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73、朔009

　　回程，乐寻坐在车里撸林达：“他算橘猫吗？很能吃但是养不胖啊，以后要不要再养一只布偶……你觉得，罗彬还活着吗？”

　　林铮握着方向盘专注看向前路，这段光线不明，几米之外便漆黑一片，他凝沉的双眸却仿佛集聚了所有微光，投映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庄重隽美。
　　“如果他死了，牺牲成一截无字墓碑，畏惧他的人便可以躺在上面高枕无忧；如果他活着，这么多年脱离组织，要么是害怕，要么是黑化，想来已经被默认成污点，缄口不提了。所以我觉得，他最好的状态，就是薛定谔的罗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乐寻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林铮分析得很有道理。
　　就像楼上脱落的靴子，一只荀长君已经掉下来了，还有一只罗彬悬而未落，等着听这声响的人必定心情复杂、夙夜难寐。
　　就连乐寻自己也很难说清究竟哪种结局更好，是解脱，是成魔？

　　“你会怪老林吗？”林铮侧头扫过乐寻一眼。

　　乐寻正专注撸小猫：“是因为我没说要再养一只三花吗？”他开了个玩笑。
　　“鱼即便挣扎到死，网也未必会破，这道理我还是懂的。挺身而出的牺牲很伟大，踯躅负重的潜行同样也是。”

　　林铮像是落下一颗心头石：“老林这人绝不是怕事的，让他摸鱼混日子比冲上去搏命难多了。他刚发配玄都那几年，郁郁不得志是写在脸上的，选择隐忍也是不得已。谁都有自己要过的山，你，我……还有老林。”

　　“他面前那座，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险峻，”乐寻抱着林达喃喃说，“我们应该陪他一起过。”

　　林铮：“我会的。”

　　乐寻：“我也想。”

　　这句之后，林铮再也没有理乐寻。

　　两人一先一后上楼，林铮刷指纹开门，身后飘来幽幽的一句“我爸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乐寻手臂一重，整个人被大力扯进房间，怀里的林达敏锐觉察到危险，嗖地蹿下地板溜了，下一秒，乐寻后背拍上门板，将大门嘭地撞合。
　　林铮带着躁怒的吻粗暴袭来，像巨浪掀翻一叶毫无招架之力的小舟。
　　“你敢！乐寻！你敢！”

　　乐寻攀着林铮的手臂才勉强倚墙站立，在他低沉的威吓里抓紧时间呼吸氧气，头脑几乎不清楚，一句“我会保护好自己”硬生生分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林铮拃手卡着乐寻的下颌，结束又一个绵长燥戾的亲吻后，手指慢慢下滑，扣上乐寻的咽喉。
　　“我这人脾气真的很差，有不少暴力伤人的黑历史，你可以去问老林…乐寻，别逼我发疯…你不会喜欢那样的我……”

　　乐寻仰着脖颈，将致命要害坦然暴露给林铮，只要那铁钳般的五指再收紧一些便能轻易掐断他急促的呼吸。
　　他却丝毫没有挣扎，反而清晰感受到掌控生杀予夺的林铮百倍于自己的恐惧，那忧怖具化成眼神、表情和破碎的颤栗，几乎让乐寻忘记自己身陷桎梏。

　　乐寻探出手，沿着林铮紧绷如弓的背脊抚上他坚如磐石的双肩，轻轻搂住拉向自己。
　　“林铮哥，别怕——”

　　林铮滚烫的呼吸扑洒在乐寻侧颊，拇指沿他喉结擦过，带着留恋的温柔，跟着紧紧将乐寻拥进怀中。
　　“小寻……有些万一，稍动念头，就很要命了。”

　　手机在林铮裤袋里震动，乐寻束手束脚地上下其手，费了好大劲儿才帮忙摸出来。
　　“是林叔的电话！”

　　林铮还是不肯放人，乐寻只好戳了接听塞在两人厮磨的耳鬓之间。

　　“林铮，砍伤你那俩兔崽子抓到了。”

　　乐寻惊讶抬头，后脑勺在门板上撞出咚地一声。

　　林铮语气恢复日常淡漠，压着喘息问：“在玄都抓到的？”

　　“是，你看到新闻了？正是那个斗殴里归案的嫌疑人，”老林咂摸一句，“够巧的。”

　　嗯，简直像投其所好送礼似的。

　　“人抓到了？！”乐寻显得更激动些，“什么斗殴？什么新闻？和玄都有什么关系？”

　　林铮在手机上打开微博，点了条挂在榜单里的视频新闻递给乐寻。
　　这词条，劲爆到只要扫一眼，手指便会自己点上去。

　　视频画面是一条小街边不起眼的大排档，时间显示为凌晨一点五十七分，这个时间光顾的客人很少，苍蝇小馆外面仅有两三桌食客，其余塑料桌凳已经被收摞起来，还有几只散放的啤酒箱。
　　餐馆室内已经半熄灯预备打烊了，没什么其他顾客，闷热的夏季的确有食客更喜欢坐露天地儿宵夜纳凉。

　　视频左上角一桌对坐两名男子，背对这位肩臂宽厚，穿了件黑橙拼色的无袖T，短寸头；对面那位光着膀子，肌肉壮硕，面容却被鸭舌帽遮去六七分。
　　两人桌上摆着吃掉大半的肉串铁盘、凉面碗、啤酒和一次性塑料口杯。

