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72、朔008

　　“怎么起来了？”林铮提着餐盒进来，摆上餐桌，“感觉好点儿？我还以为得喂你吃呢！”

　　林达从摇椅扶手下钻出来，哒哒哒走过去扒住林铮裤脚，喵着求投喂。

　　乐寻没心思恃宠生娇，自己走过去坐下：“好多了，本来也没事——”
　　存疑的话到了嘴边，被他用一只虾饺噎了回去。

　　那只摄像头仅有实时查看功能，无法储存视频，因此很难说今天这情况是巧合还是一直存在。
　　如果真有人盯梢，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干多久了？
　　无论怎样，乐寻得先试探下，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粥，”林铮舀了一会儿递过去，“应该不烫了。”
　　他叉走近来饭量飙升的馋猫，坐去摇椅上帮它减肥。

　　“哦，”乐寻端起碗，呼噜噜扒光。“明天你不出去吧？”

　　林铮伤愈后刚恢复运动，没有每天跑步：“不出去。”

　　“那正好，房东说明天燃气公司入户做安全检查，让家里留人。中午，我中午带吃的回来。对了，那个阻门器，没扔的话拿出来用用，放那也是浪费！”

　　他又偷喂了林达两颗虾仁，嘀咕：“养你看家的，别整天只知道炫饭睡觉，机灵点！”

　　乐寻一顿安排，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林铮进屋。

　　又过了三四天，乐寻提议和林铮一同回村屋陪老林吃饭。
　　两人买了满后备箱的东西，比回娘家还隆重。
　　乐寻挎着幺崽林达，让他和空巢老兄林肯一起进狗屋里玩。

　　“跟你们说件事，”席间，乐寻将这几天的观察结论共享给林铮和老林，“……我反复试验过，他们应该重点是跟我，但我怀疑林铮哥出事那次也跟这俩眼线有关，否则不可能我们刚回丹旸、他刚落单，就被人堵了!”

　　乐寻停顿，看看老林，又看看林铮，想要点反应。俩人都比他想象得淡定。

　　老林甚至没停筷：“嗯，而且，你和姓庄的碰面的时候，通常没人跟踪，是吧？”

　　“啥？”乐寻又看看老林、看看林铮，恍然大悟，“你们早知道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肚子气鼓了，自己刚一有发现便忙不迭地知会这俩人，岂知他俩早已知情却都不告诉自己。
　　心凉，拔凉拔凉。

　　老林：“林铮出事后，我就安排了人暗中盯着，这才发现有眼睛。他们蹲在你们对面三楼，你进进出出照顾林铮那阵就被坠着了，不过一直没什么动作。七号晚上东府金和记、九号上午兰友生，你和庄见面，两次都没有盯梢的，所以庄启南嫌疑最大。”

　　乐寻听得心虚，眼角余光觑着林铮。
　　林铮虽不干涉他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但对庄启南这人是打过预防针的，加之前面几件事情都疑似与庄相关。
　　乐寻顶风作案去跟对方见面，事前不报备、事后没坦白，突然被晾在台面上，还是个拿鬼牌的……他直觉和刚才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事儿可以两相抵消，大体不亏。

　　“那不是正好？”乐寻说，“现在我们手上没证据庄和那两个打手有关，八成逮住盯梢的也问不出什么，不然你们警察早动手了，可我有的是机会接近他，不管警方想查什么……”

　　“不行！”一直沉默的林铮突然厉声打断他。

　　“我是说……”

　　“不行！”

　　“可……”

　　“不行！我说不行，你听不懂吗？！”林铮低吼，像头被触怒的狼王。

　　乐寻想再理论，看见林铮身侧的左手正细碎发着抖，他攥紧拳时末尾二指仍似虚握般使不出全力。
　　这伤是乐寻的软肋，他立时闭上嘴。

　　“你好歹让人家把话说完，”老林出面打圆场。

　　林铮愤然看过去：“当初，是您叫我保护他的！您让他说什么？说他不怕危险！不怕死！”

　　“林铮哥……”乐寻声音放软，不想见他顶撞老林。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庄启南远一点儿！”
　　林铮完全不给乐寻说话的机会，好像他一开口，就能放出足以吞噬一切的猛兽。

