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年》妖曦瑾

9、第 9 章

　　萧瑟的北风像是呜呜咽地吹了一夜，宵禁即将结束。
　　院内有声响，顾山南即刻冲了出来，紧紧握住手中的衣衫，反倒是止住了脚步。
　　神情复杂的看着苏瑾年，胸膛内难以言说的心绪起伏，似乎溃烂在心。
　　苏瑾年虽是穿着墨色，有几处伤也能看出鲜血晕染。
　　眼睛还是亮亮的，见到了顾山南，也不捂住伤口了，扬起下巴略带着得意的笑着：“小书生，我回来了。”
　　顾山南提着的心，勉强能够放下些许。
　　回到家的放松，让苏瑾年再也撑不住了，缓缓地滑落，顾山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冲了过去将苏瑾年抱住了。
　　顺着苏瑾年的力气顾山南跌坐在地，顾不及自己的狼狈，连忙查看怀中的苏瑾年，已经昏了过去。
　　刹那间，方寸大乱。
　　他不关心苏瑾年经历了怎样一场血战，也不关心苏瑾年杀了多少人，更是不在乎苏瑾年杀了谁。
　　只要苏瑾年活着，活着就好了。
　　什么世俗礼教，什么人命关天，统统都不在乎了。
　　他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为百姓做事，许多时候难免觉得不脚踏实地，懊恼着找不到落脚停下来的地方，更不知前路何方。
　　苏瑾年像是日光，照亮了他阴霾的人生。
　　顾山南紧紧握住苏瑾年的手，喃喃地宛若祈求着：“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活下来，别把我的一切带走。”
　　得不到回应的喃喃自语，让顾山南痛哭失声。
　　再三整理情绪后，勉强恢复理智的顾山南，将苏瑾年抱回了屋内。
　　端来水盆，瞪大眼睛，格外仔细地为苏瑾年一点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泪水宥于眼眶中，越发酸涩，顾山南努力再努力的克制着不能继续哭。
　　“没有出去找大夫吧。”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力，苏瑾年幽幽转醒，俏皮的笑着。
　　都已经这样了，苏瑾年居然还笑得出来。
　　顾山南心中的愤慨，几乎下一瞬就能哭出来，不想搭理她，起身端起水盆准备出去。
　　被苏瑾年拽住了衣角，顾山南回过头，心中一滞。
　　苏瑾年气息微弱，眼睛亮亮的对着他笑着：“小书生，记得不要出去找大夫。”
　　虽是赌气，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虽然苏瑾年有一堆上好的外伤药，顾山南还是想要为她更为妥帖，整日里翻阅着医书，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掰开揉碎，仔细品味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数日后，苏瑾年脸上终有了血色，从昏睡中勉强睁开了眼睛。
　　顾山南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能不必日日悬挂。
　　不过几日后，苏瑾年的伤好似已经养好了，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但是顾山南还是如临大敌一般，事无巨细格外严苛。
　　小书生的碎碎念，让苏瑾年刚清醒不久的脑袋更是疼痛。
　　顾山南不准苏瑾年出去闲逛，反抗不得，苏瑾年干脆在院内晒着阳光，剥开橘子，没心没肺吃的香甜。
　　拿着扫把的顾山南，在苏瑾年身边来来回回扫了三五次了，莫说落叶，就算是尘土也快扫干净了。
　　偶尔站定的顾山南欲言又止，实在很好看穿。
　　“还没有过年扫岁呢，小书生，你急什么？急着喝腊八粥吗？”
　　面对苏瑾年的调笑，顾山南沉默的没有反驳。
　　橘子吃多了有些口干舌燥，苏瑾年站起身拍了拍手，回到屋内端起茶壶，大口大口的灌水。
　　散落了一地的橘皮，顾山南老老实实地再扫干净。
