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年》妖曦瑾

8、第 8 章

　　自从那日起，苏瑾年依旧照常地没心没肺，吃好喝好，但是顾山南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见到苏瑾年时，不自然的闪躲，目光又总想要追随。
　　所有压抑的心绪，也要考虑吃饱穿暖。
　　顾山南闲不住，盘算着距离明年还有几月时间，到处问谁家需要私塾先生，准备辛苦几个月，也算是温习功课了。
　　苏瑾年不赞同，但顾山南对于初试成竹在胸，也不好拗着他。
　　顾山南笑道：“年前到腊月就散了，大户人家要过年呢，规矩多的很。年后至少要十五呢，不耽误事。”
　　顾山南好言好语的商量着，苏瑾年倒是没了脾气。
　　“最起码月例银子拿到手，吃喝用度都够了。”顾山南自信满满道：“苏姑娘可以不必照应我了。”
　　苏瑾年心内纳罕，她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的私塾可以包吃包住，若是夫子高中还会封红包，入朝为官更是厚封，情谊非比寻常，也算各自是给自己拓宽了后路。
　　怎么顾山南不去住？
　　整日里来回跑着，实在也是麻烦。
　　顾山南避重就轻，是不肯回答的。
　　“听说了吗，今年的主考官是厉大人。”
　　在秋试排队时候，顾山南已经听到了周边试子窃窃私语着。
　　“可是厉光庭厉大人？”试子欣喜若狂：“那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啊。”
　　“还能有谁。”试子艳羡着：“天下独一份的荣耀，正是厉中堂了。”
　　“幸而是他做主考官，不然只恐与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再无什么关系了。”叽叽喳喳着难掩欣喜。
　　“顾家出事后，他入了朝堂。听说他承蒙陛下恩典，直入了礼部，而今更是飞黄腾达了。”
　　秋试时，厉光庭往来巡视，格外和气的笑着。
　　顾山南难掩心绪涌动，避耳不闻他们说话，飞快的写着。
　　秋试既过，要等转年了。
　　终于从考场出来了的顾山南，站在京兆府尹门前，踌躇满志。
　　兴冲冲地回了家，几日未见，顾山南想和苏瑾年说着好多话，但苏瑾年并没有在。
　　百无聊赖的顾山南守在家门口，眼见着苏瑾年提着许多东西进来，看上去很是吃力。
　　“以后你不要买菜了。” 顾山南连忙接进来了，看着苏瑾年的手都勒红了，心疼着：“我去买。”
　　“你快要入朝了，哪有时间操持这些。”苏瑾年不以为意的笑着：“为国尽忠才是你应做的本分。”
　　“此刻刚是秋试。”顾山南忙道：“要真是高中了再说。”
　　苏瑾年笑道：“你还要去教书呢。”
　　“那你等着我回来做饭。”顾山南想了想又嘱咐道：“或者你留着衣衫，我回来洗。”
　　苏瑾年扑哧笑了：“你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啊。”
　　“我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弟。”
　　苏瑾年抬起手，在顾山南面前得意地晃了晃手腕：“我这双手，是能杀人的。”
　　顾山南不服气地嘀咕着什么。
　　“到底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都做了。”
　　“不过是屯些过年的东西，我也做不了多久，你快去温习。明日里，还指望着你入朝做大官呢。”苏瑾年笑道。
　　顾山南应了一声，回屋读书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想必是考的不错。院内的苏瑾年嘴角扬起笑意，心内有了盘算，总不好一直租着住。
　　苏瑾年自掏腰包，为顾山南在京都内置宅。
　　如同五雷轰顶，顾山南苦苦拒绝，恩情欠的是越来越多了，要他如何受着。
　　奈何苏瑾年不为所动，地契房票上写的是顾山南的名字。
　　苏瑾年视若珍宝一般地妥善收起，等着有时间，叫顾山南去官府再备一份，手续也就齐全了。
　　倔强起来就像是听不到别人说话了，顾山南气的不想再理苏瑾年了。
　　偏生苏瑾年一无所知，依旧一派天真烂漫。
　　“宅子也要修缮几月，正好你金榜题名前后，就可以住进去了，岂不是双喜临门。”苏瑾年喜气洋洋地自说自话着。
　　顾山南愤恨地看了苏瑾年一眼，脚下生风走的更快了。
　　“唉？”苏瑾年连忙追上去了：“小书生，你闹什么脾气？”
　　总算被发现了，心满意足的顾山南瞬间气消了，停住脚步，瓮声瓮气道：“我并不愿。”
