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59、亏022

　　周未表情一僵，挪着脚步避开窗膜反射的阳光，终于看清了二楼拱窗里那个少年。
　　乐寻，他记得这个名字，他帮他捉住了流浪喵小十六，后来他还给他发过两次十六的视频。
　　那晚天色太暗，周未对乐寻的名字比对他的容貌印象更加清晰。

　　“乐寻，你怎么在这儿？”周未问，“今天学校不上课吗？”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乐寻飞快解释：“别人带我来的，我下午还有考试，想离开这里，你能帮帮我吗？”

　　周未轻轻蹙眉：“带你来的人不许你走吗？你有没有受伤？”

　　“还没有，”乐寻匆匆瞥了眼身后，面露忌惮，“他们在等我回去喝酒，我不想喝，怕错过考试。硬走也能走掉，可我不敢得罪他们，也没有车离开这儿。”

　　“房间号给我。”周未举着手机向入门厅走去。

　　“哥哥哥哥，”乐寻急着叫住他，“帮我随便找几只靠垫铺下面就行，我从这里跳下去！”
　　他不清楚这位红衣哥哥什么身份，本能不希望对方为了自己扯上麻烦。

　　“房间号。”软柔的青年，语气倏然强硬起来。

　　“2288。”乐寻报上。

　　“别怕，我带你走。”
　　周未从小到大见过的这种事多了去了，但凡讲个你情我愿，他都能当看不见。
　　这光天化日居然跑他眼皮子底下上演小说不过审情节，当‘围城’是个什么地方？！
　　蒋生的子公司的子公司的子公司收购‘围城’经营方那些股权是摆着好看的？！

　　勃兰登堡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轻微骚动，领班陪着笑小碎步颠进来，对这边买单的孙、冯二位贵客耳语。
　　“各位老板，抱歉，小周先生的猫丢了，说在咱们这间窗外看到，想进来找找——”

　　“胡闹！”冯友德讨好地看了庄公子一眼，“我们这里招待贵客呢，哪有什么猫？让他赶紧走！”

　　老孙眼珠一转，多问一句：“哪位小周先生？”

　　庄启南也饶有兴致地放下酒杯，眼角余光往卫生间扫过去。

　　领班经理抹汗，话不利索：“就，之前牡丹城那位，后来…小周总还当他是亲哥哥，还有…蒋先生那层关系……如若不然，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惊扰各位贵客。”

　　丹旸四害的威名果然余韵悠长，席间三人心照不宣地噤了声。
　　这位冒牌的牡丹城太子爷，虽然现在没了什么实际权力，却仍在他们那个家族圈子里得风得雨。
　　哪怕身份证上改名换姓了，外人还要称呼一句小周先生。
　　牡丹城的新掌门弯腰给他系鞋带，娱乐圈大佬小裴总陪他吃路边摊，蒋生国际的家主更是把他当成掌上明珠，要海岛附送飞机、要跑车附送司机……丹旸有头有脸的流浪猫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不然分分钟变成太监。

　　“……我的猫……让我看一下……”
　　门外的侍应生不敢真地阻拦周未，这美人灯出了名的脆皮，一碰就碎，不碰就瓷，只能好言相劝。

　　周未也很礼貌，只提要求绝不动手，留保镖那群远远地看热闹。

　　老孙试探地问：“要不……就让他进来看一眼？据说他这里不太好。”他抬手指指太阳穴。

　　庄一哂：“随便。”

　　“那就让小周先生看一眼，要快。”老孙顺水推舟交待领班。

　　领班如释重负地跑去开门：“谢谢，谢谢各位，今天这餐算我们赔罪的……小周先生，您慢点儿。”

　　周未目中无人，一路走到包间窗边，向下看，又疾步走去洗手间，推开门。

　　乐寻卡着时机出来。

　　“咦？乐寻！”

　　“小未哥哥？！”

　　周未在一众目瞪口呆中，拉住乐寻手腕向门外走去，“你认识我的猫，快帮我找去——”

　　侍应生闪出一条路，无人敢拦。

　　两个漂亮的青年手牵手，一溜烟儿跑出走廊。

　　领班经理笑出油光崭亮的两瓣苹果肌：“哎呦您看，这误会了不是？原来都是熟人、自己人。各位慢用，不打扰了。”
　　他小胖手一挥，领着门外侍应生，倒腾一双小短腿迅速闪没了。

　　孙、冯：“……”

　　庄启南：“…………”

　　“乐寻怎么认识的那位？”冯总成了三人嘴替，“他以前不就是青湾一普通的穷学生吗？这来丹旸还不到两年！”

　　庄启南不怒反笑：“我还真是低估他了！”乐寻怕不是菩提转世，所有吉星恨不得都砸他头上。有意思！

　　穿过一片修竹林，是一方地面停车场。

　　“会开车吧？你开我的车，一定能赶上考试。”周未摸出钥匙，BiuYooh一声解锁。
　　对面C位小猎豹歘歘眨了两下眼，预启动引擎发出低沉咆哮。

　　乐寻一个“会”字还没出口，险些给柯尼塞格吼跪下了，这不就是他和林铮在鹿园遇见那辆吗？！
　　林铮说这车几位数来着……
　　“哥，我只会开不超过六位数的。”

