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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七章(4) ...

  •   父亲一走,我和这个家的关系,名存实亡。我成年的积怨跟我的父亲一齐被葬进了地底,我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了无牵挂,大大的自由。
      “大哥,我想回学校去。”我很客气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爹一死你就来惦记爹许给你的那份嫁妆了?”大嫂一旁走过来,白了我一眼。无所谓,我大哥于我也不过是个外人,更何况她。
      “那份嫁妆我都不要。”我只想快一点走,走得远远的,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你给我进去!”大哥铁青了脸喝斥大嫂,大嫂有些意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扭头进去了,花厅的帘子摔得“哗哗”响。
      “子衿,你大嫂这个人是这样的,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哥转个身,又是一派和气。
      “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不用这样绕圈子。”他的和气是绣着孔雀的屏风,看久了,看旧了。
      “子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么说,好像大哥好像要害你一样。我们可是亲兄妹!”
      我只是笑,不想与他争一尺之长。他搓着手,在我身后踱了几步,然后又坐了下来,那帘子还在窸窸窣窣地响着。
      “是这样的!”他清了一下嗓子,小心翼翼的,“关于你的婚事”。
      “关于我的婚事,父亲临终说得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可是,二妹,胡家都下了聘了。”他喏喏地说。屏风上的孔雀掉了毛一样没了凤仪。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从来没同意过。”
      “二妹,想攀这门亲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你是我妹妹,我不会害你的。”帘子终于不响了,自鸣钟的钟摆走得努力,一步一步,半点儿不错。
      “大哥,你不用再说了,想让我同意这门亲事,那绝对不可能。好了,我要回房了收拾东西。明早我就走。”
      大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脸比哭还难看,很滑稽。我看了他一眼,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大妈跟大嫂却站在了外面。
      大妈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阴鸷得可怕,我从没有看过她这副样子,叫人看了要做噩梦。
      “徐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大妈的脸像被纸糊上了。
      “你要这么看也可以,我不介意。”我说得毫不在乎,心里却有些害怕,大概是从小怕惯了。
      “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大嫂啐了过来,一副要生吞了我的样子。
      “好了,你闭嘴。”大妈横了大嫂一眼,大嫂见此忙收了嘴。
      “这婚事由不得你自己。你当是为你爹尽孝。容妈,阿福,你们给我看紧了小姐,她要有事,你们也少不了太平日子!”她做事永远如此,干干净净,干净得阴森可怕的。
      我再次被锁进了我的院子里,紧紧地锁着,悄无声息。天气转凉了,山桃叶子黄了一片,青石板上的青苔也枯了,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季节在憔悴。这样的隔绝比死还叫我恐慌。
      对于大哥的仁慈,我不抱任何希望,但我也不会这么甘心听凭他们发落。容妈每日伴着我,飞针走线地绣嫁衣,只是绣,闷闷不乐的脸,霜打过一样,没了生气。
      “容妈,如你所愿,我要嫁人了,你怎么倒不高兴呢?”我说得漫不经心。
      “二小姐,你怎么这么说,容妈是盼着你出嫁,可是我更想二小姐开开心心的。”她说着眼圈儿红,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不是我。
      “好了,容妈,我都没哭,怎么你反倒要哭了。要被卖了的又不是你。”
      “二小姐,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被卖了呢。现在外面那么乱,胡家家世那么大,人人都想跟他们家攀亲。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不满意呢?”
      “我怕我嫁个大麻子,看着闹心!”我扯过绣了一半的嫁衣,金线勾的蝴蝶络在袖口上,死了一样,飞不起来。
      “二小姐,你就不要说笑了。我看你八成是自己心里有人了。”容妈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谁偷听了去。
      我看着容妈,觉得她像个孩子,简简单单的。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是不是那个李少爷?”她得表情神神秘秘。
      李牧青,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容妈却替我记得。自然不是他,可是难道我要跟容妈说不是他,是个半老头子陆泯之。我是常常想着他的好,常常想要回到他身边,可是他于我,真的又能称得上是心上人吗?我自己并不确定,越想越不确定。
      “肯定是了。我早该想到了,难怪那个李少爷对小姐那么不避嫌。”容妈见我不回答,自觉说得十拿九稳。
      “容妈,你想什么呢?”我说了她一句,并不解释。
      “二小姐,我看李少爷那派头,也该有些家世。他要是真心喜欢小姐,你让他来跟大夫人提亲,大夫人未必不肯。”我将手穿过嫁衣的袖子,金色的蝴蝶活过来了,好像趴我的袖子上。
      “对啊,容妈,你提醒我了。”我把手抬起来,迎着光,一袖的蝴蝶透出香来。
      “容妈,你知道胡家的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吗?”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我不能坐以待毙。
      “好像是立春后。”
      “很好,我想我应该还有时间。不过,容妈你一定要帮我忙。”我转脸拉着容妈的手,笑笑的。容妈看着我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脸上也有了笑容。
      我给陆泯之写了那么多信,他都没回,兴许是因为战事的缘故,他收不到我的信。陆泯之收不到,可有一个人兴许能收到,他若是收到信兴许会帮我。我写两封信,一封依然是给陆泯之,一封是舒睿贺。容妈偷偷叫人给我送了出去。
      我让容妈跟大妈说,我同意了这桩婚事,大妈还特地来看了我一回。可是照旧让人看着我,哪儿也不让去。
      我能想到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只是等候,等候最后命运给我的安排。在昆明,那么多轰炸,我都没被炸死;在绩溪,流了那么多血,我也没有死成,也许真的是我命不该死。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的活下去,我想看看我的命运最终到底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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