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25、盈025

　　乐寻设想过自己开公司的各种Hard模式，包括但不限于启动资金不足、项目前景堪忧、踩坑、被骗、断资金链、签霸王约……以他十几年俗世求生的经验来看，以上皆有可能。
　　尽管无数次思考过各种对策，乐寻也做好了跌倒再来、再跌倒再来的无限流心里准备。
　　成功对普通人来说本就是小概率事件，能力、机遇甚至运气缺一不可，但多试几次总能让概率增加一点点。

　　天使开局，是乐寻连做梦都没想过的。
　　这就像诸神降临，超出了乐寻生活认知的范畴，他对走运总有那么一点敬而远之，别太倒霉就偷笑了。

　　钟总伯乐遇马、惺惺相惜，自己事业有成、提携后生，加上对乐寻见义勇为了自己儿子绑架案的感恩戴德，直接将写给钟鑫鑫的剧本塞给了乐寻。
　　投资扶持自不必说，他还亲自出面帮乐寻搭了几条大动脉，这门亲事算认下了。
　　不就是多个人多双筷的事儿，请恩公上桌恰饭还心疼人家夹肉吃么？
　　钟总嘴边的肉多到自己吃不完，与其撑成高血脂，不如分点给野性勃勃的小狼崽子。

　　有次饭罢，乐寻坐在钟亿的车里，对他说：“叔，我不知道自己往后能做成什么样，但如果有天你后悔帮我了，那就是我最彻底的失败。”

　　乐寻平时都叫他钟总，这句的语气也很平常，全文没有半个谢字，但时间、环境、气氛、表情全都刚刚好，于是四两拨千斤地动了钟总那根心弦。
　　他大手拍了拍乐寻的肩，又揉了他的头，这孩子如果是管他叫爸那个，他的人生就圆满了，不死也能瞑目。

　　乐寻从有记忆起就没爸，之前人家拼爹，他感触并不直观。
　　就像一直坐在井底的青蛙，看见同类在井沿上蹦跶顶多有些羡慕，直到有天它自己给拎上去，飞升到美丽新世界。
　　没错，就是飞升的感觉，新世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穿书爽文似的。

　　乐寻只能拼命干，挖空心思让公司赚钱，使尽全力让客户满意。
　　他光杆一个还输得起，但钟总的心意和投资不能打水漂。

　　就这样一天掰两半用，打个盹就算睡过了，在起跑线上被战斗机拖拽着狂飙了两个月，乐寻的乐多已经神速发展为拥有两位数员工（含老板）的小规模企业，主营快消品贸易，主要消费群是大学生。

　　林铮直到快圣诞节才约到乐寻见面，聊一聊网站的规划。
　　第二天是周末，他买了各种食材打算自己做饭，也给乐寻秀拿手菜的机会。

　　乐寻准时来到小院儿，仍是骑的共享单车。
　　虽然他公司已经有一辆JAC皮卡了，但司机的驾照还没考完，经常给销售经理开着送货用。

　　天气干冷，乐寻穿一件立领轻羽绒，脸色发白，手指却被风吹得通红。

　　林铮看乐寻走近，有种视觉比例失调的异样感，像16：9的画面被拉成3：2。
　　拉的还单单是人像不包括景物，以至于他和门框、狗窝的宽窄都有变化，好像林肯都比他更壮硕一些。

　　乐寻短时间内长高的可能性不大，显然是他瘦了，瘦得厉害，到了不常见面的熟人会怀疑他生病的程度。

　　“不认识我了啊？”乐寻笑着跟林铮打招呼，“林肯都还记得我呢。”
　　他给林肯带了肉干礼包，还有只怪模怪样的老鼠耐咬胶，受到挤压会发出吱吱叫声。
　　乐寻捏着朝林铮晃了晃，林肯跃跃欲试。

　　狗拿耗子？林铮想，自己的确有点狗拿耗子，转回屋里调高了电暖气。
　　“你陪林肯玩一会儿，等等开饭。”

　　林铮上去阁楼，把水果洗了蔬菜收收，整袋羊腿肉切出来炖上。
　　别他网站刚做好，就要上传乐总因劳累过度早夭的讣闻，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这回就不压榨他下厨了。

　　林铮一个人烧好两菜一汤，胡萝卜炖羊肉、鲜菇炒里脊、玉米茼蒿汤，配主食紫米饭。

　　他下楼叫乐寻时，乐寻正歪在进门的豆袋沙发里，支着长腿仪态慵懒，一手虚握着手机，另一手轻轻给林肯挠痒。
　　林肯前嫌尽弃地趴在乐寻脚边，一条前爪压在玩具鼠上，已然被收买的模样。

　　手机屏幕正播放着什么，没开声音，乐寻也没在看，像寂寞时开着电视机假装被陪伴。
　　林铮无意扫过一眼，大概是直播，打赏的气泡断续向上冒，女播主正在手忙脚乱搅着锅里一团不明物体……

　　乐寻眉眼疲惫，额间不知夹着什么心事，表情却一贯地淡然不惊，看得出他至少此刻是放松的。
　　人原本就不胖，两个月来清减十斤，原本的劲瘦显出单薄来，薄得有些令人心疼。

