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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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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郁深更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宣。
他在郁深被人揽走的第一时间便警惕抬头,而后看见了一张几天前曾在夜色里遇见的面容。
秦宣能对此人印象如此深刻,并非只因对方疑似和郁深关系匪浅,还因那张脸实在令人难以在短期内忘记,甚至让秦宣只四目相对便感觉到一股危机感。
他意识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外形条件正在无可辩驳地被人碾压。
短暂震惊后,秦宣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男友正依偎在他人怀中,登时伸手想要在郁深身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他失败了。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他的意图,手臂在郁深纤细的腰间轻轻一带,继而微微侧身,郁深便全然被此人高大的身形挡住。
同一时间,男人微移视线,冷漠的双眸看向秦宣。
男人的眉眼生得俊美,是冷厉却不凶狠的长相。然而此刻被他看着的秦宣,却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具警告意味的森冷。
那姿态,就好像圈占领土的野兽在警告外来的威胁。好似只要多进一步,就要被他牙口撕烂。
可凭什么?
到底谁才是郁深的男友?
秦宣因这一眼出离愤怒,积压在嗓间的声音近乎低吼:“把郁深还给我。”
男人毫不退却地与他对视,语气冰冷:“他并不想理你。”
下一秒,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鄙薄的笑:“况且你们已经分手,何来‘还给你’一说。”
秦宣身体一僵,努力维持的体面终于在外人的讽刺中被打破,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怒骂:“你放屁!”
“谁说我们分手了?我还没有同意!你又是谁,凭什么插手我们的事!”
此处是餐厅门口,步行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不住有人朝他们投来怪异的眼光。
秦宣通过餐厅的玻璃反光观察到这一点,喊完便后悔了——他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引人注目。
但对面的男人竟好似全不在意。
手臂仍紧紧搂着郁深,看向秦宣的双眼表露出一种极其莫测的神色。
有对秦宣的轻蔑与敌意,有对秦宣吓到郁深的薄怒,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秦宣敏锐地意识到,那种古怪是在他说完“凭什么插手我们的事”之后出现的。
却并非是因他这句质问而怯懦不甘,而是暗含一种昭然意图的谋算。
只一瞬间,他便悚然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根本不在乎郁深是否会与他秦宣结束关系。
秦宣正要怒而开口,却见那男人匆匆低头,堪称亲密地凑在郁深腮边,语气忽然缓和:“难受?”
郁深才缓过那股汹涌的晕感,毫未察觉此前的暗流涌动,只后知后觉抬头问:“段阁?”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双眼流露出一股润着红的迷离,和平时倔强的表情大不一样。
段阁重重滚了下喉结,但开口时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嗯。”
郁深下意识撑住段阁宽厚的胸膛,挣扎着想要站好。
臂弯里的身体几下扭动,段阁只得微微松了力道,抬眸前留恋地望了一眼郁深的腰侧。
“谢谢。”
这句话是郁深对段阁说的。
“快滚吧。”
这句话是郁深对秦宣说的。
秦宣难以置信地看着郁深。
他不敢相信对方的感情真的消耗殆尽了,毕竟一直以来除了房事以外,郁深对他有太多纵容,这怎么可能是不爱的表现。
但此刻郁深变脸如翻书,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只有烦恶。
宛若被人在仇敌面前扇了两个耳光,秦宣此刻的羞怒感无以复加。
“跟我走!”他愤怒地一把抓住郁深的手臂。
不成想郁深猛地甩开了他,因着病弱,还为这剧烈举动狠狠喘了两口气。
“别碰我。”
只要看到秦宣的脸,郁深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苏颜,想到那些视频,想到二人身上发生的令人窒息的交往。
强忍着眼前阵阵泛起的白光,郁深往段阁的方向靠了几分,声音很虚:“你有空吗?”
段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垂着眸,语气平静无澜:“我带你走。”
这种语气很平常,和对秦宣反唇相讥的样子截然不同,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意味。
郁深更不多想,忽略秦宣在一旁的声声呼唤,顺从地在段阁的搀扶下离去。
他埋头走着,头晕目眩,故而也并未看到,在他们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段阁回头,对着秦宣露出一个讥诮而阴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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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阁今天换了辆银白色的保时捷911,副驾垫了软垫,坐上去很舒服。靠枕的位置正合脖颈,郁深一靠上去睡意便涌了上来。
“今天……麻烦你了。”郁深的声音因困倦而含糊,“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段阁发动引擎,淡淡道:“不会。”
“那就好。”
窗外的景物在行驶中飞逝,段阁不露痕迹地瞥了郁深一眼,对方的脑袋歪着,脸颊肉轻轻陷进柔软靠枕里,素来坚韧的态度也变得软和了下来。
“带了身份证或社保卡么?”
