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43、亏006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大学城各高校也相继开学了，经过一个寒假的沉寂重新热闹起来。
　　乐寻顺理成章地搬回了宿舍。
　　那些冬夜里隐秘的情愫，像悄然融化的雪洇入大地，看似消逝无踪，却以另外的形式滋养着深埋的种子。

　　林铮的课业繁忙，除了校内项目组的任务，还兼顾“资金染色项目”的核心算法开发。
　　他自己的导师非常佛系，学生给龚海诓走了也不在乎，只要组里的活儿仍有人干，不耽误验收拿经费。

　　乐寻更是忙得不见人影，老师上回见他进教室还是社史补考那天。
　　后来成绩出来，六十分，过得很是不情不愿。
　　乐寻自己对这成绩没啥想法，倒是林铮有些失落，学霸总容不下难看的成绩单。

　　之后乐寻便一头扎进乐多的业务里，连室友们都难得一见。
　　开学季是个不小的商机，乐多在各高校巡回办展销，规模比科大那次试水扩充十倍不止。

　　徐仪又拽来林铮逛校集：“好像品类没有上次那么多？”
　　人气倒是依然旺。

　　林铮也不似上回那么敷衍，穿行在人流间左看右看：“他在做精选，上次是试验，这回保留了高销量或高盈利的头部品型。小而精的校集规模更容易获得审批，也节约组织成本。”

　　“嚯！这和大老板同居过的就是不一样！”
　　徐仪笑着跳开，躲了一记眼刀：“别把那个词想歪好吧？我们都相信你俩是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呢！”

　　林铮蹙眉：“你、们？”

　　徐仪娇笑掩唇，仰仗此地人多眼杂，谅林铮不便对她下毒手：“哈哈呵，没什么啦，很多人知道小寻放假住在你家里，还有人匿名给我发邮件让我去口口……但你跟那个钟鑫鑫又在传，所以CP粉都说你这是看在钟大少的面子上帮忙照顾一下他小弟……可不管哪种，你欺骗我的感情都是不对的……喂喂喂，动手打人就更不对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附近有探究目光聚拢过来，徐仪情急之下放飞台词：“但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林铮大无语，丢不起这脸，扭头就走。
　　徐仪狗腿地追上去。
　　背后嘘声一片。

　　离开校集时，出口有摊位在派发宣传页，看似刚工作不久的职场新人笑脸相迎、热情推销。
　　林铮理也不理直接路过走人，徐仪紧随其后礼貌地接了一张。

　　“哎？”徐仪伸手拉住林铮，“你看这个。”
　　她把手里那张宣传页递给林铮。

　　林铮低头翻了翻，脸色凝重起来。
　　那是一张中规中矩的电子产品推荐页，单折对开，只不过在展开后的内页上还开了个口袋形状的小窗，像早年流行过的立体贺卡。

　　小窗翻开后，内里印着一个铜钱二维码，中间四个小字：锦囊秒贷。
　　窗后页还用五号小字打出宣传语：零首付、分期购，当日申请、当日发货，并留了一行网址和手机号码。

　　“我们前不久刚在实践课上讨论过大学生借贷的问题，现实中已经发生过一些惨痛案例了，系里还打算推出一期校园普法宣传，主题就是拒绝网贷。”
　　徐仪皱眉看向林铮，“这个看来，也可能是以售促贷的隐形网贷宣传，回头我打他们电话试探下。只是，它怎么会混进校集里？”

　　林铮转头看向那个发放宣传页的摊位，海鲸科贸，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我去和他说。”

　　徐仪继续追着他：“你会和小寻好好说吧？这个未必是他要做的，也许他毫不知情，供应商夹带私货。要不我给他打——”

　　“你和我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林铮打断她，“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参与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懂？”

　　无形的边界感陡然升起，徐仪下意识点头。

　　林铮走了。

　　徐仪又摇头：“你俩之间……到底什么事情啊？”

　　林铮走去智慧湖边一处僻静地，拿出手机想打给乐寻，腹稿改了几版仍不确定如何开口。
　　乐寻不是他的什么人，所以他不必事事向乐寻解释交待，同样的，他也无权干涉乐寻的行为和抉择。

　　虽然他俩被强行关联的时候，哪怕是并不善意的调侃，林铮非但不反感，还有一丝秘不可宣的欣悦，但这也仅仅代表在林铮的心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事实上，他们连最基本的利益交换都没有。

　　林铮向来拒绝亲密关系，不是因为他浑身带刺可能伤害别人，也不是他担心自己被别人伤害，他真正害怕的是彼此紧密相拥时挤破了身上的旧伤，疼在其次，那伤口包裹的黑血迸流出来，弄得彼此脏污不堪才最要命。
　　而乐寻，是他尤其不想污染的人。
　　他更害怕的是，世间没有一种紧密关系是永不松脱的，即便父母血亲，而离断骨血的痛更甚于旧伤复发。

