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说在秋》风裳水珮

46、第十章（3）

　　一连两日我都没有看到李牧青，甚至连下人也很少见，整个公寓像是被丢弃在角落里的玩具，而我是与它一并被丢弃的。除了吃饭、发呆、睡觉再无其他事情可以做。我像做错了事情一般心虚，难受，头一次发觉原来这样被尘世遗弃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心理折磨。也许我再这样呆上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言语，连做人都不会了。
　　第三日的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阳台上吃饭，也许是因为整天闲着不用消耗任何体能，所以尽管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胃里却不饿。阳台的石缝里有蚂蚁爬过，我沾了饭粒去喂蚂蚁，有几只蚂蚁真地被吸引过来，可是因为饭粒太大，它们搬运不动。小蚂蚁围着饭粒团团转，其中一只跑开钻进石缝里去了，也许是去找援兵。我蹲了许久，也没看见那只蚂蚁再出来，脚都发麻了，头也有些晕，只能站起来，回头却看见李牧青半倚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我，一身黄军装，敞开着，露出白衬衣来。
　　这样突然地看到他，我心里竟微微有些激动，久旱逢甘雨一般。我咬了咬唇，想让自己清醒、平静。
　　“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根本不必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还是假装生气的问了，也许我只是怕自己会失语，着急说话。
　　“关一辈子！”他也没想要认真回答我，但是他的回答说出口，我还是心惊了。
　　我不再说话坐回桌前，用筷子去夹饭粒，一粒一粒数着，只是为了数而已，不需要结果。
　　他起身走到我跟前，抓住我拨饭的手，弯下身问，“这两天，你有没有想我？”他张嘴都是酒气，嘴巴周围都是一圈微微的胡渣，这张脸微醺着，这样的不修边幅，却愈发显得英气十足。
　　“你喝酒了！”我想推开他，却反被他拉起来紧紧抱住。
　　“我后天就要结婚了！”他的脸几乎要贴在我脸上，我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着那微微一点距离，他这样的气势汹汹，我无论怎样在他面前只是一个弱者。
　　“恭喜你！”我别过脸去，避开他呼出的酒气。
　　“说得这么勉强，不像你，你是不是在难过？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看来你真的喝多了。”他说我舍不得他，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我突然心里又像装了钢盔一样变得坚定。我说得漠不关心，眼神也变得冷漠，笑容像开在枯枝的雪花。
　　他也看着我，神色混乱，突然他横抱起我，把我带入房间，扔在床上。他像风暴一样扑了过来，疯狂地亲吻我，从额头到嘴再蔓延到脖子，我想推开他，双手却被他紧紧扣住，动也不能动。
　　“混蛋，你放开我！混蛋，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怎么喊他都不能止住他，他的手已经将我旗袍的盘扣都扯开了。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掉入火坑，万劫不复，眼泪终是忍不住下雨一般。
　　“你根本不爱我？”我哭着说出这句话，无比委屈，他听了突然停住，但并没有放手，红着眼睛看着我，竟有哀愁，“我所做的全部只因为爱你。我今天先要了你！”，说完他又低下头亲吻，汹涌如潮，不可抵挡。衣服一点一点被撕开，身体一寸寸暴露，我心里彻底塌方了。就在这时，却听到大厅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李牧青，李牧青，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李牧青，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女子叫到第二声，李牧青停住了。他有些烦躁，爬起来，衣服都没整就出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李牧青的态度一贯的冷。
　　“你怎么衣衫不整的啊，不会是金屋藏娇吧？”女子嗓音很洪亮还有乡音，听起来特别耳熟。我扣好衣服悄悄走到门边窥探。那个女子穿着粉红布拉吉背着我，高挑的身材，洁白的皮肤，加上那洪亮的嗓门，天呐，是付青青。我惊叫了一声，付青青发现了我，也惊呆了。
　　“子衿！子衿！”她张着嘴，半天都没有合拢，是她，一定是她，她的惊慌都是这样的戏剧。
　　“青青！”我走出来，紧紧抱住她，眼泪“扑簌簌”地落。
　　我们彼此都没有料到还能再见。我们更没有料到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再见。李牧青同样很意外，不过这回，他应该彻底地醒了酒，转回房间去，再出来时已经衣衫齐整了。
