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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望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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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寻借着小未哥的人脉,很快用两个大单打开了海鲸大客户部的局面,加之他拉拢的几位管理层替他说话,一些优质的企业客户逐渐被收拢到大客户部麾下运营。
那群少爷兵也被乐寻的价值大饼炫到上头,尝到了凭纨绔本事搞钱的甜头,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挖门捣洞攀关系、拉业务。
海鲸大客户部的一滩烂泥就这样被乐寻硬生生糊上了墙。
半岁又去,相安无事。
庄启南拿到了乐寻给他的一大笔‘好处’,也灌下了几大口‘酸醋’。
毕竟当下海鲸大客户部最大的客户就是喻家的创世基金,他着实没想到乐寻的魅力如此之大,馋得喻小少爷三天两头往玄都跑。
喻成都快变喻玄都了!
这也成功燃起了庄启南的雄竞心理,是以他这半年还算本分,围着庄家专心搞关系做大。
明面上看家护院、清扫打理;私底下为自己趟路子、聚人脉。
有些不背着乐寻的小动作,都够乐寻记一小本本了,但庄仍然很小心,大事避得滴水不漏。
乐寻并不着急,前辈们十余年都等过来了,他到玄都才一年,任何狩猎都需要耐心。
他将搜集到的信息巨细靡遗地提供给蒋队,已然掌握了卧底的基本技能。
眼下乐寻在外人眼里,是个一手攀高枝一手揽大权,一身铜臭一心搞钱的小暴发户。
租住的房子也从城乡结合部老破小,搬到了玄都市中心大平层,五位数月租,浮华如墙纸一般贴满四壁,家具的每一处线条都画着虚荣。
乐寻不可避免地常与冯友德出入各种交际场合,处得忘年交似的,与他刚来玄都时天壤之别。
乐寻的这种变化圈内人习以为常,年轻漂亮,有人撑腰,赚了快钱,没法不飘。
大家也都捧着、哄着,想借他这条路子拉关系、谋好处,一时间,乐寻在玄都有种朋友遍天下的错觉。
这层人设披久了,连乐寻自己都快以为自己本就是这类人,和每晚酒桌上挂着笑面的熏红嘴脸别无二致。
只有想到林铮时……
老子演技真牛逼!乐寻想,苦笑,林铮还是喜欢原来那个我吧?他一定很不喜欢现在这个。
我没变我没变,我还是一样一样地喜欢他啊——
尤其在过年这种时候,乐寻想起了村屋的那个除夕,二百七十度观景飘窗里清晰映出他孤单的影子。
大团的焰火渐次升腾炸裂,泼了他满身熏浓的硝烟,又融化在酸涩的酒液里。
午饭是冯友德攒的局,一场虚情假意的热闹过后,各回各家、各自团圆。
乐寻夸冯总的酒好,冯立即往他后备箱塞了半打。
此时,乐寻喝的正是午餐同款,比弱水三千的秋季上新还不如,价格却贵出百倍。
这个世界真是不讲道理!
乐寻划着手机,拨了林铮的号码,秒挂断。
通话记录里留下了林铮的痕迹,但他并不会收到通讯请求。
乐寻再拨,再挂断……这个单机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很快,林铮电话号码的呼出次数飙至两位。
零点将近。
乐寻亲吻木珠,在心里送出祝福:林铮哥,无灾无难、得偿所愿——
手机震响,乐寻倏然睁眼,却没急着接听。
自从林铮知道他的手机可能不安全,就再没与这个号码联络过。
任何情况,林铮都不可能置他于险地。
是庄启南。
乐寻缓缓送下杯中残酒,拄腮一歪头瞥向窗外,对着自己的影子勾起唇角,夜色中一双眼眸格外黑亮。
震动声断了又续,和着窗外愈发浓烈的焰火,像无声的博弈。
直到庄启南第四次拨过来,乐寻终于拿起手机接听。
一声模糊委屈的呜咽,带出含混半句话:“…哥,别不理我啊……你理理我,我生病了,好难受……”
“喂?!”对面远在丹旸的庄启南讶然蹙眉,梗在喉间那句‘新年快乐’堵得他呼吸一滞,慌忙掩饰般转过身低声询问:“乐寻?”
“小南南,做什么这么慢?快来吃饺子了,这碗端给爷爷……”
庄明珠拢着披肩妖娆起身,拈着兰花指用象牙筷挑了两只最饱满的元宝饺子在青花瓷碗里,一抬头,献殷勤的活儿却被庄启东抢了先,她嗔怪地斜了一眼立在窗边打电话的儿子。
“小南!什么人比你家人还要紧?大过年的也要混聊个没完!”