　　老林啧了一声，这狗脾气是上来了！

　　林铮左手抖得厉害，连他自己也意识到那条断裂过后不再精准受控的神经，他不想他和乐寻之间，也像这条被割断过的神经一样……他的不甘愤怒甚至恐惧，像左手的颤抖，被无限放大、无法自抑。
　　他以为他能坦然接受，接受自己手伤无法复原，接受乐寻有天会离开……

　　林铮挥起左手，重重砸向厚木桌板。

　　乐寻痛苦的一声闷哼，取代了骨肉撞击的震响，在林铮左拳落上桌面前一瞬，他抬手垫在了中间。
　　林铮来不及卸力，一拳重重砸在了乐寻的手背上，震得他连带半条小臂都失了知觉。

　　乐寻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嘴角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铮像失手打翻最心爱宝瓶的守财奴，心疼得呼吸一滞，又倔强地硬着头皮假装不在乎，或不敢面对，转身向屋外走去。

　　“回来！”老林拍桌子吼他，“冰箱里有冰块!”

　　林铮脚步一顿，扭头折回来。

　　“我自己弄，”乐寻也快步走向冰箱。

　　林铮先他一步拉开抽屉门，取出冰盒将冰块倒在一块毛巾上，捏成包子口。

　　乐寻伸手过去，想拿来自己敷。

　　林铮抽手一躲，用另一手逮住乐寻的右手，将冰袋按上去。

　　乐寻还想挣脱，被林铮打了一下爪子尖，再动，林铮拉着他左手凑近嘴唇，凶凶咬了一口。

　　乐寻吓得赶忙看向老林喝闷酒的背影，不敢再乱动了，怕林铮倔起来直接按着自己亲。
　　他倒无所谓，主要老林那年纪和想法，别再直接给人气撅过去。

　　手上压着冰袋，林铮眼神却酸软起来，渗着愧疚，无声问他，还疼吗？

　　乐寻摇摇头，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往林铮手腕上扫了一下。

　　林铮撇开视线，他知道自己这脾气是从哪儿来的，毕竟劣质基因也会遗传。

　　“能好好说话就滚回来！”老林头也不回冲俩人说。

　　乐寻扯过冰袋自己压着手，朝桌边走几步，又站下等林铮，示意他赶紧别再倔。
　　林铮听话地走到他前面，坐回老林对面，乐寻这才跟着坐到林铮旁边。

　　老林点了支烟重新开口：“你们觉得，庄启南是出于什么目的监视你们？”

　　乐寻：“……”
　　林铮：“……”

　　第一题就不会答。两人表情都有些奇怪地不自然。

　　乐寻想了想，反问：“林叔，您觉得庄家和我爸当年那事有关系吗？”

　　老林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不好，当年庄明理下基层到青湾，是那儿的县委书记，把当地物流和服务业搞得风生水起，据说是要直接提拔回丹旸，大概因为09年那事儿，往玄都拐了一圈儿，前几年到底还是上来了。”

　　“玄都是庄家的主场，”乐寻，“我听生意场上的人这么说，庄明理去那避风弹跳可以理解，您为什么也去了？是不是怀疑他有问题？”

　　老林冷笑着白他一眼：“我跟人家能一样么？人家叫升迁，我那是流放！往哪儿流可不是自己说了算。”

　　乐寻嘴上不说，心里想的是那还真巧了，冤家路窄，人家去哪儿你去哪儿，像故意憋着劲儿膈应谁似的。
　　“那他们，就那些有关系的人，会不会也清楚我是荀长君的儿子？现在我满十八岁了，又接触上了您，他们监视我是怕我联合您搞事情？”

　　“这算一种可能，”老林提示道，“如果他们怕你长大后会搞事情威胁到自己，为什么还放任你长大？”

　　乐寻瞬间牙痛，这题比第一题还难。
　　他可太清楚自己这条风雨飘摇的小命儿能活过来有多不容易，小时候更是少顿饭缺片药都能送他下去父子团聚。
　　为什么任他长大？

　　乐寻咬咬牙，答：“因为那些人不在乎！他们连您这样的老刑警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野种？！”

