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92、朔028

　　“这个就是罗彬，70年生人，老家不是青湾，但他擅长模仿各地方言，长君教了他一阵就学到七八分像了。”
　　老林拇指摩挲过一张小照，递给林铮：“毕业就干缉毒，不是第一次卧底了，和匪徒待一起的时间比和我们长。”

　　照片上是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方头大脸、粗臂宽肩，面上肌肉横生、阔鼻薄唇，单眼皮、扫帚眉、黑发粗硬茂密。
　　本来挺凶一面相，偏他拍照时可能有些僵紧，嘴角不自然地微翘，眉眼仍板正着，凶悍里平添了几分滑稽。

　　“荀长君出事后，你们就联系不上他了吗？”林铮问。

　　老林点点头：“确切说，一开始是我不敢联络他。长君走得那样……我不确定罗彬安不安全，我怕他也暴露了。那段时间我没法相信任何人，没法睡觉，闭上眼全都是长君受人折磨的画面。我看过他的尸检报告，我清楚每一处伤都是怎么形成的——”

　　林铮连忙转回话题：“如果罗彬还活着，他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不被警察找到？”

　　“他可是专业的，”老林说，“我猜测，他大概率会往南边偷渡，卧底这么多年，他一定认识几个蛇头，在泰缅那边有些门路。出去躲个三年五载，弄个外籍身份，再找机会回来，警察查他等于大海捞针。说不定，还整了容——”

　　林铮蹙眉：“但不至于啊！就算战友牺牲、任务失败，他难过、不甘心，也不至于直接选择逃亡，这等于工作、身份和性命都不想要了。罗彬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不是意气用事的愣头青，您不觉得他这样很不理智、很不合理吗？”

　　“所以我曾怀疑，他也牺牲了……”
　　老林咽下不表的是，荀长君的尸体上除了钝器击打伤和锐器割刺伤，还有一处枪伤。
　　这处枪伤很是蹊跷，因为存在生活反应被认定为生前所受，但它却不是致命伤，恰好避开了大血管和重要脏器卡在肋骨上。
　　荀长君的死因最终被认定为内脏破裂和失血过多导致的多器官衰竭，相比之下这一枪可谓无足轻重。
　　因此林乐山怀疑，这一枪很可能是罗彬打的。

　　倘若这种猜测成立，他想，罗彬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队友牺牲无计可施，罗彬当时承受的痛苦将百倍于他看到荀长君尸检报告时的崩溃。
　　罗彬如果稍微有一丝一毫不理智，跳警去和那些人拼命，结果就只能是两个人一同牺牲。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

　　罗彬可以开枪，帮队友结束漫长的折磨，并借此自保。
　　可即便他确认遭受虐打的荀长君已经没希望活下来，这一枪也是很难很难对准昔日手足的。
　　这绝没可能做到。
　　除非，罗彬认为开这一枪可能为荀长君赢得一线生机。

　　事实是，荀长君被找到时，意识已经几近消散，只剩残缺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只长命锁。
　　那是他对稚子最后的祝福——长命百岁、乐享富贵。

　　老林找出那把金锁，和两张小照一齐交给林铮：“这个我没敢给乐寻，怕有人认出来，你拿给他看看，然后替他收着。”

　　长命锁是纯金的，鸽子蛋大小，拴着一条红绳，十分精致贵重。

　　林铮想了想，将它系在自己的脖颈上，贴身收好。“您觉得罗彬会去找乐寻吗？”

　　“说不准，”老林叹气，“他当年应该和我一样，不敢相信任何人，但如果牵扯到长君的孩子，也许不一样。”
　　“小寻既然执意要走长君的路，那说不定会遇到故人，他必须有所准备。”

　　林铮仿佛看到莫大希望：“如果罗彬警官还活着，他可能掌握更多更重要的情况！”

　　“是啊，如果活着的还是罗彬警官。”老林神色复杂。

　　林铮听懂了这句画外音，罗彬可能活着，但他的身份未必还是警察。
　　这么多年他为了在黑白夹缝中求生，是否违犯过法律，违犯到了什么程度；他该怎么解释这十来年的失联，会否给人留下坐实他黑警的把柄？

　　老林此刻的心情想必也非常矛盾，既希望马上找出罗彬问个究竟，又害怕再一次失去折断的手足。

　　然而，在他们的态度举棋不定之时，对方又有了新动作。

　　夏萦秋的邮箱被监测到异动，这次并非是神秘人再次登录，而是有人向邮箱发送了一封邮件。

　　邮件无名无文，只挂了个附件。
　　附件打开，是十几个用不同人名命名的压缩包，分别解压后，摊开来十几段本无交集却悲惨雷同的人生。

　　金珈璇，女，21岁，玄都艺术学院学生，因遭受网贷暴力催收、不堪受辱，逃跑中坠楼致残；

　　程籽芯，女，17岁，九田职业技术学校学生，因无力偿还网贷，被散播私照，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胡逍雅，女，29岁，无业，为还网贷被迫□□两年，重度抑郁，有过多次轻生行为；

