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64、亏027

　　等不等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不以赖床者的意志为转移。
　　两人闹腾一通，睡意彻底掀飞过去，趁早爬起来去把‘情人海’的日出一道看了。

　　情人海其实是一处内陆湖，此处的日出也与别处大差不差，只是日初出时微光映照远处灯塔与古树时，在短暂的几分钟内形成一种类似拍电影时借位的微妙效果，形如伟岸和缱绻彼此相拥、亘古依伴。
　　各地卖情怀的景点多了去了，但热乎的小情侣走到这儿，很难忍住不去凑一次热闹。

　　乐寻和林铮到的时候，湖滩上已经支起了好几顶帐篷，还有随意停靠的房车。
　　等日出的情侣两两依偎在一起，准备好手机见证那日复一日又转瞬即逝的爱情。

　　林铮拉着乐寻沿人群密集区的外围绕到旁边的树林，找了处视野尚可且清静的树下，并排坐在裸露的树根上。
　　林铮倚靠着大树，又拉过乐寻倚靠着自己。

　　“我答应你了。”乐寻这会儿困意上头，口齿绵软模糊。

　　林铮觉得他这模样过分可爱，忍不住逗弄：“我还没求婚呢。”

　　乐寻自顾自说：“乐多是我亲生的好大儿，我不会让ta长歪的，所有账目、往来都经得起核查，所以你们尽管拿去测试，不至于顺手就破个案。”

　　全然不感动是假的，林铮也好似落下一颗心：“就连高校的招生系统，我想捏也能捏，不怕我坑你？”

　　“是啊你技术这么牛，我乐多的网站都是你做的，你要坑我犯得着□□吗？”乐寻怕冷似的往林铮身上贴了贴，“别客气了，你存着我的好，等我不好的时候冲抵一点儿，我尽量不透支，不被你销户。”

　　林铮没再说话，把一件外套裹在乐寻身上，又向怀里拢了拢。
　　乐寻就在金光破晓的一片嘈杂呼声中沉沉睡去，朦胧视野中高塔和古树仿佛复刻了他们的姿势。
　　就这？乐寻混沌地想，哪有抱着他家林铮睡懒觉香呢？

　　乐寻不知道自己后来是被林铮背出湖滩的，那一刻定格在了诸多素昧平生的手机内存里，成了那天看日出情侣们收获的意外风景。

　　乐寻最近的工作太多，林铮重新调整了行程，比原计划提早回了丹旸。

　　“去的时候还是两个，回来变成仨，添丁进口，咱们家这是赚到了啊！”
　　老林笑得意味不明，粗粝大手捋着巴掌大的猫崽，几乎疼爱出了隔辈亲的感觉。

　　这话说不好哪里不对味儿，听得乐寻脸红心颤，像头一遭抱着娃回门的新嫁娘。

　　老林仍对小猫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是个小伙子……橘猫？以后你俩得努力给这小子赚口粮喽！”
　　“胖橘很能吃的，”他最后这句语调拐得低沉，仿佛回忆起吃穷过他的什么大冤家。

　　林铮收拾好带回来的东西，问：“今晚出去吃？”又看了眼乐寻：“太累不想动的话，我叫个外卖吧。”

　　“接风这种事儿还用出门的人操心？”老林盘着猫崽往阁楼一指，“都准备好了，开饭！”

　　阁楼厨间的餐桌正中架起一只电火锅，麻辣、番茄、菌菇三色汤底已经加好，四转圈摆着牛羊肉卷、毛肚鸭肠、豆皮蘑菇、蔬菜水果、宽粉拉面……还有拼盘的零食和啤酒饮料。
　　五颜六色地缤纷成热闹的一大桌，看得出准备得十分用心，足够成为林sir在厨艺上的巅峰之作。

　　乐寻不由分说，先掏出手机咔咔咔一炖狂拍，打算代为做成配乐视频供老林发朋友圈炫耀。

　　阁楼没装空调，只有一部冷风扇，在太阳西沉的盛夏傍晚吃火锅，仍算得上物理意义的‘热’闹。
　　好在酒水饮料都是提前冰过的，就着腾起的热辣蒸汽来上一口，能爽出广告特效。

　　林铮上身只穿一件无袖背心，结实漂亮的手臂一起一落，都好像在朝乐寻喷洒荷尔蒙，极其秀色可餐。

　　猫崽跟盘菜似的被摆在桌角，老林玩心大动，给它面前滴了两滴纯生，缺弦儿崽子来者不拒，嘶溜嘶溜就给舔了。

　　“我俩在沧溪捡的。”
　　老林没问，林铮主动提起了行程，十分自然。

　　老林很随意地问：“给起名了么？总不能小猫小猫或者喂喂地叫吧。”

　　“林叔给起一个，”乐寻笑着说，“它也姓林。”

　　“哦，一家人。咱家有个林肯了，那这个就叫…林…林达！”

　　“琳达是女孩名，你刚鉴定过性别了，它是男生。”

