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24、盈024

　　乐寻再次坐上了林铮的单车后座，被他带着往村屋去借宿。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在极快的时间流速里变得蒙昧不清，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跟林铮走，比那只小野猫还听话。
　　其实也可以拒绝的，上次留宿那么尴尬，乐寻想，他并非没有别的选择，比如去住酒店。

　　也就几回合的犹豫之间，林铮不知怎么骑那么快，已经在乐寻决定开口溜走之前把人拉回了村屋。
　　乐寻稀里糊涂又和林肯对上眼，彼此俱是两脸茫然。

　　“我……”乐寻转头看了眼院门。

　　林铮拿出上次的洗漱用品给他，像是看出乐寻在担心什么：“里面那道门加了锁，你可以放心睡。”

　　这平常淡漠的语气里，乐寻竟听出一丝卑微的讨好来，心瞬间就软了。
　　“我有点饿，”他改口说，“你这还有吃的么？随便什么都行。”

　　“上来吧，”林铮将洗漱盆放在一边，引着乐寻上去阁楼。
　　“今晚煮的，老林没回来吃，留在锅里这些没动过。”

　　林铮将一只描金纹路的砂锅放到灶火上加热，转身又从格架上取了一副碗勺放到乐寻面前。
　　他上次来没留意这里的餐具，如今细看，发现林铮还是蛮讲究的，锅碗瓢勺的风格纹饰都很配套，挺有餐桌仪式感。

　　乐笑笑就不在乎这些，以前家里那些餐具，有的是超市赠品，有的是她随心情买的，玻璃陶瓷不锈钢大小不一参差不齐。
　　乐寻就更不在乎，他只关心里面盛着的食物能不能填饱肚子，至于是不是吃剩的、动没动过才不要紧，他小时候就常捡着乐笑笑打包回来的剩菜吃得风卷残云。

　　但乐寻现在不想用这些向林铮解释他的不介意，所以没有回应。
　　他直觉林铮是讲究那些的，不和陌生人混餐，不吃别人动过的菜，这是很有身份的小孩才养成的习惯。
　　他不想跟他差距太远。

　　林铮将热好的砂锅端上桌，小半锅的排骨玉米海带汤，汤色清亮、荤香诱人。

　　“那我，不客气了。”乐寻觉得最好的不介意就是痛快干饭，于是闷头开吃。

　　林铮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放了一只骨碟在他手边。

　　乐寻叼着被他嘬掉肉膜的骨棒刚要吐，看见递过来的碟子愣了一下，才伸头将骨头吐进碟子里。
　　还真是讲究啊，连骨碟都和餐具搭成一套。

　　林铮支肘托腮，挡了下唇角泄出的笑意。
　　乐寻刚刚的模样很像配合训练的小狗，意识到自己动作不规范，呆萌地改正过来。

　　“很好吃噢，”碟子里骨棒和玉米骨已经堆成小山，乐寻吃掉碗底软韧的海带，神情餍足，“你煮的吗？你经常煮饭吗？”

　　林铮帮他盛了最后一碗，锅已见底：“不常，跟着视频做的，很简单。”

　　“我也有两个拿手菜，改天请你尝尝。”乐寻一敛得意的浅笑，“不过，得借用你家的厨房，不然没地方操作。”

　　“好啊。”这话不知哪里取悦了林铮，他语调变得轻快起来。

　　此刻的林铮让乐寻想起他送自己的那袋糖果，于是说：“谢谢你的巧克力，谢谢迟到了，但诚意不减。”

　　林铮其实也一直含了句“感冒好了吗”没问出口，从那天在乐寻宿舍分别，他俩便很有默契地没有主动联络对方。
　　这句问候含久了，再问并不合适，连迟到也不妥。

　　于是林铮换了个问题：“好吃吗？”

　　乐寻面露难色：“酒心巧克力诶，你像是故意的。”

　　林铮更开心一些，虽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乐寻就是能get到无线讯号。“你不想吃，可以分给同学。”

　　“我没，”乐寻小倔强，“那种糖很贵的，我要自己慢慢享用，每天吃一粒。”
　　也许小时候缺吃少喝形成的需求本能，乐寻对高糖高热量食物格外护食。
　　然后，他感觉对面发射过来的信号又增强一格。

