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修行记》今士心

44、患难真情

　　裴谦华与龙女走近，熊桐才抬了一下眼皮，水漾的眸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怨恨与愤怒。
　　裴谦华道：“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收买了狱卒，您生产后，我们会用一具女尸代替您，带您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熊桐的目光一直在龙女身上，对裴谦华的话好像没有听见。龙女在熊桐的目光中不禁有些局促，她问熊桐：“公主殿下，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
　　熊桐浅浅笑了笑，道：“九世姻缘一线牵，为何第十世你出现了呢？曾经我以为，没有极致的喜欢，也没有强烈的讨厌，可以在一起过上许多年，这就是爱。直到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那是对我从来没有过的迷恋关切，我才知道，我错了。未来还长，我也想真真切切地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
　　龙女听着熊桐的话，思索道：“公主殿下这么说，是决定跟我们走了？”
　　熊桐摇了摇头，目光飘向了远方，她说：“我计划杀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活下来。国破家亡，还能如何相爱？过往虚幻，何须执迷痛苦？我累了，也倦了，困了。我早盼着长眠睡去，一梦不醒。到底梦是会醒的，人是会痛的。熙宁……”
　　龙女惊诧熊桐唤出了她的封号，从熊桐的话中，莫非她已经忆起前尘，知道自己是天界的太子妃？
　　熊桐异常的温和，她说：“熙宁公主，太子殿下早就怀疑您没有死，推测您被掳到了魔界，甚至他知道背后是谁密谋了这些，他也知道，如果他不放弃您的话，您永远没有机会逃离……”
　　龙女全身好像僵化。
　　熊桐继续道：“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这样说，您够清楚了吗？您还不明白吗？”
　　龙女看向熊桐隆起的腹部，不信道：“你腹中的孩子……”
　　熊桐念了一个咒，她隆起的腹部变平坦了，她道：“从来没有孩子，只是一个障眼法，是我趁他喝醉酒，骗他的！目的只是放松他的警惕，方便实施我们的计划。”
　　龙女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位太子妃，疑惑道：“你们的计划？”
　　龙女完全被熊桐弄懵了，她既回忆起前世，他们的计划若指刺杀江济明就不是真的刺杀他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计划？假装怀孕的障眼法，为何此刻撤去了？他们真正的目标……不对，熊桐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来看她？还有之前她那番表态，到底是什么意思？
　　熊桐吐血，随即倒地，她身下也流出了一滩血，看上去就好像流产失血而死。龙女看裴谦华，有些惊慌失措：“裴郎，她怎么了？你知道的，我们什么都没对她做！”
　　裴谦华施了一个术法，白光笼罩在熊桐身上一瞬间，随即消失，裴谦华遗憾道：“太晚了，她元神已归上界，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我们害死她了。”
　　龙女百口莫辩，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江济明来了。他纡尊降贵，竟亲自来了这地牢之中。
　　龙女和裴谦华看着走近的江济明，还是裴谦华先反应过来，施礼道：“参见陛下！”
　　龙女才跟着后知后觉地跪拜道：“见过陛下。”
　　江济明看了一眼裴谦华和龙女，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熊桐尸体。
　　龙女几乎想跳起来说“不是我”，但恐怕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江济明并没有震怒，他看向龙女，龙女也正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平静的脸色看出一丝波澜，揣测一下他的心情，但无疑龙女失败了。
　　“宁宁，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江济明问。
　　龙女忐忑道：“废后该死，但她身怀皇嗣，如今皇嗣也没了，害死皇嗣和杀死废后可是两回事……”
　　“宁宁，你倒也并不糊涂。”江济明这话中竟有几分赞赏，可听起来却更恐怖了。
　　龙女呼吸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她知道裴谦华就在他身边，可她不敢去看他。这跟原来在天界幼年时打碎一个花瓶可不一样，说推给元徽就能推给他的。现在是一尸两命，还事关废后和皇嗣。
　　龙女揽到自己头上，道：“陛下，是宁宁心怀嫉妒嗔恨，害死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跟裴尚书无关，若陛下坚持认为跟裴尚书有关，也是受宁宁指使蒙蔽，宁宁是主谋，裴尚书无辜被牵扯进来。”
