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说在秋》风裳水珮

8、第二章（2）

　　流光悄逝，不觉又是三个月，逼近期末，中文系的考试不过是做做文章、读读书、写写评论。课不多，日子反而更清闲了。习作课已成了我向陆泯之倾诉我多年来孤独寂寞的暗壕，习作作业不过是幌子而已。
　　付青青对于陆泯之的狂热崇拜并没有随着夏季到来而升温，她又开始在徐离的课上表现活跃，在诗歌评论的作业里附上各种暧昧的诗，偶尔也会让我代拟几句。
　　而我见到陆泯之，也不再胆怯，能恭恭敬敬微笑地注视他，说，“陆老师好。”我不愿意叫他教授，教授这个称谓总有那么点敬而远之的意味。我们虽然几乎没有直接的言谈交流，但我总以为我们的心是可以相通的。交作业和批改作业之间的沟通，很多时候让我有鱼雁传书的错觉。比起摊开心促膝热谈，我更喜欢这种含蓄与默契。
　　五月，父亲的家书第二次寄到，字迹潦草，仅书：我知道你恨我。
　　我拿着信，看到恨字，身上觉得凉，同时觉得陌生，还有一丝丝喜悦。原来我还被我的父亲挂记，我以为我早被他忘记了。他原来有感情，即便是只有恨，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强。
　　屋外蝉鸣不停，我站在窗口望着飘在远空中的云朵发呆，暮色里的云朵镶着金边，像母亲旗袍上的金线滚边。付青青急冲冲地跑进来说，“快，快，帮我打扮打扮。”
　　“怎么了？”
　　“晚上的诗会啊，是学校的老传统，所以Mr.陆和几个有名的诗人都会来。”
　　付青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结识各种文学青年的机会。她身材高大，皮肤白净得像人参，眼睛也够大够黑，红唇皓齿，只可惜长了一张长扁脸，便一点也觉不出美感。大概是比例不好。
　　她也是知道装扮自己的，从来不穿细腰旗袍，用她的话说，她穿旗袍，是大象围肚兜。她穿了一件粉色碎花连衣裙，系带子，露出光洁的长腿，显得身材高挑。我很不喜欢她那个繁复的花边领，和肿起来的短袖，显得又土又傻。但她自己最满意的就是这些，称这是欧洲宫廷风，她穿着有一种做贵妇人的傲慢。她的两片脸被她用胭脂染得通红，头上绑上她从家里带来的红点宽幅发带，我越看越像从了洋的地主婆，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也不恼，拿着镜子左右摆弄，“你别笑。这叫大俗大雅。”
　　“我最佩服你的勇敢。勇敢得可爱。”
　　付青青一听，回头对我摆了一个妖艳的姿势，用被她画得有点肿的眼睛对我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说，“是吗？我可爱，我妖艳！”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去地说：“我真是要膜拜你了。”付青青的行为是有煽动力的，我心里那些好玩心都被她煽动起来，决定跟她去看看她的表演，当然还可以看看诗会，最重要的想看看陆泯之在诗会上会做些什么。如果他也和徐离那样酸味大发，或是像付青青这样卖弄风情，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上他任何课了，跟着的就是那本作业簿的毁尸灭迹。
　　有了这个自我的赌注，我第一次对诗会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