　　顾山南追了进来，等着苏瑾年放下茶壶，才不赞同地端起茶杯，斟满了水递给苏瑾年：“你倒是慢些喝，小心呛到。”
　　苏瑾年取笑着：“你照顾人，着实是一把好手。小书生，你屈才了。”
　　顾山南被夸的面红耳赤，想说两句什么，着实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若是成婚，必定是一等一的贤内助。”苏瑾年赞不绝口道。
　　“若是我喜欢的，必定是诚心诚意，十足十的对她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书生若要喜欢，难不成要看命了？”
　　顾山南鼓足勇气道：“若我成亲，必定是要自己喜欢的。”
　　苏瑾年大咧咧地依靠着床上坐好，听着小书生继续说着，这是她病了之后得到的特权，小书生再也不会碎碎念着于理不合了。
　　“恐她渴了，饿了，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了。”顾山南负手而立，望向屋外天空，嘴角扬起轻松的笑意：“如同担忧自己一样的担忧她。”
　　顾山南的这种表忠心的话，苏瑾年听的怪怪的，话听着怪，心里也怪。
　　伏着床边，苏瑾年止不住又重重地咳了起来，吓坏了顾山南，连忙凑过去为她一点点顺气。
　　“好好的，非要逞强出去晒太阳。”
　　“我又不是泥糊的，”苏瑾年咳得脸颊通红，依旧是没心没肺：“小书生，你这次考的好，有什么想要的，且说出来我听听。”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顾山南叹道：“总是哄着小孩子开心的把戏。”
　　“这段时日我将养的差不多了，你照顾我辛苦，自然要表示感谢的。”
　　面对理直气壮的苏瑾年，顾山南憨憨笑着：“你如今病着，我收拾的利落，你看着顺眼点，心情好人也就精神了。何必客气呢。”
　　“且等我好起来了，收拾也是一样的。”
　　“你本就不善做这些，”顾山南低头笑着：“我多做一点，你少做一点，又何必等你来做呢。”
　　“那不一样，总不好一直麻烦你的。”苏瑾年笑道：“况且你考得好，及第登科指日可待，或许可以封侯拜相呢。”
　　顾山南沉默地为苏瑾年端来茶水，示意她小口小口的啜饮。
　　“话说，自从我回来后，你好像有许多事想要问我，又好像什么都不想问。”苏瑾年把玩着茶杯，对着顾山南笑着。
　　顾山南心绪复杂，他不去打听京都内死了哪位权贵，死了哪位要员，或是高门望族。宁愿闭目塞听，也不想关心别人的生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苏瑾年笑道：“人都是要走在自己的路上的。”
　　心内油然而生了不好的预感，卡在嗓中，吐不出咽不下。
　　夜色幽暗，梆子声响过几回了，顾山南没心情去数。
　　抱着苏瑾年放声嚎啕大哭的惊惧，油然于心片刻不能忘怀，顾山南不住的叹息，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早起的苏瑾年伸着懒腰，对着阴沉着脸色，不说话的顾山南歪着头笑着。
　　小书生来敲她的门，又不说吃饭，是有什么别的事？
　　苏瑾年懒得想，笑眯眯地啃着果子，由着顾山南为自己梳头。
　　“大清早的，收拾的这么整洁利落做什么？”
　　“苏姑娘随我出城走一趟吧。”
　　“去哪里？”苏瑾年眼睛亮亮地追问着：“城外有什么时新好吃的不成？”
　　“城外有个寺庙，听说很是灵验。”三言两语的话，说的顾山南口干舌燥，叹道：“想说同苏姑娘一起去拜拜。”
　　“我不信这些的。”苏瑾年笑道：“在家里难道不舒服？要出去爬山？”
　　“且跟我去就是了。”
　　任凭顾山南如何以平谷的桃子相诱惑，说的天花乱坠，如何香甜可口。苏瑾年倦怠，数次借口托词不愿去，直到顾山南发了脾气。
　　就当是科考在即，求个安心了。顾山南堵在门口，几近苦苦哀求了。
　　后半句是真的，前半句是假的。
　　顾山南烦躁。苏瑾年的事让他没办法冷静。坚持要带苏瑾年去拜佛，已求心安。
　　甚少见到顾山南坚持，苏瑾年有些不适应，不明所以，迷惑的笑着。
　　且当为了顾山南求个好兆头，苏瑾年笑着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