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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望002 ...

  •   乐寻来玄都这最初几个月,表面上是四处活动为乐十五寻找商机,实则以此掩人耳目去摸索庄家的底细。
      再与老林那边给出的信息两相印证,对庄家在玄都的势力有了点初步了解。
      但仅是有些了解,尚无法为警方办案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乐寻从一开始的忐忑焦虑,渐渐说服自己沉下心来。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堡垒也无法瞬间摧毁,却可能被从内部攻破。

      于是乐寻开始挑熟人下手,那个人就是冯友德,他想利用夏萦秋那件事挑拨冯庄二人的关系。
      下跪只是一个开始。

      乐寻在那之后约冯友德私下会面,冯友德没法再拒绝,否则就是向庄家拿乔。

      “冯叔,我这人做错事认账、认罚,”乐寻自带一股闯荡社会的少年江湖义气,眼神至真赤诚,“但不是我做的,谁也不能硬安我头上。夏萦秋那段视频不是我放出去的,也不是警察,您交际广阔、手眼通天,查证并不难。”

      “乐老弟,我可从来没这么想,你可不能硬冤枉老哥我啊!”冯友德半真半假,皮笑肉不笑。

      乐寻一哂:“那您是迁怒我咯?怪我接了海鲸的股份。”

      “这,没有没有!”冯友德讪讪否认,“不是什么出彩的事儿,虽然私底下大家都玩,玩得比我更花,毕竟,嘿嘿……不适合发微博、朋友圈。前段时间我都没怎么会客,不是针对你,绝对不是!”

      乐寻释然地笑:“那就好,我这个人不图别的,就想好好开公司赚钱。夏萦秋的事情一出,我退学关张,真是亏惨了!”

      “本来那女的我连认识都不认识!她是庄学长的朋友,见过几面,话都没聊上几句就——”
      “简直飞来横祸!我完了就是您,咱俩这是一箭双雕了哈?可不真成了难兄难弟!”
      乐寻表情夸张地卖惨,听似随口抱怨,实则暗藏心机。

      夏萦秋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们都是通过庄启南结识她,她像噩运,谁沾谁倒霉,唯独庄启南毫发无损。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她背后的筹谋与庄有关,夏不过是工具人,用完丢掉、吃干抹净。

      “冯总您放心,规矩我都懂,我不乱打听,您心里肯定比我有数,”乐寻从冯友德脸上看到了预期的表情,见好就收,“要是今后您觉出哪里有坑,别忘了给我这两眼一抹黑的新人提个醒儿,感激不尽!”

      冯友德已经心不在焉,嘴上说着客套话,心思早就转回了那件事上面。

      夏萦秋保留的那段视频,冯友德完全不知情,直到全网曝光,他颜面扫地。
      小三扶正的娇妻天天跟他闹,花钱送她去环球旅行才安生几天;成年的儿女本就不亲近,现在更是电话也没一个;生意场上多的是幸灾乐祸、阳奉阴违,讥嘲的恭维几乎让他一个人鬼双语的社牛变成社恐。
      最要命,警察还各种找他麻烦,隐名股东、税务审计、违规经营……害得他割肉自保。

      夏萦秋那种小丫头白纸似的,胆子小没主意,拍个照片就能随意拿捏,临到死都没敢威胁他半句。
      冯友德是不信她有偷拍视频那个胆谋的,即便庄启南这么说,他也不信!

      拍视频的目的很明确,和放贷那伙儿没差别,无非是想拿捏对方。
      庄启南坚称对夏萦秋保有这段视频毫不知情,一定是那丫头自作主张干的,反正死无对证。

      冯友德琢磨:想拿捏自己的人,会是碰一下就吓得发抖、从来没勒索过他一毛钱的小丫头吗?还是庄启南的可能性更大!
      他能感觉到庄启南对自己心存不满,无非是他绕过这条看门狗将肥肉直接给了狗主人,看门狗不满足那点骨头渣了。
      所以庄启南设法拿捏他,进而插手海鲸,想要更大的利益……

      “那百分之五,我也是替学长代持的,有名无实,”乐寻一杯酒干尽,解释得掏心掏肺,“这么说您肯定能理解吧?冯总,您这份确实也没便宜外人——”

      冯友德几乎气笑了,真没想到庄家一个还在念书的狗崽子,胃口就开这么大!
      他也痛快地陪了一杯:“小乐啊,我也没拿你当外人。说到底咱们这些伺候大佛的,才应该互相照应,搞内卷没有赢家……”

