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局中局 ...
-
自别院回去之后,第二日司马易即发觉自己之力气彻底恢复,心下不由生出了几分疑惑,看向明镜之神色也添了几分不解,眼下之情形代表她至少早就知道自己身上乃是何种药物,甚至知道如此解开,可是先前却迟迟未有任何动作,没有为自己解毒,但是他没有问,只是有时候会定定的看着早已恢复常态之明镜,她态度平静的仿佛那日之失常从来未曾出现过,又变回了那方波澜不兴之水井。
未过几日,司马易身上之伤也得以痊愈,已经到了分别之时候了,可是明镜并未给他道别之机会,清早醒来,环视四周,不过方寸之间的屋内已然不见她之身影,唯一不同寻常之处平日她休憩之几案上摆了一个蓝色布包,他上前打开一看,乃是一些绿豆饼和一些伤药,瓶瓶罐罐上都标明了用途和用量,花型小篆字迹工整秀美,乃是明镜之笔迹。
手里拿着包着绿豆饼之纸包,司马易想起前几日见明镜甚是用心做此些糕点时之情形,当时她刚将绿豆煮透,净手之后用纱布将绿豆裹紧,小心翼翼的将绿豆沙挤出,反复过滤几次,又滤干了水分,取了一旁之面粉和一旁的模子,神情肃穆端正的仿佛不是在做糕点,而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之事,说着也就谈起了小时候之事。
“小时候我并不喜欢吃绿豆糕,直至一次我肚子饿了,一个人跑至厨房,可是当时厨房里只剩下了一些绿豆糕,无奈之下我就以此填饥,恰巧被父亲见了,当时他以为我很喜欢绿豆糕,就常让厨娘为我做些。”金黄色的阳光从窗楣外照进来照到她脸上,衬着淡雅之微笑,美不胜收:“ 当时在我看来绿豆糕其实代表的乃是父亲对我之关切宠爱,所以每次吃着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幸福,如此一来父亲兄长姐姐就更经常的送我绿豆糕,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姐姐一次发现我并不喜欢,可是那是因为长此以往都吃绿豆糕,无论是快乐伤心之事我都习惯吃绿豆糕,因为我觉得只要吃着绿豆糕,就会觉得很幸福,后来就一个人学着自己做绿豆糕了。”
看着这样的明镜,司马易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你不像一个出家人。”
明镜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说道:“可是师父刚刚同意了呢,她说我终于参悟她为我所取之法号之意义,故而如果我继续决意出家,她就应允,正式为我剃度削发。”
话题至此被沉默所取代,司马易看着明镜此刻浅笑之模样,觉得惋惜,可是面对她如此之模样,却是什么都无法道出,而之后一切就如彼此最初相处般的沉默,再无任何人开口。
而眼下看着面前小心翼翼包好的绿豆糕,司马易百感交集,对于明镜,他生出一种无力之感,可是无可奈何,她之沉默已然是下意识的拒绝,而眼下他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之地步,也许天高海阔,再无相见之日,也许即便他日有缘再见,她会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一介僧尼,再也不会是今日之明镜。
最终司马易在一旁之几案上取以笔墨纸砚,明明有很多话想说,道谢不舍忧愁,可所有话语汇聚在纸上的只写有两个字“珍重”。
在司马易下山之际,明镜之身影自山石之后露出,看着他背影之神情,带上了几分离别之轻愁:“影,你说我等无法做到的事,他们能做到吗?”
“小姐你之决定不是已经道出答案了吗。”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恭谨的回答道。
“也是。”明镜笑着,心下想起昭阳之地此刻青冉之境地,不由问道:“此刻昭阳城内情形如何?”
“一切已然安排妥善。”
“司马易此刻还是甚为担忧焦急呢,可他殊不知,昭阳城内这几日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之变化了呢。”想到于司马易受伤那几日,早已安排妥善之一切,再想想那人见到如此情形时可能拥有的表情,抿紧之嘴角不由向上扬起一个弧度:“梁其笙处已经以倚风听雨楼之名义暗下行事,关于青冉与朝廷接触之档案已,然现身于他之书桌之上,想必此刻他对于自己左右手已有几分警觉,青冉手下大部分人手已然被调往他处,想必待司马易现身之际,苦无用人之时,青冉必是不得不调以隶属于裴九卿之人手,如此一来既然人证物证,当面对质,梁其笙没有不相信之理由,如此一来,倚风听雨楼只需做个顺水人情,将一切之过错推脱至青冉身上,既是顾全对方之面子,于不伤和气之境地下让梁其笙有台阶下台,另一方面也是为他找出身边之叛徒,如此一来梁其笙便是欠下了倚风听雨楼一份天大的人情,接下来的一切也自会朝着最圆满之方向前进,这,就暂且当做这几日向你下药之赔罪之礼了,司马易。”
另一厢,司马易刚至昭阳城内,便直觉有些不对之处,仿佛昭阳城内已然变天之感,正当他考虑是否应先回倚风听雨楼暂住之客栈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群人,带头之人赫然是梁其笙手下除青冉之外的另一左右手藏雪:“司马先生,我乃日昇商行旗下大总管藏雪,我家主人有请。”