　　苏瑾年凑上去陪笑着：“你金榜题名，一世得意，在京都内总要有住所吧。再说，以后我来京都时，落脚也方便了。”
　　“那也不必写我的名字。”
　　“大不了以后你赚银子了，给我就是了。”
　　面对苏瑾年理直气壮的态度，顾山南恍然大悟，对着苏瑾年重重点头应允。
　　苏瑾年恍惚中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顾山南不生气的喜悦超过了一切，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什么都忘了。
　　“往后我的银子，都交给姑娘了可好。”顾山南鼓足勇气道。
　　“你就算入朝，能有多少银子，往来打点，同僚吃喝都不一定够。”苏瑾年认真地敷衍着：“你且留着花吧。”
　　顾山南想说出口的话，被苏瑾年硬生生地堵回去了。
　　苏瑾年明亮的眼眸看着顾山南，郑重道：“书生，我对你好，并没有想着要有什么回报的。”
　　顾山南神情复杂的，许久后嗯了一声。
　　苏瑾年轻松了许多，笑道：“你不必有任何负担，只当我银子多的，烧手。”
　　“可是，苏姑娘…”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走了，最起码给你留下点念想，总能记着我点好处，不至于想起我的时候，说是那个疯婆子。”
　　苏瑾年笑容灿烂，顾山南心里疼的难过。
　　那几日，苏瑾年格外的沉默，实在反常。
　　门口略有声响，顾山南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敏锐，一跃而起拉开了房门。
　　暮色低垂，两人无言，尴尬的沉默着。
　　苏瑾年身着黑色劲装，即便顾山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苏瑾年的浑身捆了许多利刃。
　　何必要问去干嘛，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了。
　　“我以为你睡下了。”檐下灯笼不受控地随着风来回摇晃，微弱的烛火下的苏瑾年干巴巴的笑着。
　　顾山南沉默着看着苏瑾年，他不认为自己聪明，但是也不觉得自己蠢，苏瑾年的反常他是可以察觉的。
　　晚饭时，苏瑾年没有吃好，他何尝不是。
　　各自怀揣着心事，都不知该如何言语。
　　苏瑾年故作轻松的笑着：“我进京都就是为了这事。”
　　想要阻止的话卡在嗓子里，顾山南沉默片刻后，侧过身子，不敢看苏瑾年，低声道：“早去早回。”
　　不敢置信的苏瑾年神情中些许的雀跃，笑道：“小书生，我若是能回来，必定与你一醉方休。”
　　顾山南想要喊住她，无数担忧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急切地跟在苏瑾年身后，缓解心内些许的不安。
　　苏瑾年不放心地停住脚步，回头叮嘱着：“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看见我的尸体悬挂在闹市中，得万人唾骂，哪怕是我活生生的被五马分尸，你都要装作不认识我，转头就走。”
　　“为什么？”顾山南心急地向前追问着。
　　“我怕我忍不住看你。”苏瑾年不舍的轻声道：“我怕我的本能给你带来麻烦反应。”
　　“我不怕的！”
　　“你不在江湖，不知其中险恶。”笑着擦去眼角的泪花，苏瑾年昂起头，明媚的笑着：“我若是死了，师姐一定会想办法来给我收尸的。小书生，你放心。”
　　要如何能放心呢，顾山南哑口无言，她师姐长得什么样子，如何去寻，会将她葬在哪里呢，是不是以后再也无处可寻了呢。
　　“今年年末，我带你去山上过年可好。”苏瑾年振奋的笑着：“我带你去山上，牧炎边境的山上，陪师姐一起过年。”
　　顾山南笑着附和点头。
　　“师姐一定喜欢你。”像是郑重的承诺，苏瑾年的眼中都是希望。
　　顾山南心头涩涩的，汹涌而至的委屈，难过的想要哭出来。
　　十指紧扣，执子之手相看天涯，繁花烂漫世事无暇。是多好的愿景和向往。
　　她的心存幻想，不该拖着另一个人跌落泥潭，遍体鳞伤。
　　苏瑾年雀跃地向门口跑去，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告别，手上捆着的正是短匕首。
　　顾山南的心提起来了，无数句质问如此危险为何要去，无数句想要挽留，不去行不行的话硬生生的都卡在嘴边，换来一夜无眠，站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心急如焚。
　　杀谁不重要，怎么杀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