　　“不全是，”林铮不喜欢乐寻的自定义，急忙补充，“他们动你的坏处远远大于好处。”
　　“想让荀长君背着个‘混混’的名义死于黑恶斗殴，而后这场行动的大反派洪进江迅速落网，坏人被警方的雷霆之势彻底剿灭，成为好人的卓然功勋，庆功嘉奖、提拔擢升……”
　　“如果非要除掉一个与荀长君没什么感情的幼童，这是赶尽杀绝，要么说明坏人们没被清理干净，要么说明好人们不怎么干净，两个结论都不完美，尤其对想极力撇清自己的后者。”

　　林乐山在心里点赞林铮的分析能力，面上却仍给他一个及格线黑脸，转而温煦看向乐寻：
　　“所以长君以前那样对你，是想保护你，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知道，”乐寻噎下喉头那咸湿的一梗，“洪进江我听过，就是当年青湾被扫除的黑老大，判了死刑的，还有十几个人也都判了，那个千万派出所所长…到现在都很出名，时不时被挂到微博评论里鞭尸。你们的意思是，这洪进江并不是当年的罪魁祸首？”

　　老林：“洪进江上头还有什么人，这要拿证据说话，我不能乱讲。但我可以确定，当年洪进江案牵扯进去的公职人员里，没有任何一个可能得到长君真实的身份信息！”
　　这说明地底深处必然扎着更深更隐蔽的腐根，不仅当年没被剪除，现在很有可能铺得繁茂，持续污染和腐蚀整个社会生态。

　　“那个人，也在利用你，倒逼警方不便去追认荀长君的身份。”林铮说，“如果这边坚持公布他是烈士，那就真的将你们母子置于险地了，后面的任何报复都可以推到残党余孽头上，到时随便再找个小喽啰出来顶包，一切都结束了。”

　　乐寻看着老林脸上风刀霜刻的皱纹，忽地走神想，他这一生无妻无子、孤孑到老，会不会因为怕有了荀长君那样的软肋，怕淡忘了旧日的血泪，怕一切都在表面的平静中彻底结束了？

　　“除了长君，还有一个人，至今下落不明，他叫罗彬，曾是和我配合最默契的搭档。”老林说：
　　“‘三脚猫’这个行动代号，还是罗彬取的，他说自己特壮特能吃，就叫胖橘；你爸是个傲娇美男子，代号‘布偶’，长君一开始不喜欢这名字，罗彬就送了一只布偶猫给他……”

　　乐寻轻声问：“林叔，那你叫什么？”

　　老林眼角的皱纹柔和起来：“俩小子说我土气，应该是中华田园猫，我寻思这不挺好的么，我就爱这种接地气好养活的…但是中、华、田、园，太长…他们非给我安了个‘三花’，还说这名字吉利…谁曾想，我只吉利了我自己……”

　　林乐山看向眼前的两个孩子，仿佛二十年不过恍惚一瞬，对面的小青年仍会开他这个老大哥的玩笑，没轻没重，却也避着他工作认真这根红线，从不耽误正经事。
　　他们一个漂亮安静，聪明擅伪装，转脸就能浪荡成最令人惋惜的乱世红尘；另一个粗犷冷静，果敢且坚韧，做得了这上下三届最铁面无情的判官……

　　“我身无长物，所以做了他俩的联络员。”老林说，“现在不算对外泄露组织的机密，因为‘三脚猫’行动在官方的档案里已经不存在了，我说这些和编故事吹牛逼没什么两样——”

　　老林已然微醺，兀自念叨着：“……胖橘不可能黑掉，也不会死，不会…他是伤了心，不信我了……我总觉得他，他回来了，就在附近……”

　　那边老林和乐寻继续说着话，林铮在一旁竖着耳朵玩手机，微博上一条挂着若干话题的视频帖忽然闯入眼帘。
　　#深夜大排档现刀枪斗殴玄都警方反应迅速#
　　#玄都持/枪斗殴涉案人员归案凶器为玩具枪及管制刀具#
　　#玄都斗殴事件中两名持刀者系警方通缉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