　　乐寻吃完，主动去刷了碗。林铮在他背后用湿巾擦拭餐桌。
　　两个大男生镶嵌在并不寻常的场景里，居然生成出一幕动人的和谐。

　　林铮说刚吃饱饭不能马上去睡，于是两人面对面坐在半封闭阁楼的露台上聊天。

　　乐寻将椅子向后仰，两条后腿维持着险伶伶的平衡，一摇一摇，于是夜空里寥寥的星也跟着一闪一闪。
　　好自在放松啊！他奔波一天的疲惫似乎都被夜风吹散了。

　　“我有个东西想……”
　　“我有件事想要……”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林铮绅士抢先：“你先说。”

　　乐寻结束平衡游戏，将椅子前腿落回地面，叠臂趴在木桌上垫着下巴，微微仰脸。
　　“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刚注册了一家公司，需要弄个网站，想着你是学计算机的，肯定认识擅长这些的同学……我会付费的……当然，要是价格上能多打点折就更好了。”

　　林铮沉默地看着他，有些过于凝重，阻隔掉刚刚释放的愉快讯号。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挺擅长的，不过……我不打折。”

　　“噢，大牛都是这么拽的，我理解。”乐寻不太当真地笑，“那你可以帮我弄吗？我会付费的。”

　　讯号几乎断绝。

　　乐寻尝试消除干扰：“如果你答应帮我，我就不找别人了。”

　　“我很贵你也不找别人吗？”

　　“不找了。”

　　讯号似有若无。

　　“你多贵啊？”乐寻像讨食的小狗，无形摇动尾巴。

　　林铮运行内存一通计算，说：“你吃光所有巧克力那么贵。”

　　“哈？”乐寻惊讶到眼睛亮起来，重新接收到愉快讯号，他被捉弄的样子应该很有趣，“只有这个吗？成交！”

　　林铮添加应用环境：“带来这里，我亲眼看着你吃。”
　　他不是怀疑乐寻会请枪手代吃作弊，他是不想乐寻真的一次吃下好多，到处跟人自称宝宝胡乱撒娇。

　　乐寻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向来灵敏，这会儿却傻傻分不清林铮的喜怒，难得露出一种非常真实且自然的迟钝，像是困乏了想睡觉。
　　他也的确有一点饱足后的倦意，是那种舒服的惫懒。

　　“可以啊。”乐寻痛快答应，顺着打了个呵欠，脑袋歪向一侧。

　　林铮站起身：“走了，下去睡觉。”

　　“哦，”乐寻拖泥带水地跟着他下阶梯，声音软糯地问，“那你刚想对我说什么？”

　　林铮本来想告诉乐寻，自己帮他做了个账本小程序，结果先开口的乐寻已然鸟枪换炮地开了公司。
　　就好像原本人家骑脚踏车，他打算送对方一只捏叫的喇叭前灯，突然发现人家已经开上小汽车了，喇叭前灯瞬间拿不出手。

　　不过林铮最初的不开心并非源于此，他不吝惜自己在这段无用功上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反而庆幸让乐寻先开口避免了尴尬。
　　他是听到乐寻想找他同学和付费之类的才不高兴，虽然连他自己也承认彼此并没有熟悉到直接喊对方免费帮忙的程度。

　　现在乐寻说只找他，林铮心情好多了，又动起捉弄人的念头。
　　“我想说……他们传的都是真的，关于我为什么不住宿舍。”

　　乐寻果然清醒一些：“哦，说你梦游？”

　　“嗯，”林铮点头加重了这个承认，“而且我梦游的时候可能会伤人，你怕吗？”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乐寻奇异地开心起来：“原来是这样啊！那太好了……不不，我是说，那天……”
　　那天他俩在一张床上醒来，其实是林铮梦游了，而不是他自己酒后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导致的。
　　“……就是，误会嘛。”乐寻留宿得理直气壮了很多。

　　林铮自觉为那场尴尬事故写出了最完美的解题算法：“是的，你不用太担心，我并不经常……”

　　“你也不用担心，”乐寻愉快地打断他的解释，“如果再梦游，我一定不会叫醒你，据说那样不太好。”

　　“嗯，谢谢。”林铮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似乎并不坏。

　　“不客气，不是，应该是我谢谢你，留宿无家可归的我。”乐寻蹲到狗窝旁，和林肯道晚安。

　　“不客气，”林铮说，“晚安。”

