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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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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其他几个同学围过来与张玉静交谈后,郁深和段阁悄然退场。
按理来说一起会见了恩师,应当有许多旧事可以重提,他们也可以像其余人那样,一同勾肩搭背、望着窗外追忆往昔。
可偏偏他们二人都安静极了。
郁深脑子里有太多问题上涌。
你大学时经常回瑶州吗?
是飞回来看外公外婆吗?
为什么从没和我提过换位置的事情呢?
……
最终,他只捡了自己脑内盘旋最久的问题:“你当年,为什么要换到我身边坐着啊?”
问完,不自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掌心微微发汗。
好似期待着什么,又好似畏惧着什么。
段阁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偏过了身子,将头倾来少许。
要开口了!
郁深不禁屏息。
段阁终于开口了。
他说:“嗯?”
——他没听清。
郁深:“……”
在他停顿住的短暂一秒里,段阁重新直起身子,并没有要再听他复述一遍的打算。
于是郁深明白了。
段阁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办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是真的无法形容,一个词都找不到,连好坏与否都难以评断。
身边传来老谭的声音:“傻站着干嘛呢?”
郁深一转头,就见老谭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往其中一桌带:“快来吃饭,再不吃没东西了。”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郁深确实有些饿了。
一边跟着老谭走,一边想要回头看:“等下,我把段阁也叫上。”
“段阁还用你叫?他肯定会跟过来——”
老谭的话音忽然止住了。
怎么回事。
后背凉凉的。
老谭若有所感地回头,待看清身后景象,霎时吓得后颈发凉。
段阁的视线死死凝在他搂着郁深的手臂上,眼神仿佛在看十恶不赦的罪人。
——好熟悉的眼神。
老谭猛地撤回手,惊魂未定地少女般捂着自己的手臂,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砍了。
他倏然想到为何觉得熟悉了。
高中时,段阁不就是天天这样看自己的吗!
那会儿他还天真的以为对方看自己不顺眼,原来根本是因为——
老谭猛地看向郁深。
恨不得现在就摇着对方的肩膀大喊:
快用前几天的问题再问我一遍!我现在有新的答案了!段阁根本就是高中时就喜欢你!
然而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郁深就被段阁拽着手腕拉走。
对于郁深来说,一切的经过仅仅是老谭放开了自己,接着段阁的大手忽然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而已。
段阁实在抓得很紧,那块由他亲手为郁深带上的腕表几乎要在他的力度下崩碎。
郁深自然不是很疼的,他更担心段阁的手被表盘咯得疼。
被拉着坐下后,郁深轻轻推了推段阁仍扣住自己的手。
对方缓缓看了过来,神色平静,可眼神汹涌。
郁深没有看到。
他只低头扒开段阁的手掌,又将他的手掌翻过来仔细查看,确认没有什么红痕后才松了口气。
“你握那么紧干嘛,我又不会不跟你走。”郁深低着头嘟嘟囔囔,“表盘咯着不难受么……”
没有听到段阁的回应,郁深却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
“段阁,你的感情线生得好干净哦,都没有分叉的,而且线条深长——你一定是个很重感情、从一而终的人!”
片刻后,段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啊。”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沉重得有些压抑。
郁深纳罕地抬头,恰巧对上段阁漆黑的眼眸。
像是午夜的海,幽深而神秘,不知何时会迎来一场惊涛骇浪。
这时,正被郁深捧在手中的手掌才发挥出它应有的存在感。
——那是手背,不似掌心一样柔软,略有一丝硬绷。
肌肤相接的触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郁深有些难以维持冷静。
他确定自己的面颊一定不像平时那样冷白。
“呃——”郁深将那只修长的手轻轻放下,竭力找些什么话来转移注意力,“我的……我的感情线就是有分叉的,分叉在尾稍上,据说是要经历一次失败的感情才能招到命中真爱……”
郁深说不下去了:“……算了,我们吃饭吧。”
“嗯。”
段阁回应的话音不轻不重,伴着这个声音,他拾筷夹了一个蒜蓉虾放进郁深的碗里。
是郁深喜欢吃的食物。
郁深小声说了句“谢谢”,开始一点点品尝着蒜蓉虾。
同桌的人已经因他们旁若无人地接触交流暗中观察许久,这时见二人停止谈话,先前那个曾和郁深搭过话的女人才微笑着开口:
“虽然这样问有些唐突,但我真的已经好奇很久了。你们两位——”
郁深已经预料到她要问什么,急匆匆将嘴里的虾咽了下去,在她将那个问题彻底问出时先一步开口打断:
“朋友!”
女人惊讶地眨了下眼,而后轻笑着点头,表情里好似还有言语未尽,但她并不再开口。
郁深回答完之后,又一瞬的怔忪,他觉得自己反驳得太过熟练,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万次了。
可事实就是,自从段阁在他身边出现之后,便一直有这样那样的人误会着他们的关系。
好像他们合当在一起,好像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一个事情。
那……段阁呢?他有没有一次次地经历这样的询问?
郁深咬着段阁刚刚夹给他的锅包肉,小心向对方看去。
邻桌的男人正在和段阁搭话,熟练地使用着那些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说辞和问题。
段阁微微侧脸听着,冷淡着脸,让人无法从他罕有情绪的身上判断出一丝信息——是不耐、厌烦亦或是认可?