司马易摸不清对方之意图,脸上依旧留有笑意可是心下早已生出来警惕,故作不经意间退后了几步,手也下意识的搁于腰间,他之腰上缠有一柄软剑,乃是他随身之武器。
藏雪对于他之举动不置一词,依旧如先前般有礼的说道:“先前之事先生大可不必介怀,且待我家主人调查清楚之后,自会给予司马先生一个解释,可是这一切之前提,乃是需要司马先生先于我等配合才是。”
虽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但见眼前之架势,加之方才所见昭阳城内不寻常之动静,司马易还是决意赌一把,毕竟自己刚至昭阳城内便被发现,说明对方早已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了,即便此次逃脱了,下次也保不准会被再次抓住,也只有以口头之上显出几分客气之意:“既然你家主人盛情邀请,司马易就却之不恭了。”
“请。”
在一间隐蔽之庄院里,司马易见到了这个被称为昭阳城幕后皇帝之人物——梁其笙,他坐在上座雕花红木太师椅上,身侧乃是两名护卫,神色不苟言笑,但从相貌而言,梁其笙身形瘦弱,精神矍铄,眉目和善,周身有一股子斯文之气,比起幕后皇帝之威严,更像是一介书生文人,唯一看出他身份的乃是他之眼睛犹为犀利,泛着精光,尤其当他眯起眼睛之时,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紧之猎物,不过更多时候他之面目乃是慈和的,如同这般年纪的普通人一样和善,丝毫看不出心狠手辣之心性。
可司马易不是别人,在之前决意与梁其笙见面之时,他就已经对这个人进行过一番调查了解,少年懵懂之时短暂的辉煌,众叛亲离之时彻骨的恨意,凯旋归来时决绝的手段,人到现在,虽然已然随着时光世事而日渐收敛锋芒,但是整个人有种睿智沉静的气度,世事之磨砺于他之身上留下的意志力与洞察力,绝非常人可比。
原先对于此人是否会与己合作,司马易犹待着几分担忧,虽说是必须完成之事,可是成功之几率却是过于渺茫,而裴九卿之行为反倒为这次合作创造了一份契机,至少成功的可能相较于之前已然有所提升,所以此刻他反倒定下心来,沉着应对。
四周很安静,仿佛连呼吸都需要屏息凝视小心翼翼,红漆雕花边桌上鎏金八角三鼎香炉里紫烟袅袅,檀香特有之气味徐徐弥漫于不过方寸之地,恍惚间甚至会觉之乃是身处于庙宇之内,深感佛音感悟,事实却是恰好相反。
梁老没有出声,手里端着白玉青莲茶盏,徐徐吹了口气,气定神闲的饮茶,偶尔茶盖磕上茶杯,以及轻微的啜饮声成了整个室内唯一的声音,司马易也恭恭敬敬的以小辈之姿态于下方立好,并未在展现商场之上八面玲珑的一套,因为对于梁其笙而已,那些不过是跳梁小丑的玩意儿,所以他表现的恰如一个小辈面对长辈时之恭谨有礼也不多话。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小心谨慎,司马易养伤之日不知昭阳城内乃是何种境地,所以他在等梁其笙说出一些音讯,或者该说他正垂首聆听老爷子之教诲。
半晌过后,或许是满意司马易之言行举止,梁其笙放下手中之青花瓷茶盏,轻声咳了一声,整了整袖子,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司马先生对吗?”
“小辈司马易见过梁老。”说罢恭谨的楫礼,礼数周全:“小辈司马之姓不假,只是老爷子这先生一词怕是不敢担当。”
“男子汉大丈夫有何不敢担当一说,不过既你如此一说,以你之年岁,不妨且就以世侄相称。”话虽是这么说,梁其笙面上却未有不悦之情,司马易谦谨恭敬之情还是很让他有所好感的,商场之上,切莫心急,急了于先机上便已是略逊一筹,梁其笙深谙此道,故而又闲聊了些,一一皆有令他满意之答复,也就开始进入正题:“近来世侄已至昭阳数日,不知对此地所感如何?”
“说来也是惭愧,小侄便一直意欲前来拜会世伯,早前也多次前往您之府邸,得人所禀道世伯事务繁忙,不敢打扰,本想拖延几日在前去拜访,可这几日因被烦事缠身,难以脱身,故而一直拖延至今,今日终于得以与世伯一见,也算是得偿所愿。”其实眼下之局面,梁其笙必然一清二楚,所以司马易道之隐晦,既是暗示也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而下。
梁其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呵呵笑了几声说道:“竟有此等之事,我竟毫无所闻,看来当真是我这主人有所失职才是。”
“世伯言重了,此事不过乃是下人阳奉阴违,与世伯有何关系呢,若是世伯如此言之,可是要让小侄惭愧不已了,毕竟此事只是下人之过错,稍事警告且足以,何须世伯如此兴师动众呢。”
至此司马易之言辞虽隐晦圆滑,但也表明了自身之态度以及底线,他将一切责任全部撇至青冉身上,让对方脱身,但也要求必须对青冉做以处置,且此处置之权利可有对方来执行,他只需要一个结果便足矣,眼下就且看梁其笙之答复。
只见梁其笙复又端起青花瓷茶盏,轻啜了一口,眼睛些许眯起之后牢牢地盯着他,泰半之后说道:“果真乃英雄出少年,好,既然世侄如此说,世伯我就承了世侄这份人情,不过。”话音调转,梁其笙提出一个条件:“不过眼下我尚不知那位毫无规矩之下人为何等人物,不妨就由世侄暂且帮我寻出这个人,我好对其量事处罚,倒还是少不得世侄之协助才是。”
“司马易……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