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97、望003

　　夏萦秋案的疑点之后，林铮又向乐寻说了重启徐百成失踪案调查的情况。

　　两人再聊了聊罗彬。“我在玄都没见过像他的人，”乐寻十分肯定。

　　林铮安慰：“你明他暗，除非他主动现身，不然你怎么用小半年时间找到黑白两道十多年没找到的人？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如果他不想被你发现，晃到你眼前也能让你视而不见。”

　　“已经半年了啊……”乐寻喃喃。

　　“弱水三千的生意很好，千千姐总是打听你，但她不好意思问我，常和徐仪微聊；梁耀那培训机构也越来越火，快垄断大学城所有的足球少年了，听说最近又要增开篮球班……”

　　“等下，”乐寻眼神闪烁，惶急站起身。林铮的话太像写文章，详略得当，开始收尾，这表明他能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跟我也有联系，这个不着急说，我是说，你，还有……我想，想看看我的……那把锁！”

　　林铮也起身，看着乐寻的眼睛，解盔卸甲：“还有我，也很想你。”
　　他将乐寻裹进怀里：“还想，抱抱你——”

　　找各种理由求了老林很多次，林铮才得到这个送信的差事，好不容易绷着十二分正经说完要紧事，对面刚一没正形，他面具立刻崩裂。

　　乐寻将脸埋在林铮肩窝，用力呼吸他身上染着冻霜的熟悉味道，他其实……更想。
　　但互相支撑的两个人总是这样，当其中一个表现出脆弱，另外一个会本能更加坚强，以分担彼此承受的重量。

　　乐寻隔着一层布料，指尖轻轻描摹长命锁的轮廓：
　　“林神你感染恋爱脑病毒了吗，还是我的包养令你迷失方向？”

　　“都有吧，”林铮不管不顾地抱着他，“不然我干嘛要追你两次。”

　　“上次明明是我追你诶，你超难追！好几次都快跑死我了…”乐寻愤愤抱怨，却没忍住笑音。

　　“所以你也开始夜跑了？”林铮的怀抱密不透风，将对方嵌进自己身体。

　　“可不是！”乐寻拱着想扬起脸，“让你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好追的——”

　　他又被扣着后脑勺按回怀里。

　　林铮：“想看快看，我没有太多时间。”

　　乐享富贵、长命百岁。金锁孱弱得像个新生婴儿，却凝结了最坚固的期望，值得他们守护。
　　“回吧，路上别开太快，注意安全。”

　　他环在林铮腰上的手臂用力紧了紧才断然松开。

　　林铮抬起左手，冲乐寻弯了弯尾指，这对他来说算是高难动作。

　　乐寻眼睛倏然亮起来，藏不住惊喜的光芒，想也没想就抬手和他勾了勾。

　　一切的寻觅和跋涉都很值得。

　　这个代表约定和承诺的动作，无人知晓它的具体含义，或许在此刻的二人心中，它代表着永不放弃的追求，代表着无论多少艰辛和渺茫都无法阻止的脚步，代表着分头走向不同道路的他们终将重逢。

　　林铮驾车离开后，乐寻一路沿着步行街向住处慢跑，这差不多是他惯常夜跑的时间。
　　强行养成这习惯，他才懂得林铮热爱奔跑的理由，身体被高效调动是种很好的解压方式，同时也让思维活跃起来。

　　乐寻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同林铮说，比如不必总是给乐笑笑打赏，抢走自己榜一大哥的位置；比如冬天睡在房车里会不会觉得冷，驻车的位置好不好找；比如公大那边的项目进展如何……

　　当然他们除了见面，还有比较安全的网络交流渠道，那是一个棋牌类游戏平台。
　　林铮利用技术手段能将某个房间临时设置成幽灵游戏室，外人无法加入或观战，里面的私聊内容阅后即焚，万一遭人窥屏也只当是在斗地主而已。

　　乐寻估摸着林铮开车的时间，打算两小时后上线碰一碰运气，听他报声平安也好。

　　然而仅仅两分钟，乐寻便在线下碰上了今日份水逆。

　　庄启南也来玄都了，且是直奔他而来，令人预感不妙。

　　“我在跑步，”乐寻实话实说，急促喘息不似作伪，“就快到家了，你吃饭了没？”

　　庄启南不答反问：“你晚饭没吃饱？冯总可真小气！”