　　后来，两人谁都没有再提锁门的事情，和上次一样，林铮睡在里间，乐寻睡在外间。
　　梦游果然是小概率事件，并没有再次发生。

　　第二天乐寻醒来时，林铮已经出门晨跑去了，屋门上贴了张抬头可见的字条，其上一支箭头指向阁楼。
　　乐寻在那儿找到了热腾腾的白粥和小笼包，还有一颗牛奶糖。

　　林铮热好早饭就去跑步了，假如没有乐寻留宿，速冻小笼包大概是他某天的晚餐，也未必配粥，只简单泡一杯红茶。

　　他习惯空腹晨跑，从村屋跑到学校操场绕圈，十公里二十分钟，结束后洗把脸刚好是食堂开门的人少菜多时段。
　　然而这天，林铮忘记了去食堂。

　　他跑步时不听歌，用意念编程来占着脑子，于是今日份自然而然就成了构思乐寻拜托的乐多公司网站。

　　林铮擅长通过代码指令计算机达成任务，但网站架构显然不止这些，他需要迅速补充一些网络组网、服务器选择甚至视觉设计方面的知识。

　　直至走进图书馆刷卡，嘀嘀同时伴着咕噜，惹得身后女生礼貌憋笑，林铮才回神意识到自己漏掉了早饭环节。
　　回头路向来不是他的最优选择，林铮径直走向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售机，选了红豆面包和纯牛奶，揣进外套口袋去了阅览室。

　　林铮还在这天完成了逃课首杀，倒不是他故意的，就是啃书太投入忘了时间，惹得龚海教授下课后发来十几条语音骂他恃宠生娇、不务正业。
　　措辞之犀利，语气之怨愤，活像林铮是他痴心错付的渣男。

　　林铮呆茫两秒，得出结论，关于网站的很多细节他还需要同乐寻逐项沟通。

　　这一整天的头脑风暴和情绪潮汐，让林铮在黄昏时感觉到微妙的疲惫，那是种身心的表里不一、精神的欲拒还迎，矛盾且魔幻。
　　林铮甚至想，或许嗑药就是这种感觉，才令人泥足深陷。

　　危险的沉沦一直持续到林铮返回村屋。

　　这晚老林难得地回来了，大概是没从厨间搜获任何消除饥饿的存粮，他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铮走进阁楼，看到的正是老林忙碌的背影，以及……木桌上被一只白色小盒压着的带字纸巾。

　　说带字不够严谨，其实纸巾上是用铅笔涂的四格漫画。
　　第一幅，瑟瑟发抖的小瘦猫躲在草丛里泪眼婆娑，可以直接用作‘弱小可怜又无助’表情包。
　　第二幅，一只勾勾食指的手，居然画出了动图效果，并且那手十分修长漂亮，适合敲代码。
　　第三幅，小猫把头摁在食盆里干饭，身材肉眼可见地圆润不少，食盆上有和砂锅类似的花纹。
　　第四幅，那只手揉上了小猫头，小猫一脸餍足闭眼睡着。

　　林铮倏地抽出纸巾，塞进自己外套口袋。
　　他留意到那纸巾的一角，还有个不明显的湿指印干涸痕迹，应该属于老林。

　　或许老林回来沾了水才看见餐桌上有字条，以为是林铮留给他的，所以直接捏起来看了。
　　不拿起来，这个距离对他那老花眼不太友好；弯腰去看，他那突出的腰间盘又要闹意见。

　　老林不是故意偷看，但他的确是看过了。

　　林铮两颊微烫，尴尬开口：“做米饭了么？没做我去买点馒头、豆包。”

　　老林一指厨台上的葱油饼：“买了，炖锅白菜豆腐就得！”

　　“那买点卤味？”林铮斜乜着刚才压住纸巾的白色包装盒，悄摸探手勾过来。

　　是一只新款的跑步精灵，乐寻送给他的。林铮卷进手里，手揣兜。

　　“再带两听啤酒，不要果啤。”老林下了葱花炸锅，刺啦一响，油星四溅，喷香的烟雾绽散。

　　林铮扭头蹬蹬蹬跑下阶梯，给林肯拴上牵引绳，两只撒欢儿跑出去。

　　背后一口烟火味的空气和手指棱角分明的触感都让林铮特别踏实，他的愉悦和着迷都是真实存在的。

　　唯一不踏实的，就是乐寻的人身安全状况堪忧。
　　他用罐罐和猫条假装善意和示好，让那只小野猫放松警惕，遭他捕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小野猫？

　　比如那晚开R8的公子哥儿，长相就很具迷惑性，稍加手段便令人放下警惕。
　　银幕经典早就说过一个道理：开好车的可不一定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周未：？？？期哥有人说你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