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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朔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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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寻被弄疼了、累惨了,几乎昏睡过去,却清晰感觉到林铮倍于自己的痛楚。
那种痛楚藏在他心里,随着每一次动作传递过来,他们在狂乱中相互撕咬,用疼痛标记彼此。
过后,林铮抱了乐寻一会儿。
乐寻在他怀里装睡,他很累,本可以睡去的,但他舍不得。
林铮轻柔又仔细地帮他做了清洗、换上睡衣、盖好凉被,将空调开成睡眠模式,比平日留高一度。
他在床垫边坐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同乐寻道别。
林铮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乐寻咬着被角沉沉哽咽,拿起手机打开窗台的监控画面。
画质太模糊了,怎么都看不清楚,他揉出更多的眼泪,看了很久也没看到林铮的身影经过。
乐寻想好了,决定去走一条未知的路,像当年他父亲一样。
这条路或许比荀长君当年走过的还要崎岖,毕竟他没有老林那样的守望者,很可能兜兜转转连方向也寻不到。
但当林铮问他时,他心里没有别的答案。
林铮无法劝阻他,唯一能为乐寻做的只剩放开手。
老林说乐寻同自己走太近不安全,让他俩别总回去了,一起在学校附近合租挺好。
但他却无法像老林那样站在长辈的立场说服乐寻明哲保身,他太懂得那种必须做点什么的强烈渴望,一如当年保护母亲。
即便后来在沧溪,看到被他亲手割舍送离的亲情和母亲与他无关的幸福,林铮也从无一刻后悔,因此他能理解乐寻的决定,知道他即便最终像荀长君当年那样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乐寻是一株向阳而生的树,每条枝丫都努力伸展,每片叶子都生机盎然。他并非甘于矫柔和枯黄的附藤,即便生于贫瘠,也要化作荆棘刺破命运的笼,重新找到沃土扎根繁茂。
林铮也是因为这点才被乐寻吸引的,沉迷在他浓密的绿荫里不能自拔。
林铮推开防火门走进步梯,沿级走了几步,脱力地坐下来。
他们还没有离开太远,他们也不是分手,但通往深渊的路如此令人畏惧,它吞没了荀长君、吞没了三个热血青年的人生、吞没了数不清的公平正义和真相……它也许终将吞没乐寻。
林铮从不是一个乐观的人,那些最坏的结局像一柄柄钢针刺入骨缝,楔在最敏锐的神经,一个风吹草动便痛不欲生。
林铮仿佛回到十多岁的年纪,深深厌恶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乐寻哭累了,看了眼时间,给林铮发消息:你到家了没呀?都不说一声哼!
林铮拧身看了眼身后楼梯间的门:到门口了,你睡吧……还疼吗?
乐寻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像生了个孩子那样疼!
林铮噗嗤笑出气声:生孩子是肚子疼。
乐寻也问:你呢,像跑了十公里吗?
林铮:对,跑完非常爽。
乐寻顿时不想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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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所剩无几,乐寻和林铮这几天没有见面,都在抓紧开学前的时间忙各自的事情。
乐寻在一个午后,晃到了‘弱水三千’店门口,他好久没来了,林铮在这路见不平那次却又好像刚刚发生过,他没亲见,却又清楚记得每个细节。
悬铃木茂密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大凉伞,叶隙间蝉鸣阵阵,恍然间他们已经认识了快一整年。
三百天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不够一家奶茶店被附近的学生熟知,不够新结识的同学见过几面聊上几句,不够看清一个人,更不够将谁刻骨铭心。
所以,在乐寻的感觉里,他和林铮已经相处很久了,久到他一个人出来闲逛会不习惯。
门口的风铃清响,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大学生模样的情侣牵着手走出来,像偷了店里的蜜糖抹在脸上,笑是甜的,眼神粘腻。
乐寻收回眼,在心里切~了一声。
外带窗口刷地被掀开,姚千千脆生生吆喝:“小寻?怎么不进来,瞎晃悠啥呢!”
乐寻臊眉耷眼走进去,揣着手扬头看店里新换的水单。
“心情不好啊?”姚千千手上不停,收拾出碎冰机,自作主张给乐寻做饮料。
乐寻收回视线:“是呗,上学期末有门考试挂科了,来这儿浇浇愁。”
“薄荷青果陈皮柠檬茶,姐给你多加点儿料!”姚千千往水牌的新品推荐栏一指,“这款的大名叫‘忘川’,尝尝咋样?”
乐寻接过来,喝了一口,涩得咧咧嘴:“比孟婆汤好喝有限。”
姚千千笑出鹅叫。
乐寻捧着冰茶边嘬边向里走,刚转身,差点儿绊趴自己,他眼花了,竟然看到了林铮。
确切说是一个穿黑T的背影,耳机鸭舌帽,帽子上竖着一对狼耳,背对门口坐那敲电脑,电脑款型常见,但鼠标鲜有,刚好他送过林铮一只这样的。
姚千千继续笑,小声在背后问:“吵架啦?”