      一顿饭吃到最后,俩人俱是酒酣耳热,已经到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火候。

      乐寻心知冯友德是个什么坏种,自然都是表面功夫,林家那茬儿在他小账本可都牢牢记着呢!
      想必冯友德也真不到哪儿去,乐寻没打算与他交好,只要他和庄启南交恶就够了。

      出了酒店门,冯总坚持要送乐寻回去,乐寻推辞,两人又是一顿拉扯。

      这时有辆当地牌照的大众驶近停靠,乐寻瞥眼看见车牌里的数字15,激灵着酒醒大半。
      “冯大哥,冯大哥!您留步,我叫的网约车到了,时候还早,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别的局,嘿嘿,嫂子又不在家……”

      “下次我请!”冯友德脚步微踉,吐着浊臭的酒气,“找个好地方,你必须来!”

      乐寻借着道别,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您快别送,人多眼杂,再惹了误会——”

      庄启南看不得他刁难乐寻,应该更看不得他俩并肩携手,冯友德懂这个道理,立时干脆地拜拜了。

      乐寻步态自然地走向那辆网约车。
      ‘车牌号里包含15的大众’是事先约定的暗号,开车的是自己人,需要当面交换消息。

      老林在玄都当咸鱼时并没真闲着,市局里有他培养的信得过的后辈,可用于紧急联络。

      因此乐寻在突然看见这车出现时心头一惊,数个危险的可能性在脑中闪念而过,一百多天他觉得漫长,可如果行动戛然终止,交白卷他更是不甘心。

      一切惊疑杂念都在拉开车门的刹那灰飞烟灭,因为乐寻看到了驾驶位上转过林铮的脸。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把后车门拍回去改坐副驾位。

      “请问是手机尾号8888的乐先生吗?”林铮学他。

      乐寻直接钻到驾驶位后面落座,额头抵在前排椅背上,攥紧双拳颤抖着吐出一个:“是。”
      他的内心再次狂飙起来,是和刚刚截然不同的情绪,兴奋、惊喜、紧张……
      一个十分恋爱脑的念头占据上风:林铮亲自来,肯定是太想他了!

      车内过分安静,连乘客玩手机的声音也没有。
      两人谁都不敢开口,像怕一不留神泄露了什么大机密。

      “喝酒了?”林铮随口问。

      “嗯,”乐寻回了个软侬的鼻音,“宝宝没喝多少。”
      他听见林铮游丝般的轻笑,内心安定下来。

      “去哪?”网约车乘客问。

      司机答:“安全屋,离你住的地方不远。”

      肩膀上担着的分量重新将二人压回现实,车内再度安静。

      车子穿行在玄都萧索的街道上,道路两旁是应景的冷寂,刚经过一处零星几家灯火的新交付小区,又是一片黑黢黢水泥丛林般的烂尾楼。
      立交桥倒是修得气派,艺术造型的景观灯和灯带交相辉映,能航拍出国际大都会的华丽感,空置和烂尾都隐在了桥体构织的巨大光环的暗影里,成为无足轻重的底色。

      林铮对道路的熟悉像个本地网约车司机,七拐八绕地将乐寻稳稳带到目的地。
      “今晚,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没了,”乐寻后悔没有一进门就将对方扑倒,一开口,勇气便泄了出去,“公司没要紧事等我加班,不回家也不奇怪,我有时空了会出来……夜跑。”

      林铮面对面看着他,眼神缜密而仔细,像用显微镜探看珍宝上是否有毫微磕碰:“是个好习惯。”

      “你和林叔都好吧?”乐寻猛然想起他们可能没空慢慢寒暄,语速加快,“林叔同意你来的?能待多会儿?今晚就回?”

      林铮面对那双期待的眼睛,不忍地点了下头:“这是同意我来的条件,说完就走。”

      “好,”乐寻像独自去幼稚园的小朋友主动跟大人再见,乖乖地不让人担心他,“你说——”

      林铮拉他到一张餐桌旁坐下来,从背包拿出夏萦秋的手机连上电脑:“网贷平台已经离职的一个客户经理提供了几张照片,用来证明夏萦秋是果贷无力偿还才选择轻生的,他坚称照片是夏萦秋主动发给他催促尽快放贷的,他只说过几句平台要审核、最好提供担保之类的……可能夏萦秋误会是这种担保。”

      电脑屏幕上打开几张女孩的照片,正是不着片缕的夏萦秋。
      时隔数月,乐寻再次看到这类图像,粘稠的不适感顺着周身每一个毛孔艰难渗出,他开始下意识揉搓自己的左手腕。

      林铮立即叉掉图片:“我比对过,这个像素不是直接拍摄的照片,更像视频里的截图。”