段阁声音不轻不重,若郁深睡着,大概是听不见这句话的。
但郁深还是迷迷糊糊地回答了:“没带……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好。”
段阁未置可否,静默片刻后,余光瞥见身旁的人彻底睡了过去。
郁深的记忆仍隐约停留在自己最后那句“送到小区门口”,但他却是在药水的气味萦绕下醒来的。
耳边好像传来男女的交谈声,女声带着笑,语气含着些许揶揄。
郁深一睁眼,便见拿着红色单据的段阁长身伫立,一旁是扶着吊瓶挂架、正准备给郁深扎针的诊所医生。
那女医生大约五十左右,烫着一头小卷,颈上挂着一条不粗不细的银项链。
郁深愣了下,往门外扫了一眼,辨认出这是自己小区附近的一间私人诊所——他平常发烧时偶尔会来这里就诊。
意识到是段阁带自己过来的,郁深有种浅交多劳的抱歉感,微一抿唇,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言谢。
最后还是段阁先开的口:“醒了?”
郁深点了下头,纠结间只说出一句最淳朴的感谢:“谢谢,麻烦你了。”
想了想又道:“医药费是多少?我转给你。”
这时女医生叫他伸出手,要往他腕上绑止血带。
郁深下意识递出靠近医生的右手,等到针头刺进血管里,那一瞬间的疼痛才使他反应过来——右手是常用手。
段阁看着他努力用左手拿手机的姿势,说:“不急。”
郁深略一思忖,也知成年人间不用这样急切的计较,便对段阁轻笑了下:“谢谢。”
身下是一张红木长椅,段阁在他身边坐下,语调寻常:“两瓶药,你可以睡一会儿。”
郁深说好。顿了少顷,又看向段阁,见对方未有离去之意,颇含歉意道:“这里离我家很近,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段阁却拿出手机来看。
“我今天没事。”
郁深看着对方泰然自若刷起手机的姿态,也不再多说什么,心里默默记下这份恩情,靠着椅背阖眼睡了。
梦里昏昏沉沉,秦宣和苏颜的脸接连出现,融合在香艳的画面里,上帝旁观的郁深却只觉得那场面令人窒息作呕。
他甚至在梦里听到苏颜问秦宣,她和郁深哪个更舒服。
梦里的秦宣不屑道:“他就是个故作姿态的贞洁烈夫,脑子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呢。”
画面开始剧烈动荡起来,郁深想大喊: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对感情更认真一点,谨慎一点。
在梦里,他终于暴露出自己的惶恐。一遍遍在心里自问,他的小心谨慎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郁深从不认为选择在爱情里发生关系有什么问题,因此他也从未在意秦宣曾经有过经验。
个人有个人选择,他只是因家庭原因,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坚持,却不知这种坚持在秦宣这种人眼里堪称罪过。
他在梦里反复自我否定与肯定,在感情上陷入了一种深刻且难逃的迷茫。
郁深觉得自己要病了。
他曾经丰富多彩的爱情观,只需经历一次爱人出轨,便被囿于小小的“性”里,低俗到可悲。
不知过了多久,秦宣和苏颜那两张可憎的面目渐渐淡去,迷雾里踏来一双长腿,步伐节奏有序,待郁深想仔细看去时,那颀长的身形又化作一张英冷的脸。
段阁的声音在耳旁模糊地响起:“郁深,醒醒。”
随着这声叫唤逐渐清晰,郁深拧着眉头,徐徐睁开眼。
入眼是段阁的脸。
微仰视的,从线条流利的下颌到英挺的鼻梁。
这视角有些奇怪。
下一瞬,郁深猛地直起身,顷刻间意识到自己方才正枕在段阁的宽肩上。
“抱歉。”道歉几乎是脱口而出。
彼此坦白过性向之后,郁深不可避免地认为他的举动过于冒犯。
段阁黑漆漆的眼睛凝了郁深一眼。
那一眼绝非是寻常下淡漠随意的一瞥,反而饱含情绪、有别深意。但是那深意又像是深海下的礁石,被蓝色的潮水冲刷覆盖,眨眼便消失不见,令人只能揣度回味。
郁深不及多想,就听段阁对医生礼貌道:“您好,都输完了。”
郁深这才转头看见空了的输液瓶。
他看去的时候,瓶身里的最后一点药液也流进管中,长管里开始显露出药液下降的痕迹。
时间如此恰到好处,就好像段阁一直在盯着他输液的进度。
这念头一落下,郁深心里就弥漫出自作多情的尴尬,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段阁怎么可能对他另有所图。
拆掉注射针后,郁深按着手背上的止血棉,和段阁一前一后出了诊所。
郁深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段阁,正准备说自己回家。
然而双唇方张开一条缝,段阁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出来:“走吧。”
他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保时捷闪烁一下,车门把手弹起,象征着车身解锁。
这是一个简单的祈使句。
语气并不强硬,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郁深只好在心里又将段阁的恩情加重几分。
他以为这次接触到家门口总该结束,未料段阁转动方向盘,目不斜视道:“临停位在哪里?”
郁深怔愣地指了个方向。
慢半拍地意识到:
段阁,这是要把他送到家里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藏评论QAQ
另外防骂解释一下:郁深尊重任何人的恋爱选择,他只是因为自身的一些经历,所以在某些方面尤为谨慎,不是裹小脑那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