“好着呢!”
既然千千姐也能看到,说明不是乐寻思君心切的幻觉,他大大方方溜达过去在人对面坐下。
林铮手边也是一杯孟婆汤,看颜色比自己这杯还足料,乐寻忍不住有点开心。
林铮继续敲键盘,很专注的模样,拿起饮料吸一口,抿唇露出‘大郎喝药’的表情。
忘川销量堪忧,或许广告语该来一句:分手后记得请TA喝一杯。
乐寻单方向用目光精细骚扰,瞄见林铮右眼角下方有一颗红肿的小包,终于忍不住上手挠了挠。
“有蚊子?我买那驱蚊液你没点上吗?居然让别的脏东西亲了,我不开心——”
林铮被他搔起痒意,皱眉向后躲:“爪子拿开!”他明明是在楼道坐了一夜被咬的。
姚千千凑在柜台后面和三叔八卦。
“俩人指定是闹别扭了——”
“小寻哄人家呢,你看他一脸被吃得死死的小模样,哎~”
“你说这事儿怨谁?该不是小寻太闹腾,林铮烦他了吧?”
“还有个可能就是小寻总出去应酬,不着家,还逢场作戏什么的…女朋友最受不了这个,呃,可能男朋友也……”
“会不会是林铮太冰山了?就爱摸计算机那些死宅男,恨不得谈恋爱都用AI通话。肯定是这个原因准没错!”
“他该不会对小寻冷暴力吧?哎呦这个小可怜……啧啧,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三叔归零了计算器,一摊手:“我要是没听,现在还用再核一遍台账吗?”
风铃轻响,有客人来,姚千千转去招呼。
“我社史又挂了,”乐寻卖惨,“开学要补考,笔记我还没开始看。你今晚,有空去帮我复习吗?我请你吃饭。”
回应他的只有键盘哒哒按响。
“我其实有好好备考的,谁知道那老头这回改了规则,平时分占六十!我被扣了一半。”
“考试还有四十分。”林铮惜字如金回了句。
“那谁能考一百啊?!我奔着七十努力的,一折算是二十八,加三十刚好不及格,呜呜。”
乐寻在桌子下面踢林铮的鞋:“你有点同情心好吗?我正郁闷呢,你都不理我一下,理理我啊……”
刚才进店的两个女孩选好饮品,故意坐到林铮身后毗邻的卡座,心照不宣相视窃笑。
“理理我……”
林铮叹一口气,从屏幕上抬眼:“再有十分钟,你玩一局保卫萝卜就好了。”
乐寻不情愿地拿起手机,横屏开游戏,总算安静下来。
五分钟后,乐寻:“萝卜被吃没了!”
“我就快写好这段了,再开一局,玩认真点儿。”
“好——吧。等会儿去世界公园?我想挑战下深渊之龙,还可以吃那家魔法料理——”
“嘘,加两分钟。”
乐寻融化似的趴在桌上,具象化诠释了‘无聊等待’这一状态。
时间一到,他又兴奋弹起,像报时的布谷鸟:“七分钟到了!”
林铮指下的键盘仍在劈啪作响,显然任务并没有完成,间杂着烦躁的Delete三连。
乐寻举着手机时钟与他对峙。
林铮啪地合上笔电塞进电脑包,拉链一拉扛上就走。
乐寻这场胜利以屁颠跟上匆匆收场。
“林神这种真是没人受得了,太冷了,”一个女生说,“攻略到他已经是地狱难度,想得到冰山陪伴……噫,还是做梦比较容易,他那张脸倒是很适合做梦中情人。”
另一个女生附和:“他沉迷代码的样子,简直和我前任打游戏时一模一样!约他做什么就是一个等,能给人气不活!所以后来分了。”
“他们也长不了吧,现实又不是二次元,阻力太多了。”
“嗯,就是挺好磕的,今天我站小乐,幸好小乐同学人美嘴甜会赚钱,搁小说里大把渣攻排着队领号码牌!”
“多多益善,给林神安排火葬场。”
一条街之外,乐寻和林铮并肩走,胳膊肘不时擦碰对方。
“你刚是在演吗?好像真的很烦我诶!”
林铮得意一挑眉:“还不是配合你。”
“那我们好默契!走这边是去哪儿,你要回学校吗?”
“地铁站,”林铮趁四周无人,飞快掐了下乐寻的脸蛋,“是你说想去世界公园。”
乐寻眼睛瞬间亮起来,弯成月牙:“真要去啊?!你代码写完了?”
“演戏演全套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我晚点儿再写。”
乐寻轻盈跳起来,指尖拨了下头顶悬铃木的嫩绿果球,心情随之在阳光下悦动起来,一晃一晃,是悠游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