　　果然，他和冯友德约饭的消息插翅飞到丹旸，比协和式客机还快。

　　乐寻微妙地停顿数秒，鼻息沉重，似乎在抗拒这个话题，以及姓冯那个人，透着点儿倔强的委屈。
　　“我跑饿了，你要是一起吃的话，我请客。”
　　他跳过话题，语气故作轻松，实则不想庄这么晚去他住处，有些难题能拖就拖。

　　庄启南忽就心情转好，这约等于乐寻邀他共进晚餐。
　　“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家去，我顺路打包一些带给你，想吃什么？”

　　“馄饨、面、粥、饺子…我都行，看能买到什么吧，”乐寻强装镇定，心跳却随着步频飙升。
　　他这会儿跑步纯粹是临时起意、睹物思人，全身行头都不专业，被庄启南撞上了很容易穿帮，加之不得不接待这位不速之客，心情烦郁紧张。

　　庄启南保研读了硕士，课业比本科时更自由，但他的家、他的人总归还都在丹旸、在学校，回玄都并不经常。
　　乐寻去年年底刚到玄都时，庄启南时常过来，表示下关心和安慰，有示好有试探，索性没出格儿。

　　后来他出国去办什么事消失了一段时间，跟着又是年节前后在丹旸协助庄家应酬交际，忙到没空亲眼盯着乐寻。
　　直到三月开学，乐寻算是松了口气，觉得庄启南好歹要留在学校做做样子，不会常回玄都骚扰自己。

　　结果还没稳当几天……

　　乐寻一路狂奔回去，拉出运动衣淋了些水丢进卫生间的脏衣篮，腰包手环耳机汗巾随意堆上玄关柜，外套收进壁橱，冲了个战斗澡换上休闲服。
　　门铃响的时候，他顶着一头湿发去开门：“南哥，学校刚开学又放假吗？”

　　“看来你不是太饿，”庄启南收下这句调侃，回赠一袋打包餐盒，“快补上你跑丢的热量吧，宣府的大厨现烤的。”

　　乐寻掀开仍烫手的锡纸，里面裹着精致的铁板料理，他直接上手捏了一块银鳕鱼塞嘴里，嘶哈评价：
　　“宣府的食材够新鲜，手艺比我还差了点儿。你不吃吗？”

　　庄启南从他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被这大言不惭撩起嘴角，又往橱柜找过去：“有酒吗？突然想喝一点。”

　　乐寻心口咯噔，直觉今晚两人的关系大致要定下个调子，并决定了后续一段时间的曲风。
　　在这封闭私密的环境里，搬救兵显然不现实，他接近庄启南更不是为了跟他鱼死网破，这条小鱼不配。

　　“红酒？还真有瓶好的，我来找…”乐寻翻箱倒柜，“玛歌古堡！这个…冯总送的，应该…不错……”

　　庄启南不屑地瞥了眼，从乐寻手里抽出酒瓶直接丢进垃圾桶。

　　“我这儿只有这个，”乐寻面露无辜，心说：扔得好！这下没得喝了，省得借酒撒风。

　　“车里有，我下去拿。”庄启南走到门口换鞋。

　　乐寻：麻的！“那我去吧？”他琢磨着借机溜走的可行性。

　　“你先吃，”庄启南锁门下楼了。

　　乐寻想跟过去一个反锁……

　　他脑内念头飞转，庄启南像一条通往深渊的吊桥，想临渊窥探恶龙的模样，就必须经过它，哪怕它本身十分危险，一个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

　　乐寻知道他和庄启南之间那层窗户纸不可能永不撕破，这一天总会到来，他却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尤其……在看到庄启南捧回来了一整箱利口酒时。

　　“国外朋友送的，”庄启南启开一瓶，“尝尝喝不喝得惯？苦艾酒的味道一开始可能有点怪，之后会慢慢上瘾，变得离不开它。”

　　乐寻举杯与他对饮。

　　超难喝。

　　连食物原本的美味都被它污染了。

　　不想习惯。

　　林铮说，榴莲那么臭，为什么非要喜欢。

　　很有道理！

　　乐寻边吃东西，边和庄启南聊了聊生意上的事情。

　　生意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作为代持庄启南股份的海鲸名义股东，冯友德捏着鼻子在海鲸为乐寻安排了个总监职位。

　　海鲸的总监听着唬人，其实手下没几个能干活儿的。
　　他所在的业务部门最底一层挂着‘经理’头衔，混个一年半载就升任‘高级经理’，经理们又多是被安排进来的关系户，十分难搞。