      “喝得有点多,我去下卫生间。”乐寻焦躁起身。

      林铮指了个方向,隔门内很快传来哗哗流水声,持续了好几分钟。

      乐寻又匆匆出来,甩甩手上的水。

      “我直接说结论。”林铮说。

      乐寻坐下:“不不,你详细说,那图再给我看一下。”

      “背景不是学生宿舍,看着像酒店房间。”林铮留意乐寻的情绪,“拍摄到的装饰有限,大学城附近没找到符合的,警方应该会继续扩大比对范围,丹旸酒店太多了,需要些时间。”

      乐寻心知目前仍可用在这案件上的警力非常有限,摸排难度很大。
      “按说夏萦秋当时急需用钱,拍照或拍视频只要趁室友不在,分分钟的事儿,躲进浴室拍都行,没必要花钱去酒店开个房间。”

      林铮:“那期间也查不到她开房的记录。你看这里……这个白色的,不是被褥,是一件轻羽外套,放在白被褥一起很容易被忽略。弧形这个,是袖口,能看到绗缝线迹,褶皱这儿,还露着半颗纽扣……老林让人去学校跟她室友调查过,夏萦秋的确有件这样的白外套,是她大三那年买的,和她淘宝历史订单也对得上。”

      “大三吗?”乐寻听出不对劲。

      林铮:“大三上学期双十一,但夏萦秋网贷的平台记录显示,她借钱是在大二刚开学,九月四日,气象记录显示厄尔尼诺现象导致当年夏天气温偏高、暑热绵长,那之前半个月丹旸都熬在34℃以上的高温里,没人穿得住羽绒外套!”

      “所以这照片是后补的?”乐寻思绪一时有点乱,“你刚说,可能不是照片是视频截图,那……”

      “冯友德的视频可能不是唯一一段,也可能不是最早一段,”林铮替他补全难以出口的猜测,“夏萦秋的邮箱曾在她死后被神秘人登录,删除过部分内容,也许还顺便拷贝了冯友德这段,后期又趁乱放出来搅浑水。”

      曝光视频的人选择在玄都动作,会是玄都这边与冯友德有关或者有仇的谁吗?
      乐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来玄都后结识的所有‘人物’,依然毫无头绪:“你的意思是…这个神秘人可能是另一段视频的主角?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这个邮箱的存在,抢先一步潜入删除了对自己不利的内容,然后放任冯友德那段被发现?”

      “冯友德这人肯定得罪过不少人,但他表面上跟谁都笑脸相迎,”乐寻露出思虑艰难的表情,“我还真一时想不出谁会这样搞他,除了庄启南……”

      庄启南的名字一出口,乐寻自己也愣了一下。

      如果是他呢?庄启南如果最先欺辱了夏萦秋,拍下他俩的视频,并以此要挟,似乎也说得过去。

      林铮:“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夏萦秋那么怕他又不敢摆脱他,他可能利用这种视频逼迫她做过一些非常难以承受的事情,一次一次、越陷越深,最终导致她精神崩溃选择自杀。”
      “不过,庄启南那种人,不太可能让夏萦秋有机会拿到视频,这太危险了。如果邮箱被早几天发现,他麻烦就大了,到时候退学、离开丹旸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我再想想,你让我再好好想想,”乐寻觉得林铮分析得有道理。
      庄启南就算想打劫冯友德,也没必要绕这么大弯子冒这么大风险,丑闻一出,他到手的海鲸股权都不香了。
      乐寻又开始下意识揉搓自己的手腕。

      林铮心疼地握住那截纤细腕骨:“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的发现,不是来给你出难题的,你了解就够了。”
      万一某个情况和细节,日后能帮助乐寻提早预判危险,少走一些弯路,他就没白跑这一趟。

      “我没事,”乐寻故作轻松,“做这些,还挺有挑战的。现在懂了林叔他们为什么选这行,不单为远处的理想,更是看不过眼前的不平,想亲手送魔鬼入地狱,那感觉想想就很爽。”

      林铮安抚地揉了揉乐寻的腕骨,从兜里摸出一只手串套在乐寻腕上:“你们生意人,戴这个不奇怪吧。”

      乐寻抬手看了看,一圈打磨光滑圆润的木珠,共十五颗,泛着油润的褐色纹理,尾端结了红绳,坠上一白一黑两颗小圆珠。
      “是什么木头?有香味,很好闻。”

      “沉香木,”林铮偷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能保佑你出入平安、得偿所愿。”

      乐寻笑得开心:“一看就很灵验的样子,现在只想盘珠子、不想搓手腕了。”

      林铮:“那的确很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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