兴，我就不打搅了。”

　　言毕，退了两步，这才把目光扫向兰霖，面温和，不见愠色，却气势逼人，吓得兰霖缩着脖子警惕地回瞪着他。

　　兄妹眼神交锋了半晌，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霖妹，好生招待大家，不许捣蛋。”

　　话音刚落，不等她回应，便转身拂袖离去。

　　兰霖确定他不会再回来，暗自松了口气，轻吐舌头不以为意地道，“没事，我们继续玩！”

　　直到椒褐色的袍角消失在若淳眼前，她才若有所思地将眸子转向滴漏，慢慢翘起唇角。

　　还未到下值时分，兰运使便已达府里，还差点“误闯内宅”，不过是寻了个由头，兄妹俩一唱一和倒是和谐。

　　快到吉时，王太妃作为兰霖的大伯娘，却没有现身，若淳眸光不时朝门边扫去，确认她不会过来，难免有些失意。

　　无念见她失神，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一时三加礼毕，兰霖与兰夫人站一起酬谢宾客，换上襦裙，戴上钗冠，一瞬间好像褪去青涩，颇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只是下一刻便立马破了功，她扶着钗冠嘟着小嘴抱怨，走了两步又被襦裙绊住脚。

　　宾客开始散场，只有文家来的几个姐妹还没走，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说笑，兰霖一直拉着雪薇的手，悄悄对她说道，“薇姐姐，大伯娘身子不好，咱们过会先去看看她吧。”

　　雪薇作为未来的侄媳妇，自然没理由拒绝，只是她极少出门，对王太妃久仰大名，却不知怎么才不会失了礼数。

　　她点点头道，“应当的。”

　　若淳羽睫微颤，琵琶袖下的手指蜷了蜷，她原本只想进京寻找双亲，可如今的境遇艰难，她不想融入木家，却也没法只靠自己生存，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建起人脉，步步为营。

　　前世，她木秀于林，从不逢迎，也不偏袒，虽为太医院唯一的女医，却仍受到不少同僚排挤。

　　她总以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就好，却不知人活于世，心高气傲，不够圆融，即便是医术再精湛，也与周围格格不入。

　　曾经她被当成男孩养大，自负甚高，根本没有要好的姐妹。

　　这世，她放下骨子里的傲气，发现很多事情，或许只要舍得下脸皮，就没什么办不成的。虽然刚开始时做的时候，有些畏手畏脚，到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

　　当时她没收王太妃的谢礼，王太妃又是个感恩之人，因此就算她提出什么要求，她也不会不认的。

　　她暂时不想她还恩，她要的是不可分割的关系。

　　她看着兰霖，不紧不慢道，“霖姐姐，不知王太妃是什么症候？我也许久没见着她了，能否也替我引见一番？”

　　兰霖正在摘下钗冠，闻言怔了怔，这才把钗冠交给侍女，扬起眉毛问，“妹妹和大伯娘认识？”

　　她点头，“我之前和念姐姐在慧灵寺修行过。”

　　她重新抬眼打量起这个话不多的女孩子来，她有一双好看的杏儿眼，眸里泛着细微的涟漪，纤窄的身姿挺拔，衣物首饰比起旁人，也低调得很，可那臻首娥眉，气质温雅含蓄，像碧波荡漾的湖，虽比不上旁人美得张扬，可静下心一瞧，那副形容则要把不少人给比了下去。

　　大伯娘是有提起寺庙的那一双女孩儿，说一个会医术，一个武功，那个懂武功的自然是无念了，那么……这副娇柔的身子，当真是那个女神医？

　　兰霖一拍大腿道，“妹妹怎么不早说，大伯娘总是向我提起你们呢！”

　　若淳和无念默契地对视一眼。

　　无念借势夸赞道，“霖姐姐别看淳妹妹小，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连我见了那场面，都有些腿软，没想到她面不……”

　　若淳不好意思，偷偷用胳膊肘撞她，示意她别说话，摸摸鼻子道，“念姐姐真会夸大其词，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不值一提。”

　　“妹妹不必自谦，既然如此有缘，”兰霖是个直性子，不疑有他，收起思绪道，“就更好了，姐姐妹妹们都来吧，大伯娘喜热闹，大家都去她才欢喜呢！”

　　王府与兰府实则只隔一条街，连车马都省了，去王府的路上，兰霖主动挽起若淳的胳膊，态度也亲近了许多，“我要多谢妹妹，若没有妹妹出手相救，大伯娘恐怕……”

　　若淳轻笑一声说，“姐姐客气了，都是王太妃吉人天相。”

　　虽有救命之恩，性子却软和不拿乔，兰霖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忽地凑近她的耳畔，红着脸压低声音问，“既然妹妹习医，不知道你可擅长女科？”

　　“略有涉略，”若淳扭头见她咬着嘴唇，难以启齿的模样，便已会意，也轻声道，“等会寻个无人处，我替霖姐姐把脉看看。”

　　兰霖点了点头，“就这么说定了，待会我们先去见大伯娘，我找个时机溜出来，你紧跟着我就好了！”

　　她怔忡道，“好……”

　　“那……我们在寻芳庭会面吧，就在褚园东南侧，穿过月洞门就是了，很好找的。”

　　“好。”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王府大门，这是五间三启的屋宇式大门，每门有金钉六十三，门楣之上雕花装饰，比起候府、兰府规模更加宏伟。

　　若淳上辈子在内廷当值，官家的寝宫都见识过了，见到王府规模，比起其他人交头接耳窃窃惊叹，反倒最为从容。

　　众人入了王府大门，尽头便是青石雕成太平有象的座山影壁，歇山的壁顶两端雕了鸱尾，覆上瓦片，下方还有花罩、雀替、额枋等装饰。

　　直行到影壁前，左拐进入前院，前院嶙峋怪石间栽着几枝劲竹，再往前入了垂花门，两侧是抄手游廊，雕甍绣槛隐于葱青疏影中，才令忍不住点头暗暗称奇。

　　侍女领着众人继续朝往正房走，刚上廊庑，兰霖便用清亮的声线喊了一声，“大伯娘！”

　　成玉从屋内出来，见到众人怔了一怔，尤其见到若淳和无念，瞳孔更是一颤，片刻才回过神，给大伙行礼道，“娘子们快进来吧，霖娘子，王太妃可念叨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