只有看到段阁和别人相处时,郁深才会意识到对方有多么不可向迩。
可是他记忆里的段阁,却从来都不是冷冰冰的形象。
他只会想到段阁面面俱到的体贴。
这时,他听见那名和段阁搭话的同学发出一声惊呼,继而用很是崇拜的语气诧异道:“你是《陷落深渊》的主策划?!”
郁深明白,成年人的世俗性已经开始展现,他们聊到工作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正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想必这个聚会里好奇的人不在少数。
故而那名男人的声音一传出,大家都纷纷朝此处投以注目礼。
有对游戏知之甚少的人小声问:“什么深渊陷落?”
“是《陷落深渊》,你没听过啊?好火的一个手游。”
“真的假的哦,是不是听错了?”
“是不是有点太牛了啊……靠,同是25岁……”
这次就连老谭都淡定不下来了。
他刚被段阁以眼神射杀过,暂时不敢招惹人家,只能拽着郁深的衣服咬牙问:“他是《陷落深渊》的策划?!你怎么不早说!”
郁深知道老谭玩这个游戏,甚至颇为沉迷。
也压低声音:“我怕你缠着我,让我找他给你开后门。”
“那我肯定要的啊!这么多年兄弟情谊的作用就尽在此刻了!”
郁深:“你谁?”
老谭:“……”
之后来找段阁敬酒的人再未断过,即使对方态度冷淡也消不退他们的热情。
郁深本就是这种聚会里的重点敬酒对象,现在有个段阁在身边,更是推杯换盏不停歇。
虽然他喝的是饮料,但脑子不晕,膀胱告急。
“我去一趟卫生间。”郁深小声附在段阁耳畔道。
段阁闻言点头,抬手拒了旁边递过来的玻璃杯,陪着郁深一起去厕所。
这家酒店的厕所设计比较特别。
男女厕所虽也是分立两边,但进入厕所前的长通道却共用,洗手池和通道之间隔了一扇玻璃屏风,隔绝两边视线,却隔不断话音。
“你说那俩人什么关系啊?”
“你说……郁深和段阁?”
郁深的脚步一僵。
段阁淡淡朝说话的方向瞥了一眼,手在郁深的肩头上拍了拍,示意他不用管。
交谈声掺杂在水龙头释放的水声中继续响起: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你去问他们不就是了。”
“这怎么好问?……你这个木头,你没注意段阁看郁深的眼神吗?”
“什么眼神?段阁不是一直一张死人脸吗?”
“沃日,跟你这种直男无话可说了我。他完全是要把郁深吃了的眼神好吧!”
“……你说的好可怕。”
郁深此刻非常痛恨自己是和段阁一起来的。
如果他是一个人来,他就可以将步伐迈得足够大足够快,如此一来就不会听到他们全部的交谈。
或者即使听到了,也不至于和另一个谈话主角一起承受这份尴尬。
若是他一个人在此处,他一定可以对那些内容淡然处之。
可他不是。
段阁就在他旁边。
以至他在路过铜制的卫生间大门时,下意识借着反光看了眼门上映照出的段阁。
以及他的眼神。
可惜铜门的暗橘色光线太暗,他并不能看清段阁的眼神。
但他却看清了段阁纹丝不变的表情。
这一刻,郁深惊觉到一个吊诡的事实——
为什么,段阁从不因别人的猜测而惊慌否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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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结束后,那群人还约着一起去KTV。
郁深并不打算跟着去。
至于为什么——邻桌一名半醉的男人正不知收敛地粗笑着,促狭的眼神往他人下身探寻,口中尽是往下三路走的秽语。
这种情况在他们于KTV喝醉时会演变得更加夸张。
那种无法克制住自己粗鄙欲望的形象,很容易让郁深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前男友。
总而言之,那样的场景让他厌恶和一群同性去KTV这件事。
他要走,段阁自然也不会留。
老谭一同起身,郁深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老谭却条件反射般看了眼段阁,心有余悸地疯狂摇头。
郁深还以为对方是觉得段阁冷脸不好相与,正要替段阁挽回形象,就听段阁已经干净利落地和老谭道了“再见”。
语气里很有慢走不送的意味。
老谭求之不得。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段阁很可能高中时就喜欢郁深,再联想到他们在分手当天的偶遇,就觉得对方简直心机深不可测,只与之对视都感到毛骨悚然。
但同时他又认为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那段阁绝对算是个实打实的情种了。
就算段阁看别人时会迸发出强烈到可怖的驱逐之意,但他对郁深却绝对好到没话说。
也许段阁真的是郁深的良配。
郁深是不清楚老谭复杂多舛的内心活动的。
他坐在段阁的车上,一路几乎沉默不语。
他被自己在厕所里骤然生出的疑问给绊住了。
仿佛打通了什么关窍,那一时间许多曾经不曾留意到的细节骤然接踵而至——
段阁身上为什么突然多了一块崭新的、与送自己那块同品牌的手表?
段阁极少接送过单毓宵他们,可为何却每次都开车送自己往返家中?
段阁平时根本不爱好拍照,又为何屡屡记录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段阁那天为什么对秦宣怫然大怒?
段阁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段阁马上要告白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