　　宋黎东，男，34岁，因购彩欠下高额网贷，遭到暴力催收，杀父骗保，已被公安机关抓获；

　　侯戬，男……

　　每个文件夹里都包含了当事人、借贷详情、证据图片、联络方式等具体信息。
　　所有的贷款人，都指向了同一个平台，锦囊秒贷。

　　而最后一个以‘冯友德’命名的文件夹里，是冯友德作为隐名股东通过协议由他人代持锦囊秒贷股权的各项证据！

　　冯友德在玄都是无人敢问、无人敢查的bug级存在，丹旸警方会借由这次夏萦秋的案件展开深入调查吗？
　　这封邮件更像是一句无声诘问：你们敢动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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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启南本来想多晾乐寻一段时间，让他吃够不识抬举的苦，却在这晚不知不觉转到了青霜街的烧烤档前。

　　丹旸秋爽短暂，十月尾的早晚寒意渐重，庄学长双手插在羊绒外套柔暖的口袋里，现身大排档焦香浓郁的滚滚尘烟中，有点儿神仙下凡内味儿了。
　　他皱了皱易敏的鼻子，瞥了眼油渍麻花的方桌，很难不嫌弃，却被炉火前乐寻的身影绊住了脚步。

　　乐寻穿了件长袖黑T，带着黑色口罩和露指手套，正娴熟翻动烤架上的肉串，油星落在热碳上炸出火花，却点不亮他漆黑幽深的眉眼。
　　他更瘦了，像一片黑色的影子泊在夜里，没什么重量，却牢牢扎根在每一寸能立足的泥土里。

　　“专心干活！”阿水来取烤好的串儿，“别整天搔首弄姿勾搭客人。”

　　花式翻串的乐寻：“……已经在上男德班了，水老师。”
　　他知道阿水这么说，一定是又有食客偷拍他或盯着他看，回头扫了一眼，正看到庄启南。

　　乐寻冲人一扬手，露出个笑。这笑浮在烟气里，像云中乍现的白月光。

　　庄启南也笑笑，踱步到侧旁的空桌坐下，边看乐寻忙碌的背影，边回味他刚刚的笑容。
　　乐寻的笑不油腻不假装，更不强颜不谄媚，带着治愈的魔力，像清晨的阳光般清透。
　　无论前一夜骤雨惊梦还是噩魇扰眠，第二天的晨光总会到来，驱散晦暗，给人重新开始的勇气。

　　乐寻捡了个空歇，摘下口罩，从冰箱里挑了瓶椰奶咖啡走过来，放在庄启南面前：“这里这个是最好……最贵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庄启南拧开瓶盖指了下对面：“陪我坐会儿，你老板要是有意见，就炒了他。”然后仰脖吨下半瓶混合各种食品添加剂的勾兑饮料。
　　味蕾瞬间口嫌体直地被科技狠活征服，迷上了制霸全人类的垃圾食品味道。

　　好吃的大多不健康，庄启南想，乐寻就像这瓶饮料，不过是廉价成分的完美配比，他不该碰的。
　　但乐寻就是有这种魔力，一旦摆在面前，他就很难忍住不去尝试。

　　“我们老板今晚不在，”乐寻还是偷偷看了眼店里，才拉着椅子在对面坐下，掩饰般抬手抹了下鼻梁，留下一道灰痕，花猫儿似的。

　　真可爱，庄启南眼里浮起笑意。

　　乐寻没觉察：“学长，你该不会是来这里吃东西吧？”
　　离开炉火，他感觉有点冷，微微含胸缩背。

　　“刚和老师们开完会，没来得及吃晚饭，的确有点饿了。”庄启南故意说。

　　“水哥，来碗小面！”乐寻冲跑堂的青年吆喝，起身，“等着，我给你烤几串拿手的尝尝！”

　　阿水向来看不惯这种蹭吃蹭喝还耽误人干活儿的关系户，气哼哼对扯面师父下单：“小面，多加姜粉胡椒！”

　　乐寻那边也仔仔细细刷了三遍辣汁涂了双倍芥末，献宝似的端上来。
　　“趁热吃。”

　　“你在这干得还习惯？”
　　庄启南用一次性筷子优雅地撸下块儿肉放进嘴里，下一秒他脸色微变，紧抿住唇才没吐出来，艰涩咀嚼。
　　再舀了勺面汤想往下送送，他这回彻底没忍住，被热汤加剧的辛辣洞穿咽喉鼻腔直窜脑门儿，眼泪鼻涕双管齐下。

　　乐寻小心反问：“你…好像吃不太惯？”

　　庄启南掏出巴宝莉的帕子掩住口鼻，偏头隐忍呛咳，心想这家馆子是怎么开到现在还没被砸关门的？
　　对了，前些天听说林铮还来砸过店，原因是得知乐寻办了退学，俩人大打出手。

　　想到这，庄启南心情好些：“咳咳，没事，想找你说点正事，我们……换个地方？”
　　他是来给乐寻雪中送炭的，和林铮差点害乐寻失业的雪上加霜相比，高下立见。

　　“那得，等我收工。”乐寻抱歉地搓搓手腕，“要不约改天吧。”

　　“不改，我在车里等你。”庄启南喝光了剩下半瓶椰奶咖啡。

　　透过车窗看着乐寻，他卖力地烤串上菜、端盘擦桌，热情地招呼客人、迎来送往，和课堂上、生意场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属于任何地方，没有跌落的失意、重来的沮丧。
　　他像永远碧绿的树木，追逐阳光努力生长，给人无尽的希望。

　　十点过半，客人稀少，乐寻才熄火收工。
　　他仔细洗过几遍手，并没有换衣服，掀门坐进庄启南的车里。

　　血红阿尔法在暗夜里驶向未知之地，乐寻早已将定位开给了蒋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