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霄》林兰馨

17、李休之死

　　李休前来瑶雨楼之时，上官听雨才方起身，正洗漱之时，听横云回禀此事之事一愣，后笑，李休此人乃标准一武人之风，豪迈大方，不拘小节又重以兄弟之情，却有一贪睡之毛病，虽不至于晚了平日之日常操练，却也是需要林悦等人前去三催四请方能请的他起床，就不知有何要事竟一反常态，一早便起身前来。
　　上官听雨将外衣披上，便着以鞋袜道之：“且唤他入内。”
　　李休之神情有些怪异，倒并非其他，而是太过于喜形于色，据上官听雨所知，昨日为楼中之时，他已然至夜深才睡，今日又一早起身，脸上还有困倦之印记，心情倒是很好，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敢情今日一早喜鹊报喜不是，否则大个子你怎会一早便来我这瑶雨楼报道？”上官听雨也乃见之他过于喜悦之神情，方有了调笑之意，殊不知入座之后，李休也坐于其对面相邻之位，端着手中之茶盏，呵呵呵的笑个不停，连茶盏之中茶水溢出都未曾察觉，不禁让上官听雨侧目。
　　“主子，我想请半月之假期，我娘子有喜了。”
　　怪不得一早情绪如此高涨，上官听雨了然，在倚风听雨楼四阁阁主之中，唯有李休一人为有家室，只是平日亲眷不曾偕同至邑州，而于其之老家苏阳，两人多年来分居两地也确然辛苦，故上官听雨问道：“此次是否欲将亲眷携往楼中？”
　　李休搔了搔头，有些憨厚之模样，似乎已然沉浸于父亲一职之幸福中：“看苏阳之情况啦，最好是希望将莫兰带来，眼下苏阳之中也唯有她二叔二婶加以照料，只是二人年事已大，必定多有不便，故我也想将莫兰带来，好有照顾，可是这次莫兰已然有孕五月，先前乃是怕我担心一直迟迟未告之，现在的话，我想莫兰已有五月身孕，舟车劳顿是否让她很辛苦，怕她吃不消，所以我想还是去苏阳看了之后再做决定。”
　　“即将做父亲之人果然不同，事事料理周全，依我之见不妨如此，眼下楼中暂无要事，先有崔涑代为处理你之事务，其他阁主则代为帮衬，想来不会有大事发生，你呢，就暂且先行回以苏阳，将一切事物处理妥善再回来，我想兄弟们看在即将做叔叔之份上，是不会多加计较如此小事。”
　　“那就最好，主子，那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好早些将莫兰接来。”
　　“等下。”上官听雨嘱咐横云几句，就见后者走向内室，不消多时便以出来，手中托以几方红木盒，听雨取以最上一巴掌大之盒子，搁于桌上推至他面前，示意他打开之后方说道：“此物是我早些时候便以备好的，虽不是何等珍贵之物，但也是取个吉祥之兆，乃一对银手镯，脚镯与一银锁，还有则为一砗磲手链，可戴于莫兰之腕，砗磲为佛教七宝，有避邪宁心精神之效，而其他则是一些燕窝人参之类，我也用不上，不妨由你带回，也可为莫兰作调养之用。”
　　对于上官听雨之体贴，李休未曾多言，用力点下头之后，大力抹去眼角出现的眼泪，说道：“主子，我什么也不说了，反正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让我儿子出生了喊你姨。”
　　上官听雨打趣：“非要儿子不可吗？女儿家又有什么不好？”
　　“先生个儿子，到时候长大了好保护妹妹，做个好哥哥。”
　　上官听雨看着李休此刻喜悦之模样，笑着摇摇头：“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回来之时我让楼中兄弟为嫂子备宴。”
　　“好。”
　　李休之身影渐渐自上官听雨之视线中远去，墨色披风于他身后扬起不羁之弧度，她笑着甩去那一刻心中突然闪现之不安。
　　李休离去数日之后飞鸽传书前来告之，说已然到之苏阳，莫兰身子还好，所以过几日一切事宜安顿好就回来了，另外于最后还写道莫兰自怀孕之后开始嗜酸，酸儿辣女，怀的应该是男孩，兴奋不已。
　　霍延率先看到此封信，乐道：“孩子还未出身，李休这准父亲之毛病就已经犯得不轻了。”