　　周未把他塞进剪刀门：“都一样。你开，我可是一级教练。”
　　他坐进副驾。

　　“要是蹭破点油皮儿，我给你捉一辈子猫都赔不起。”
　　乐寻操纵小猎豹龟速转上公路。

　　周未咬着一根皮筋将卷发拢成丸子头，露出秀美的下颌曲线，伸手前指：“给油！不然你考试就迟到了！”

　　“好吧。”柯尼塞格终于飚上五十公里，“小未哥，今天真的谢谢你。”

　　“你在哪里上学？”

　　“丹科大。”

　　“看起来像未成年，”周未笑着问，“需要帮你报警吗？”

　　乐寻视线匆匆一转又牢牢看回路面，摇头：“不用。他们一个是我学长，两个是我金主，做生意那种金主。”
　　“我家条件一般，需要自己赚钱交学费过生活，于是做了点小生意，得罪他们会很麻烦，所以……谢谢哥。”

　　这欲言又止里面，不知隐去了多少心酸。
　　周未是打小含着金汤匙生在富贵窝的，二十岁之前没吃过苦、没缺过钱，但他回陈家顶门立户那两年可是尝尽了世态炎凉。
　　这还是朋友遍地、有人撑腰的局面下，可想而知一个没门没路的普通人家小孩出来赚钱有多么不容易。
　　让人欺负得要跳楼了都不敢得罪对方，早几年这种心态可能周未都无法理解，现在……

　　周未用看流浪小动物的柔软眼神盯着乐寻，随手捡可爱可怜小活物的心思蠢蠢欲动。
　　何况对方还漂亮乖巧，一口一个哥哥。
　　“不用谢。我有个弟弟比你大一些，在读医学院，他一年费用大约两万块，太省了。我资助你每年三万够不够？”

　　乐寻一脚跺下刹车，差点儿闯了红灯。
　　“不、不用的哥，我从小学就自己赚零用了，钱还…够花。”
　　他们有钱人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五万？不用你还。”

　　乐寻只求万一刮花这辆车，不用他修。“真的、不用、谢谢——”

　　周未一脸诚挚又心疼的表情，混杂被婉拒的微许错愕与不甘。
　　好像遇到一只吃了他的罐罐却不肯跟他走的倔强小猫咪，只好眼看着对方去风里雨里流浪。

　　“我学校到了。”乐寻小心翼翼将车泊在路边车位，“小未哥我先去考试，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周未只得作罢，接通蒋孝期的百里追魂Call。

　　“跑去哪里玩儿了？”电话那头弦鸣般好听的男声问。周未答：“救助一只小猫咪。”

　　对面低笑。周未说：“他叫乐寻，丹科大的学生。七哥你会查他的吧？”

　　被叫七哥的男人回答：“当然会，上一个诓走你的家伙可是连骨头渣都没剩。”

　　“查到了结果也给我看看。”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给我看看？”

　　“很快，”周未说，“如果你允许我自己开车的话。”

　　“所以那群是打算裸辞了吗？”电话那头问。

　　那群跳下黑色大众飞跑过来，握紧方向盘大声宣誓：“我可以007直到70岁，不要加班费、不休带薪假、不领年终奖！”

　　两天后的傍晚，身价百亿的年轻蒋总系着一条碎花围裙，在八十几平方的豪装厨房，往他文火慢炖了两个钟头的羊腿肉里切胡萝卜。
　　隔壁满铺波斯地毯的客厅里，弧形巨幕电视正在播放非一出品的大热虐恋狗血神剧，这剧神就神在十分狗血，也十分上头，狗血淋头。

　　周未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手边胡乱扔着电脑和手绘板、牛皮文件袋和几页散落的纸页。
　　他的卷发扎成了半丸子，几缕揉乱了垂在颊边，眼睫濡湿眼尾轻红，抬手抽了张绵柔纸巾拧鼻涕。

　　蒋孝期端着清炖羊肉上桌，看见这美人垂泪的一幕，又看看电视上的锥心呼唤和煽情BGM，果断将电视关机。
　　“裴二再拍这种垃圾片儿，咱撤他资。好了宝贝，来吃饭——”

　　周未被从地上拔起来，半抱着塞进餐椅，筷子送进手里。
　　“这小孩好可怜，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惨的呢，六七岁帮老爷爷卖米糕，十来岁进果园摘榴莲，中学要打三份工，寒暑假额外跑腿送快递……他居然还能凭借一己之力考上丹科大！”

　　蒋总：“这是泪点，还是槽点？”

　　“不重要，”周未主动戳了一块胡萝卜塞嘴里，“他那个公司叫乐多，天气热了，你能让他火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