　　“子衿，你不是回安徽了吗？怎么会在重庆？”我看了李牧青一眼，李牧青紧闭着嘴，看他处。我知道如果我告诉青青我是被李牧青掳来的，她一定会在这里“大开杀戒”，她是脾气急躁的进步女青年。
　　“说来话长，有空再说吧！你呢，你怎么会来这？”
　　“我是被我爹抓到这里来的。他要我跟这个人成亲。”付青青说着一脸怨恨地瞪了李牧青一眼，李牧青哂笑着不理。
　　“你和他？”我没法将付青青和李牧青联系起来，这个世界未免太小，反正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我被我爹关起来了，要不是我说我要来见他，我爹才不会放我出来呢。”青青清瘦了很多，却更有韵致，但还是那样咋咋呼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一张大无畏的脸，我幽暗的天井里就像照进了一束光，耀眼，清朗。
　　“付小姐，我们才一起吃完饭，怎么你又想我了吗？就这样着急到处找我？”李牧青故意这样戏谑青青，连我也一并调戏了。
　　“喂，谁想你了？我是想来跟你谈判的。”
　　“谈判？”李牧青眼微抿嘴唇，大概心里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很有耐心听青青说下去。
　　“对，谈判。虽然我跟你不是很熟，但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说得通道理的人。况且你似乎也不..喜欢..我。”青青说到喜欢两个字，还是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变低。付青青也会在人前难为情，不过这样，她总是更惹人喜爱。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李牧青也听出了青青话里的羞涩，更起了兴致。
　　“我怎么不知道，你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吃完就走人。如果你要是对我有一点点兴趣，你肯定会说，‘嗯，付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又不是子衿，才不会喜欢都不说，矜持得要死。”
　　“原来你不傻嘛！”李牧青竟然被付青青一席话逗得大笑，青青趁机对我挤眉弄眼。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取消这桩婚事。”青青巧言善辩，放到这个谈判真是再有用不过。
　　“付小姐，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不过，你认为你跟我谈判有效吗？如果你能说服你父亲，也不用来找我吧？既然你不能说服你父亲，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说服我父亲呢？”
　　青青看着李牧青哑言了。现实不同辩论，脑袋灵活，嘴巴善辩就可以。
　　“付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付青青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随即又点了点头，“子衿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她也准备嫁给我！”他看着我，又在试探我。
　　“喂，你不要开玩笑了，子衿会嫁你，见鬼了！”青青被他的话激怒了，气得呼哧呼哧，又问我，“子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青。眼下的情况哪是一句是与不是能讲清楚的。
　　“你干嘛不说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吗？喂，徐子衿，你喜欢他吗？”青青变得很激动，难以至信的样子。
　　“青青，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有那么简单。”我眼里都是恳求，请求青青的信任。
　　“付小姐，你没事了，可以走了吧？如果你有这么多话跟她讲，将来我们结婚了，有的是时间。”
　　“喂，李牧青，我走可以，但是我要带她走！”青青我抓起我的手，欲走，李牧青却伸出手拦住我们，“慢。”青青却不管，一把推开，“她卖给你了吗？你凭什么不让她走？如果今天她不走，我也不会走。如果我不走，我爹肯定要来找我。我要是告诉我爹，你要一次娶两个老婆，我看到时候事情就不会这么好收场了吧！”
　　青青拉着我奔出院子，奔到车上，我透过车窗看着李牧青，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脸藏在阴暗里。我有一丝丝替他难过，但很快就被心中的愉悦所替代。我记得徐离说，青青是太阳，我是月亮。她来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受到了她的温度，我都看到了光亮。
　　命运，你到底要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