　　三分钟后，他们旁边新来一桌客人，因为监控视野的关系始终拍不全，约莫两三个人。
　　这几个人先是和老板说话，在两男子桌边晃来晃去，但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不清楚他们交流的内容。

　　两男子似乎感觉到被人打扰，颇为不耐烦地频频看向新来的几个。
　　许是天热火大，没过多久，在一人来回从黑橙寸头背后经过两趟后，寸头暴躁地将啤酒瓶顿在桌上，喷洒的酒液溅射出来。
　　这过程因为遮挡或清晰度有限，很难从画面里判断经过那人是不是碰撞了寸头的椅子或身体，也看不清洒出的酒是不是溅到了经过那位。

　　总之，后面的发展与其他因为小摩擦导致的互斗没什么区别，双方都像干透的柴草溅上了火星子，开始激情互喷，接着是彼此推搡……非找区别的话，大概是这起斗殴想分辨是谁先动的手反倒更模糊一些。

　　直到这里，整件事情都寻常且无聊，尤其在深夜的玄都，不值一包瓜子。

　　然而，前方高能。

　　新来一方被推至画面外，黑橙寸头一拳捣过去，不知打没打着人，紧跟着，一只啤酒瓶就在寸头上炸开了花，对方两人反扑，趁机将被开晕的壮胖男人打翻在地，压垮了一张塑料椅，杯盘撞翻一片。
　　新来一方占了优势，且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疑似摇人或报警。
　　旋即，鸭舌帽反手抽出了别在腰后的刀，刺向一人，那人灵活地闪身躲避。
　　他逃、他追……

　　视频上传者贴心地截了个挥刀图放大，那刀七寸有余、尖角利刃、带血槽、有倒钩，属于看一眼都疼，妥妥的管制刀具无疑了！

　　就在观众为那个险伶伶躲过刀锋又眼看逃不过下一秒的沙滩装男人捏汗时，一柄黑洞洞的枪口突然从背后指住了鸭舌帽。
　　几乎所有第一遍看到视频的人都没留意这枪是从哪儿来的，被什么人拿着。
　　直到此刻，无声的画面近乎静止，也似真的归于了无声。

　　黑背心牛仔裤，斜挂腰包的男人站在画面C位，手中赫然是一把通体乌黑的手/枪！
　　这个画面同样被做了定格放大处理，刺激得就像早年香港/□□片的拍摄现场，东方小哥谭了这是——

　　可想而知，这视频放出来，会引起多大的舆论地震。
　　毕竟咱们老百姓安居乐业习惯了，不像漂亮国人均持枪、天天听响儿。
　　此事一出，别说玄都的老百姓睡不着，就算睡着了的玄都各大领导，也得软床酣梦惊坐起，人马全部撒出去破案，天亮前必须有个能写进通报里的结论。

　　实际上，这个事件里下手最重的就是寸头挨那一酒瓶，头皮破裂水肿缝了四针，轻微脑震荡，连轻伤都没够上。
　　那把枪从始至终并没有响一声，因为它只是把黑夜滤镜下外形仿真的玩具水枪而已，但凡那俩货胆子再大点儿没立马跑路，露馅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视频放出来，从万众哗然到凶徒归案、官方辟谣，不过半天时间，像个静夜里的炮仗，威力不大、动静不小。
　　案件的猎奇度、群众的关注度、情绪的敏感度、媒体的传播度，全都给拿捏得死死的！

　　乐寻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仍是一脸懵逼表情。
　　如果不是恰巧归案的黑橙寸头和光膀鸭舌帽正是被警方通缉的持刀伤人案嫌疑人，这简直就同无良媒体自导自演博人眼球的小短剧没什么两样。

　　“居然，逃去了玄都？”这地方还真不一般啊！

　　偶遇——抹黑——监视——伤人——玄都——庄启南，隐隐的链条渐次在乐寻脑海中浮起、串连，愈加清晰。

　　“我记得，你当晚第一时间拨了林叔的视频通话报警，警察也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包括后面的痕检都是以最快速度进行的……追逃肯定要马上通知机场车站路卡配合，但还是让这两人出了丹旸……”

　　“嗯，”林铮轻应了一声，明白乐寻想说什么，他们有人接应转移，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雇凶者，且有一定反侦察能力和资源。

　　乐寻磨牙吮血般错了错下颌，如果说怀疑庄家与当年荀长君的牺牲有关是捕风捉影，那么庄启南对自己动歪心思并迫害林铮就是有迹可循。
　　他连忘情时用力挠一爪都舍不得的人，居然被伤得那么重至今无法恢复，单这一件就不能原谅！

　　林铮此刻安静看着乐寻，看清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看懂他每一毫隐匿的情绪，五内在燃烧，血却冷成了冰。
　　他僵硬地挪了挪身体，背过身去收拾自己的电脑包和几本散放在房间各处的专业书，没有去拿叠进衣柜的换洗衣服。

　　乐寻紧张地看他一举一动，抢在他迈出卧室前用身体将人挡住，湿了水的眼眸像是要将林铮永久囚溺在里面。
　　“我想…要你…林铮，我要你！我们做了，你再走——”

　　林铮微垂眼眸，如溺水时放弃了挣扎，吐出最后一缕呼吸：“你想好了？决定了。”

　　“是！”乐寻咬住嘴唇。

　　林铮右手落下背包，左手拇指嵌进他柔软的唇缝，撬开，纵情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