　　半月之后，约莫着李休可能即将携眷到来，故楼中兄弟也张灯结彩准备洗尘之酒宴，而与其喜悦场景截然相反之处，则是突然现身之上官听雨煞白之脸色。
　　众人本打算关切问之，然她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再也无法平静，李休出事了。
　　苏阳
　　李休看眼前之景，一边是怀有身孕被人挟持之妻子，一边是倚风听雨楼之安危兄弟情谊，他陷入两难之抉择。
　　“李休，眼下你夫人在我等手中，若是一不小心，则是一尸两命，想必你也不想看到如此之惨状，当然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到如此之地步，只要你把倚风听雨楼各地暗桩之名单告诉我，我立刻就放开你夫人。”
　　李休看着面前妻子梨花带雨之面容以及脖间锋利之刀刃，旁边几位黑衣人将刀锋轻轻一压，莫兰之脖间已然出现一道血痕，而她只是哭着看着他，带着哀求之神色摸着自己已然隆起之肚皮，她知道他重义，可她不愿她一心期盼之孩子有任何损伤，可眼下，对李休而言，这个抉择太难了。
　　而面对莫兰声声哀泣，他手中之剑落地，木然由着对方将刀架于他之脖子上，李休明白，楼中兄弟能够体谅他之苦衷，可是结果呢，倚风听雨楼轻者一蹶不振，重者瓦解无存，他没办法看着兄弟们为了他一个人自私之选择身死殒命，可是莫兰，她不过一介柔弱女子，是他之妻子，而且她之肚里怀着他们一心期盼剩下之孩子，李休犹豫不决。
　　此时，黑衣人见李休放弃挣扎，故令手下押着他，莫兰之眼中有欣慰放松，并非世间所有女子都有上官听雨那般之野心，如莫兰，她不过一介再普通之女子，她的心里只容得下这个家，她可以在平时支持李休，因为这是他之兄弟情义，却无法在此刻选择牺牲自己小家去成全他人，她做不到，她为了自己的家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明了换回她与未出生孩子两条性命之代价为倚风听雨楼上下之灭门之祸，可她不在乎，所以她此刻是如此欣慰，默默地握上了丈夫之手。
　　莫兰之安慰唤回了李休之思绪，他低下看着妻子之手，砗磲手镯在腕间光彩夺目，他忽然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很多人之话。
　　记得和尉迟凌天初识之时，两人大口喝酒尽兴而归，当时他说了一句，让自己毅然决然跟随于他，他说：“帮我，兄弟。”
　　而霍延，他总是一派斯文之表象，举止斯文有礼，喜好干净，而酒后畅谈，他醉了说起少时出生为一方名流，而后于朝廷之下家破人亡，他已经醉的不清，却说道：“李休，我并非为之家仇，而是不愿更多的人像我这样背负家仇之恨。”那一刻，他之眼神熠熠生辉。
　　织箩，那个总是妩媚笑得没心没肺之女子，总是无比在意自己之美貌，却在利州水患之地逗留，处理后患，回来之时，她说：“天下间最可怕之事即看着一条年轻之无辜生命在自己怀里消失，慢慢冷却之感觉让自己宁愿在那一刻死去，也是那一刻开始，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存在是重要的，因为我们有可能改变这样的环境，让更多的人不必枉死。”虽然此日她已然装扮精致美丽，笑的妖娆妩媚，而曾经有一刻她曾经是那么脆弱。
　　还有风莫，还有司马易……最后李休想起了上官听雨，并非是她往日之厉害，而是离别之际，她略带暖意之微笑，小心周全吩咐着一切之上官听雨，她说楼中兄弟们在倚风听雨楼等他，待他回来之日，为其设宴洗尘，一幕幕仿佛又重现于眼前。
　　李休反握以莫兰之手，摩挲着她腕间之砗磲手镯，抬头道：“莫兰，对不起，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称职之丈夫，父亲。”
　　莫兰似乎觉察出什么，可事态之发展已然来不及了，李休已然抽出身后之人所配之剑，存着必死之心割向自己颈间，动作之快，无人可阻，下一刻，莫兰只觉得温热之液体溅于满脸，然后自她脸上滑落，而她只能目视着李休壮硕之身躯慢慢颓然倒地，而倒地之时，他手中原本拉着之砗磲串珠扯断，珠子散落一地，滚落于温热血液之中，伴随珠子于地面滚落之声音，同时响起之还有莫兰之尖叫。