“工作上的朋友,”庄启南过来落座,挂着笑面温声解释,“拜年的。”
连亲妈都觉出他笑得僵紧,不屑道:“工作上哪有什么朋友?!还不是图着咱们家的好处……行了,先吃饺子。”
她将手里这碗塞给儿子。
嗯,庄启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电话里没了声音,乐寻那边却一直没挂断。
他说他不舒服,庄启南努力回忆那声称呼,……哥?前面是一个字还是两个?他以为通话的人是谁?
乐寻有时叫他‘庄哥’,但语气从来没这么……还有他从来也没不理过乐寻,所以他把自己当成了谁?
“你最喜欢的醋汁,怎么忘了蘸?”庄明珠狐疑拍了儿子一巴掌,“魂儿让哪家的小丫头勾了?”
黄花梨大桌儿周围言笑晏晏,祖父庄冕手抖得厉害夹不起饺子,哥哥们正一左一右表演孝子贤孙,大伯笑容甚是满意,俨然一家之主的风范。
本能告诉庄启南他应该做点什么,以展示自己的品性能力,讨祖父和大伯欢心,一如他穿的这身庄明珠亲自挑选的中山装那样,只因为祖父当年喜欢穿。
庄家值钱的东西多,讨得家主开心,随便打赏几样就够他躺平活过这辈子。
可庄家最值钱的东西,远不止海外的房产和古董字画,庄启南清楚这一点,他不甘心像范成龙那样永远做个赐姓家奴。
不不不,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乐寻怎么了,明明中午和老冯吃饭时他还好好的。
庄启南再度起身,敷衍地抛给母亲一句:“我去个洗手间。”
“不是刚去过?”庄明珠嘟囔,这回她亲自出马,端着鸡汤扭过去,撒娇似的虚坐在老爹腿上,喂老爷子喝汤。
“爸爸,您看我家小南也不小了哦,该不该给他认识下韩家的女儿,听说刚留学回来……”
庄启南绕到庭院暗处,重拨乐寻的电话,又是无人接听。
他满心烦躁,扫了一拳廊架上的枯藤,指背传来细密的刺痛,那刺痛似乎也刮在心里,搅得他愈发不安。
于情于理,庄启南都不希望乐寻出事,他可是他难得的利益伙伴,更是心仪对象。
庄启南转而拨了另外一个号码:“阿空,他人在哪?”
阿空是庄启南专门安排盯乐寻的。“在家,饭局回来就没离开过,也没外人来。”
“你现在,”庄启南停顿片刻,便作出决定,“去他家里看看,他可能病了,别让他出事。”
“能让他认得我吗?还是——”
庄启南有些不耐烦:“随便!无所谓!我让你现在过去,立刻!马上!”
“好。”
“见到了打给我。”庄启南压着燥闷狠狠揉了把脸。
但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他下意识在心里做了个祷告,敢吓唬我,可别怪我收拾你!
庄启南返回餐厅,继续乏味的年夜饭。
“庄少,刚送他到医院洗了胃,医生说酒精中毒、胃出血,不很严重。他年轻,戒酒调养,一两年能养回来,继续喝就难说了……”
阿空背课文似的向雇主汇报乐寻的情况。
“过去时的视频发给您,他那会儿人昏着,不会记得我,我找个金牌护工看着他。”
庄启南阴寒着脸查看视频。
针孔摄像在阿空身上,因此画面是他的第一视角。
门被打开,乐寻头朝外趴在地板上,身体蜷缩着,左手压在身下,右手还攥着手机。
阿空立即过去,蹲身查看他,拍肩、叫名字、把人翻平……
乐寻又忍疼似的缩紧身体,画面里也看得出他唇色稀薄、额发汗湿,整个人酥软无力,胡乱喃喃了句,语调抱怨又委屈。
阿空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就走。
这个阿空不过十六七岁,身量平平、其貌不扬,是个早早辍学混社会的三不管,人倒是健壮机灵,拿钱干活十分好用。
庄启南有意豢养自己的耳目鹰犬,祝京未必靠得住,他不想被庄明理拿捏死死地。
庄启南反复看了几遍视频,又退回到34秒处细听那句含混的胡话,仍旧不得要领。
他恼火地扯松了领巾。
“阿南!”庄启东从背后叫他,手臂搭上他肩膀,目光意味不明地往匆忙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谑笑,“老爷子熬不住,去睡了,你也别跟这儿装着啦,佳人有约该玩玩去!过年可真没劲……对了,前几天饭局有个选秀小鲜肉,非赖着加我微信,介绍给你怎么样?我又不吃他那套,黏糊糊地缠人,真烦……”
“回头再说。”
庄启南手机一收,招呼也不打,径直从二哥身边离开了。
血红的罗密欧驶离庄家大院,车轮碾过喧嚣繁华的碎屑,往玄都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