　　“乐寻，”林铮下意识声音低软，“吃饭了。”

　　这招呼也让乐寻心底一软，像身体下的豆袋被坐陷一块，四周却蓬勃地鼓胀充实了。
　　他赶忙从懒人沙发里起身，顺手给直播间放了几只百灵鸟，然后按熄了彩色羽毛纷飞的直播画面。

　　“我，洗个手。”乐寻直接走到井边，打了凉水，一并连脸也胡撸了，洗得头脑清明不少。

　　他最近没少陪饭局，点的都是高级菜撑场子，热闹铺张一大桌，可主要心思全不在吃，连味觉细胞也得给心眼子让路，一顿下来根本记不住吃了什么，嘴里也只剩酒味。
　　眼前不讲技巧和摆盘的家常菜，简简单单两三样，反而勾人食欲。

　　“看着很好吃。”乐寻落座，习惯性先恭维。

　　林铮也坐下，递他筷子：“不是给你看的。”既不谦虚，也不讨好，怪呛人。

　　乐寻笑出来，这人怪不得没朋友，明明同样意思换个说法就很动听嘛，他偏说得嫌弃人家似的。

　　乐寻的确在转遭人嫌弃的想法，他从小就习惯得了什么好处，马上计算自己应该回报的代价，如果给不起、惹不起、逃不掉，只能果断拒绝。

　　这是林铮投喂他的第三餐，如果玉米粒不算的话，显然不至于给不起。
　　林铮倒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就算不小心惹到，比如用榴莲，他也没把自己晃下车摔死。
　　逃的话，他干嘛要逃嘛……

　　乐寻已经身体诚实地开始夹肉了，蘸上调好的咸香蒜汁，入口软嫩香滑，好吃！

　　不仅不要回报，林铮还答应免费帮自己做网站呢！
　　他最近一定是七星连珠、紫微当头、印堂发红、锦鲤附身，不然怎么能一下遇到这么多贵人呢？
　　就算是头猪，赶在风口上都能起飞，他这身轻如燕的，必须好好把握机会扶摇直上！

　　em~
　　也不能说完全不用付出代价。

　　乐寻想起关于酒心巧克力的约定，回手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放到桌上。

　　林铮：“…………”

　　乐寻剥糖纸。

　　林铮：“吃饭时不许吃零食。”

　　乐寻包回去：“你给我看的两套结构，我比较喜欢——”

　　林铮：“吃饭时不许谈工作。”

　　乐寻：“…………”那你不要后悔噢，我可专心吃肉了。

　　这一顿汤足饭饱，饱得乐寻想躲懒不去刷碗了，要是有人给他塞个枕头，他能一秒入睡。
　　可他是来谈正事儿的，不是蹭吃蹭住，乐寻提醒自己。

　　林铮打开水龙洗涮，善解人意道：“你喜欢第一个？”

　　“是哦，”乐寻答，“你都料到我喜欢第一个，干嘛还做第二、第三方案啊？”

　　“衬托第一方案。”林铮不加掩饰。

　　“陪标呢？”乐寻笑，他看得出林铮绝没有敷衍他，另外两个也各有亮点，若不是见了更好的第一方案，都是不错的选择。

　　“谁让你不搞竞争，让我一家独大。”
　　林铮收拾好阁楼，带乐寻下去自己房间，拿了笔电打开和他讨论细节。

　　乐寻发现林铮在专业上非常细致，替他考虑到方方面面，诸如VI这样的关联领域也了解很多，开窗的部分全部都备注好提示。
　　与他讨论，几乎不需要乐寻另做笔记。

　　不知不觉天色黑透了，外间传来林肯咬玩具鼠的吱吱声，并不吵闹，窗外悬铃木的枯枝仍倔强地举着为数不多焦黄的残叶。

　　林铮坐在床垫边，手指轻敲搁在膝头的电脑。

　　乐寻仍以懒散的姿势陷在拖近林铮身旁的豆袋沙发里，视线穿过窗棂放得极远，似乎在思考林铮刚刚的只言片语。

　　电暖炉发出熏熏红光，映着一双隽美的面庞，又将他俩的影子投出依偎模样。

　　林铮握着鼠标的手突然被捉住了，光标慌乱抖动，一如他骤然失序的心情。

　　始作俑者仍在望向窗外，对他制造的混乱毫无所觉。
　　“下雪了！”
　　乐寻放轻声音，掩着激动，像怕惊扰到那些纯洁纤弱的精灵。

　　林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星星点点的莹白飘落，寂夜无风，每一片雪花都舞得从容，世界空灵静谧。

　　没有人说话和动作，也没人理会奔向落锁时间的指针，更没有人移开手。

　　总有些瞬间懂得如何成为永恒。

　　直到林肯觉察出气氛异样，叼着玩具鼠从外间走进来，以侍卫的姿态挡在两人身前，警惕注视着窗外。

　　乐寻无比自然地将手从林铮被他烫红的手背上挪开，抚上了林肯的狗头。

　　林铮重新找回呼吸。“嗯，下雪了。”“第一场雪，没带伞的话会被淋湿。”

　　乐寻带着笑转过头问：“那你可以借我一把伞吗？”

　　林铮看着他：“我可以借你一片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