　　乐寻当然也没打算在海鲸认真搞，毕竟他本身也是个‘关系户’，索性摸鱼忙乐十五的业务。

　　乐十五也没什么业务，毕竟庄启南把他圈在玄都不是想养大噬主的，因此乐寻只是白忙一场。

　　他是不怕白手起家的，像当初做校集那样一家一家去敲门，他没期冀沾上庄家的光，倒是甩不掉庄家的影。
　　那些商户一个个全都态度美好，生意没门，乐寻很难不怀疑这是庄启南的授意。

　　庄启南假意宽慰：“不同城市有不同的脾气，像和不同的人相处，你来玄都时间还短，慢慢摸清就适应了。别急，需要用钱对我说，我总归是能帮到你的，至少你不用去夜市烤串。”

　　你介绍我去果贷吗？乐寻腹诽，脸上却绽出感激的浅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在留学生公寓，那次你没要我赔弄坏的奶茶钱，还打赏让我去医院处理擦伤……我也是第一次在电视之外，见到像你这样教养和风度的人，感觉我们不在同一世界……”

　　乐寻喝干了杯中酒，双颊染上微醺的醉红，漆黑眼眸略显失焦的模样可爱又坦诚。
　　如果他此刻说出赞美的话，必然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错觉。
　　其实乐寻不过是在强化庄启南的人设，用他第一面想要留给自己的好印象，那个斯文儒雅的温柔绅士形象封印他。

　　乐寻记得心理学课上曾讲过，就像对他人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一样，一个人在初见时想努力给对方留下的印象也很难改变，他会本能维持那个形象以期加深对方的关注。

　　庄启南镜片背后的目光难掩贪婪，但他仍是努力扣上斯文面具，贴心帮乐寻倒了杯温水：“慢点喝，这酒后劲儿不小。”
　　“我想知道，”他谦和郑重地问，“怎么才能跟你在同一世界？”

　　乐寻怔愣，随即笑到难以自抑：“哈，那怎么可能嘛！你是天上遨游的神龙，我是泥地乱拱的毛虫……一个世界，是不可能一个的啦！怎么可能？”

　　“就因为这个，不可以喜欢我吗？”庄启南的表情居然透着几分神伤。

　　乐寻躲避视线：“……不是，不，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庄启南追问，气息微微颤抖，“因为林铮？你学他跑步，也是因为忘不了他？”

　　乐寻原本还在犹豫，不想往林铮身上拉仇恨，既然庄启南主动提起，他索性给他来个崩溃疗法。

　　“我和他，哎，也不全是，就是…”
　　提到这名字，乐寻眼中渐渐浮起光：“我俩家里都不靠谱，都吃过苦，能互相理解多一些。他这人，确实挺好的、特别好，又正直又认真，特别强大…分手也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

　　乐寻才不管庄启南气红的眼睛、悔青的肠子，酒后诉衷肠似的将他和林铮一路相处的点滴絮絮倾诉，完全把庄启南当成‘树洞’了。
　　反正派人盯梢那么长时间，他俩的很多事情庄启南早就知道，不过是乐寻第一人称的复述。

　　树洞是不好随便爆发的，即便庄启南内心的确嫉妒得发狂。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渴望像林铮那样拥有乐寻，得到他给予林铮那样的情感。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按倒乐寻肆意施为，征服他、凌辱他，让他哭泣求饶，尽情宣泄对他的欲望……
　　但庄启南还是硬生生忍住没有那么做、不能那么做！

　　因为乐寻刚刚百般倾慕地向他谈论了林铮，乐寻对林铮的感情就像一堵无形的巨墙，高耸在庄启南面前。
　　对于庄启南这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他可以去挖林铮的墙角或者干脆把墙砸塌，但绝做不到假装墙不存在。

　　乐寻高调搬出林铮，就是赌庄启南骄傲的、眼里不揉沙的“体面”，赌他不想以破防的姿态向林铮认输。
　　只要能暂时赢过今晚，乐寻想，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相对安全，说不定足够达成任务全身而退。

　　“我妈，沉迷恋爱，一次次被男人骗，又一次次去跳爱河，她说她喜欢那种感觉……呵，搞得我连我爸是谁都不清楚，从小被人叫，野种。”
　　乐寻自嘲道：“以前，我发誓，坚决不像我妈那样，坚决不谈恋爱！谁能想到…遗传的力量真是强大…”

　　庄启南不错眼珠地看着乐寻，喃喃道：“是啊，遗传，我也好像随了我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