　　辩解都是多余的，他若怀疑，没有做也是做了，他若相信，做了也是没做。
　　江济明敛了神色，看向裴谦华，缓缓地问道：“裴尚书没有要说的吗？”
　　裴谦华叩首道：“陛下，窦姑娘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无中生有，罔顾事实。”
　　“哦？那裴爱卿说说什么是事实？”江济明目光仿佛睥睨一切，声音也带着无尽的威压。
　　“事实就是窦姑娘自泼脏水，揽过罪责，臣和窦姑娘什么都没有做。”裴谦华异常镇定。
　　江济明看了一眼牢房中熊桐的尸体，白色的牢服已经被黑红的血渍浸泡了。
　　江济明追问道：“裴爱卿解释一下，这里只有你们三人，废后腹中的孩子不算，你和窦姑娘什么都没有做，废后却死了，孩子也没了，你告诉朕，废后是自杀吗？自杀前还残害了自己的孩子？她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陷害你跟宁宁吗？”
　　裴谦华镇定道：“臣和窦姑娘的确什么都没有做。请圣上明鉴。”
　　江济明揉了揉太阳穴，他并非不相信裴谦华，也并非不知道龙女心性，但人都是会变的，自己始终有种看不透裴谦华、也看不透龙女的感觉。但他最想不通的还是，他枕侧的皇后熊桐，明明吃斋念佛、看淡一切的模样，为什么临死又来这么一出？
　　龙女望了望裴谦华，又望了望江济明。
　　这时，狱卒手捧裴谦华的银钱跪地，道：“陛下，小人手中有证物，是裴尚书贿赂小人的银钱，裴尚书和窦姑娘计划的是用女尸换废后出牢房，他们是要救废后，小人可以作证，如果他俩真的要害废后，又为何要救她呢？”
　　江济明斜睇了一眼狱卒，又看向龙女，问道：“宁宁，他说的可是实话？”
　　龙女叩首道：“请陛下明鉴。”
　　江济明挥了挥手，又有一狱卒上前，捧着一串珠宝项链，道：“陛下，小人万万不敢说谎的，小人手中的项链是小人从地牢膳堂搜出来的，厨师已经招供，是窦姑娘送给他的，目的是买通他在废后的饮食中做手脚，残害皇嗣……”
　　裴谦华和龙女面面相对，裴谦华先站起，追问狱卒道：“你口中的厨师在哪里？”
　　狱卒含泪悲愤道：“招供完，已畏罪自尽。”
　　裴谦华看向江济明。是非曲直黑白，都在江济明的判断中了。
　　江济明也盯着裴谦华，缓缓开口：“裴爱卿，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你身侧的窦姑娘实在是心机深沉，她假意利用你说救废后，为自己脱罪；又暗中买通厨师在废后的饮食中下毒，害死皇嗣。裴爱卿，你受蒙蔽，朕可以恕你无罪；但你身侧的窦姑娘一定要问斩。裴爱卿，你还想保住她吗？”
　　裴谦华在混沌的海水中似乎找到了一丝清明，他为报灭国之仇，在魏国伐楚的过程中出谋划策，可以说是楚国亡国的元凶之一，熊桐想诬陷他自然不假；但窦姑娘呢？自始至终都没有恶意，甚至在熊桐临死前一刻还想着救她，熊桐心中嫉恨也要诬陷窦姑娘不可？如今看来，江济明才是城府最深的一个，他放任熊桐服毒，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他都是顺水推舟；他自然不想龙女出事，所以在龙女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时，就看裴谦华的反应，看裴谦华愿不愿意替龙女死。
　　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对她爱逾性命吗？现在你大仇也报了，到龙女真的危难的时候了，你可以挺身而出吗？
　　原来江济明布局好了一切，投下了饵，不是等龙女上钩，是等裴谦华。江济明真正的目标是裴谦华，要裴谦华为龙女死。
　　想到这儿，裴谦华释然了，他问了一句：“陛下，事到如今，臣只有一事不解，陛下缘何知道窦姑娘与臣会来看废后呢？”
　　若他们什么都不做，哪里还有今日这一出？
　　江济明转动了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道：“裴爱卿，你若钓过鱼，就该知晓，早点晚点，只要足够有耐心，鱼儿都会上钩的。”
　　是呀，只要足够有耐心，早点晚点，他要致裴谦华死地，裴谦华躲不开的。
　　裴谦华默然，好像过了许久，实际却是很短暂的时间，裴谦华对龙女道：“窦姑娘，你为裴某求生，裴某甚是感激，江湖之约恕裴某失言，往后余生，惟望珍重。”又对江济明道，“陛下，废后与皇嗣之死，实与窦姑娘无关，臣愿担负一切罪责，望陛下责罚。”
　　“你真的愿意为她去死？”江济明定定地问。
　　“臣愿意。”裴谦华无惧无悔。
　　江济明又问龙女：“宁宁，你听到了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见龙女拔下头上发簪，抵在脖颈处，失神道：“陛下，你若非要逼死裴郎，请为宁宁收尸，愿与裴郎同葬。”
　　江济明哽咽了片刻，挥了挥手，两个狱卒都起身，江济明不去看龙女的眼睛，只是悲哀道：“宁宁，在你眼中，朕如此不堪吗？”
　　随后，江济明离开，太监宣旨：“传陛下口谕，准裴尚书去官，赐黄金万两，即日往门下省领旨；封楚王窦硷之妹窦氏宁宁为云安郡主，自选良人婚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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