　　上官听雨赶至李休苏阳老宅，推开门一刻，竟是连举步之力气都没有，只见一具尸体躺于青石地上，鲜血染红了他身上所穿之墨色披风。
　　“大个子。”
　　“大块头。”
　　“李休。”
　　“老大。”泪水已然模糊了他们之眼眶，而他们冲上前欲扶起尸体，想要扶起他，把他愰醒，可是手指相触之间，鲜血已然冰冷，尸体也是一样之温度，一切已然太晚了，顿时颓然跪倒在地。
　　上官听雨一步步上前，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自己之心上，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躺于地上之人面容已经模糊，可是她还是上前，将那具已然冰冷之尸体抱于怀中，死死地不愿放手，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尸体染上些许的温度。
　　“李休，李休，李休……”眼泪落到了李休的身上，她赶忙擦去，却是越擦越多，甚至泪水之中已然夹杂着血红，是血，不知何时唇已然咬破，鲜血和泪水混合滴落于他之脸上，至此，她全然失去了理智，抱着李休的头，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眼泪肆虐，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李休，李休，李休……啊！”
　　不知过了多久，日中西移，上官听雨放松开手，将李休之尸体平整放于地上，手抬起颤抖着覆上他之眼睛，将他之瞪大之眼睛阖上，李休，你一定很不甘心，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楼中兄弟一定会为你报仇，此仇此恨，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她慢慢的伸手捋平李休之衣角，此刻方注意到他手中之砗磲串珠，仍有一粒握于他之手中，而其他已浸于鲜血之中，分明是佛性之物，却沾染上杀戮之孽障，上官听雨感觉眼眶之中再次有泪水滑落，不过这次她亲自用力拭去脸上之泪水，然后看着眼前一个个跪于李休面前悲伤哭泣之人，毫不留情的各自甩了他们一个巴掌，最后也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不许哭，谁都不许哭，全部站起来，”上官听雨眼眶发红，泪迹未干，可话语之中已然恢复冰冷绝然之态，撑起了此刻所有人之心：“今日上官听雨在此立誓，我等今日所记住的并非是李休之死，而是恨，刻骨铭心之恨，对裴九卿对这朝廷彻底之恨，李休死了，他是为了我们而死，为了楼中上上下下无数兄弟而死，为了我们抛弃了他之妻子，他期待出生之儿子，眼下我们在他面前发誓，终有一日要实现我等之宏愿，为了李休，为了楼中兄弟，他日以裴九卿之鲜血血祭李休在天之灵。”
　　上官听雨蓦地跪下，身后众人相随，额头用力磕于青石板之上，后她更取腰间之匕首，划以手腕直至鲜血流下，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上官听雨傲然道：“今日李休死了，也许在别人看来他是因无法抉择而死，可是我等应该明白，他不是，他在决意身死之前，已然下定决心，他死只是不愿看见被他自己放弃妻儿之悲惨下场，他选择了维护我们，背弃了他的妻儿，可眼下我们尚未见莫兰之尸首，极有可能已被策划之人带走，他很清楚，李休死后，我们无法对其妻眷弃之不顾，故一定会想方设法相救，一定会设下千难万阻，防止人被我们救走，但是就算再怎么难我们也得救，莫兰与李休鹣鲽情深，她是李休名正言顺之妻子，她肚子里之孩子乃李休唯一之根，无论如何，我们要帮大个子抱住最后一点血脉，这是我们除复仇之外，唯一仅此能为他所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