　　嗡嗡，林铮收到消息，是乐寻发来的。

　　什么时候在家？

　　林铮回复：四点半下课后都在。

　　乐寻没再回，林铮猜他正在忙，但忙完了该能在晚上来家里，有事找他或者只是蹭个饭。

　　乐寻有段时间没来了，既然他要来，事情可以等吃过晚饭慢慢说，当面说总比电话里容易讲清楚。

　　林铮揣手进口袋，勾着那枚指虎摸了摸。

　　下午三小时是龚海的课，一点半到四点半。
　　龚教授从不压堂，内容提前十分八分讲完，给大家留点消化和提问时间。
　　这天讲到2001中美黑客大战，讲嗨了，龚海说完最后一句，已到下课时间：“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感兴趣的同学……”

　　龚海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后门闪出去，定睛细看，坐在后排的林铮不见了。
　　“？？？”
　　作为红客联盟的前骨干成员、现任资深白帽，龚海这沉浸式第一视角讲解还不够热血爆燃、引人入胜么！
　　连他自己都心潮复湃、青春梦回了，竟还吸引不了这个兔崽子！
　　情何以堪！

　　林铮挎上背包，踩上单车往家赶。
　　乐寻随时会到，如果他卡着四点半来，自己稍微迟上几分钟，反显得不那么急切。
　　晚饭需要的食材已经在上课前网上下单了，选了方便处理的预制菜，这样有更多时间和乐寻说正事。

　　越是接近村屋，林铮越生出情怯。
　　坦白讲他除了要乐寻少喝酒、按时吃饭和好好养伤外，并没有干涉过乐寻的其他事情。
　　单车滑过最后一道弯，家门前空空荡荡，林铮反而松了口气。

　　收上快递进院，林肯绕前围后扑上来迎接。
　　“想我了吗？”林铮放回背包，开了个牛肉虾罐头给他吃，“比某人强多了，知道等我回家。”

　　林肯干完加餐，叼出玩具鼠找林铮玩。

　　晚饭不需要准备，林铮也没心思敲代码，便陪林肯在院子里玩，边玩边等乐寻。

　　这一等等了三四个钟头，完全不见人影，电话微信也没一个。
　　林铮想发个消息问问，可乐寻又没直说过会来，倒显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了。

　　狗子疯累了，头垫在林铮腿上歇盹儿。
　　林铮给他挠痒：“你觉得他会来吗？还是随便问一句被我当真了？他这个混蛋…怎么总是这么混蛋。”
　　“我没这样等过谁，期盼过谁，连我妈都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

　　院里铁门呯呯响了几声，林铮赶忙跃出屋门，又故意放慢脚步。

　　门栓拉开，期待落空，林铮不甘地往路边那辆车里看了看。

　　“寻哥没在丹旸，”梁耀指了指手边的快件箱，“这个他空运回来，让我今晚带给你。怕坏别磕碰，我帮你拎进去？”

　　林铮落下视线：“不用了，谢谢。”

　　梁耀奇怪地看看他：“那我先走了。”

　　“他人在哪？”林铮突然问，“乐寻，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梁耀：“他上周末飞去蓝甸，现在应该在玄都。”

　　林铮：“最近都没去上课吗？”

　　“有时，公司小李替他去听，”梁耀有些替乐寻心虚，像路上偶遇教过自己的老师询问成绩，“我也去过，都给他录音的，笔记也替他抄好…他自己会找时间补课。”

　　林铮点点头。

　　梁耀回到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静立门前的人影，说不出的滋味、想不透的心思，拧眉，一踹油门，走了。

　　林铮将快递箱搬进去，箱壳是质量很好的厚纸板，上面有张标签显示寄发地是青流，一个距离乐寻家乡不远的县城，以热带果蔬种植闻名。
　　但这箱子被拆开重新封过，可能里面增减了什么东西。

　　青流，然后玄都，也许还有别的地方……飞得可真远啊，这样的鸟儿会为谁停留呢？

　　林铮打开箱子，里面有两只精心分隔包裹的榴莲，圆润饱满，看起来刚刚好，应该是树上熟。
　　中间缝隙处塞了一件用泡沫纸缠裹的盒子，林铮抽出来拆开。

　　一只鼠标，通体中国红，尾部浅浅浮现一个隐去面孔的纯白帽衫虚影，滚轴的纹理由HUC2001构成。
　　龚海今天上课时用的鼠标就是这款，平时不舍得用，是那次对战的限量纪念版，市面上买不到。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它不仅是二十多年前那场青春热血的殷红见证，更是一种中华侠义式的家国情怀。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一盏孤灯，哪怕隔山隔海、相去光年，也有志同道合的伙伴。

　　林铮不知这是乐寻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又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取得它，但他认为它属于林铮。
　　于是乐寻就这样做了，把它送到林铮手里。

　　林铮忽然发觉，弥漫周遭的榴莲味道并没有令他作呕，反而让人跃跃欲试。
　　他取出一只打开，软糯的果肉沾染指尖，他试着涂在唇上尝了尝，是种陌生的甘美滋味，鲜明区别于其他任何水果。
　　接着，林铮咬了一大口，脆嫩的皮膜爆开，内里的诱人香甜溢满唇齿间。

　　许是没吃晚饭饿极了，林铮干掉半只榴莲，意犹未尽。
　　这行为在他自己看来都十分不正常。

　　然后他发现了箱底乐寻写给他的留言：这是我亲手上树选的哦，保甜！一只给林叔，另一只你帮我带给徐仪姐。

　　林铮抬手拍照那半只榴莲发给乐寻，附言：另一只，尝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