　　“鲁达和徐达都是男的，林达怎么就不能是男的？”

　　“好吧好吧，就叫林达……Linda~”

　　乐寻喜欢林家这种人间烟火，甚至莫名嫉妒起一只捡来的猫崽。
　　怪不得千百年来人们不断去组成新的家庭，不断为自己的家庭劳碌奔波，宁愿将所有幸福的愿景都装进家里。
　　他原来不懂，倔强地不去羡慕，那是因为自己没有；现在他有点懂了，也好像拥有了。

　　一个话题从小猫林达引开，林铮慢慢跟老林讲述了他们在沧溪的所见所为。
　　就像谈论一件社会热点新闻那样，连旁观者也不可能完全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但林铮也仅仅带了这一点儿情绪，从头到尾将桑雪蓓的情况讲成了一份调查报告。

　　老林听完点点头：“你们之间没有财产纠纷，只剩个赡养义务，你有什么打算？”

　　林铮搅动锅里的肉片，在火候恰好的时候捞起来分给老林和乐寻：“九年前是我逼她选择离开的，我不后悔。无论她什么时候选择回来，我养她老。但在她主动做回桑雪蓓之前，让她用苜苮的身份过她想要的生活吧。”

　　老林叹了口气：“户籍的问题，的确不归刑警管，异地派出所就更管不着了。”

　　“林熇判了十五年，现在蹲过一半了，我上次看他那样子，也不像熬不到出来。”
　　林铮拒绝了乐寻投来的安慰视线，垂着眼，也不理老林关切的目光：“换了我是我妈，我也不会回来，谁会祈祷恶梦成真呢？”

　　乐寻几乎没忍住，差点儿当着老林的面儿将手盖在林铮的手背上，硬是一个激灵拐弯抓住了酒杯。
　　将错就错地咕咚一口酒下肚，乐寻刚吓飞的狗胆又壮回几分：“别想太多，谁还没有个渣爹呢？”

　　老林登时一个十八米眼刀扫过来：“你说谁？”

　　乐寻一怔，随即将这种反应解读为老林不知情时的惊诧，毕竟常军也没有渣得人尽皆知。
　　于是乐寻耐心科普：“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爹，是个流氓大混混，除了正经事什么都做…从来没养过我，还想把我卖了…比那个谁还不如，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死得早…”

　　老林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去，乐寻怀疑自己说得太多，触发了林sir嫉恶如仇那根神经。
　　于是连忙打了个彩虹屁补丁：“外面不负责任的渣爹多了去了，像林叔你这种好男人都上交给了国家。”

　　阁楼里空气一时凝固，仅剩火锅残羹浑浊的咕嘟声，林达无知无觉在睡觉。

　　林铮在桌子底下踢了乐寻一脚。
　　乐寻当然感觉出了不对，只是一时没弄清哪里不对。

　　老林看他的眼神，像被常军十多年死透的鬼魂夺舍了，正又痛又重地无声谴责他这个不肖子。
　　如果不是这样，为啥连乐寻最擅长的马屁都拍穿了呢？

　　老林倏然站起身，叉在腰间的手朝乐寻一挥：“你，跟我出来！”

　　啊？
　　乐寻茫然无措看了林铮一眼，只好跟着起身。

　　林铮似是猜到了什么，那一瞬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期待与失落掺杂，还蒙着层不确定的担忧。
　　他也跟上来，从背后捏了下乐寻的肩膀，这是让他别紧张，自己会陪他一起。

　　老林已经走下铁梯，回头用眼神阻住林铮：“我和他单独说。”

　　“不是坏事，不用怕。”林铮停步，飞快握了下乐寻垂在身侧的手指，像是传达什么力量。

　　乐寻跟着老林进了房间。

　　老林回手关好门，往前走到墙柜，不知从哪翻出一张照片斜戳在柜板上，又摸出一支烟点着，焰头朝上戳在照片旁一群小猪泥偶中间，再嫌弃似的把一窝小猪拨转半圈面了壁。
　　“跪下！”

　　“？？？”
　　乐寻实在看不懂老林这一系列封建迷信活动究竟什么意思，更看不清柜板那张照片上的究竟是哪位，向前走了两步，也只辨出那是一帧不大的证件照，像从什么档案上撕下来的，有些细微却被经久珍藏熨平的褶痕。

　　照片上的青年非常清俊，身穿警服，如果不是这样有年代感且毫无修图痕迹的影像，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流量小生拍摄的剧照。
　　他是谁？乐寻搜遍记忆，冒出一个最荒唐离谱的影子。

　　乐笑笑曾经拿过一张男人模糊的侧颜照给乐寻看，照片里的男人黑发垂到下颌，有些散乱，头顶一撮用发卡随意拢着。
　　饶是这种天打雷劈的造型、离焦五米的糊度，仍然看得出男人秀美到近乎妖孽的容颜。

　　乐寻不爱看也不想看，所以那张糊照被他的记忆打满了马赛克，这会儿能想到已经是奇迹。

　　老林声音软下来：“给你爸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