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亡命天涯》无色无味

22、无有无忧 22

　　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段霖拿下，张风怡心中暗喜，抬手一抖，那条锁灵绳猛地蹿向扭打在一起的莫寻和生死兽，将他们也牢牢捆住。

　　“我原本不过是想让你们交出《无相音秘册》，没打算真的把你们都拿下。谁知道你们如此无用，居然自己跟自己干上了。”

　　张风怡得意地摸了摸被打肿的左脸，想起方才受的罪，顿时气上心头，“啪啪”给了生死兽好几下，直到自己掌心生疼，才恨恨地收了手。

　　许是被打得狠了，那红袍兔子竟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张风怡嗤笑一声，扭头看向段霖，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收紧锁灵绳：“用《无相音秘册》换你们几条命，如何？”

　　可听了这话，段霖却只是呆呆地仰头望天，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她眉头紧皱，连着逼问了好几声，那金光凛凛的锁灵绳将段霖身上的黑袍都勒破了，但仍旧没有一丝回应。

　　“人家不出声，说明不想把那什么秘册交给你啊，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有点眼力见。”坐在地上的莫寻忽然说道。

　　张风怡冷冷地斜她一眼：“段夫人，我看你们夫妇二人情深意浓，不如你好好劝劝自家夫君，早点交出秘册，便能少些受罪。”

　　“如果我们不给，你准备怎么办？”

　　“办法有很多，看你想试哪一种。”

　　莫寻毫无惧色地盯着她，忽地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

　　瞧见这没来由一笑，张风怡心里一跳，很快定了定神，清清嗓子道：“我爹有一盏烛滚灯，能照见他人心底的恐惧。不如我请他带这灯来，替你和你夫君照上一照，看看你二人所惧何事。”

　　莫寻不置可否：“什么灯能照出这样的东西来？说谎也要打点草稿好吧。”

　　“你不信？”

　　“张风怡，说你聪明吧，你又很笨。你爹张望从前是在城中专门接待外城人的吧，除了元昭朝的子民，多半也跟青晟人打过交道。”

　　“那又如何！”

　　“那当然不如何，不过我告诉你，像你爹这样经常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如何察言观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在交往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才能让外来者觉得城中人热情又好客。”

　　“你想说什么！”

　　莫寻又是一笑：“我想说的是，照出别人心中恐惧的，不是什么烛滚灯，而是你爹。他能从三言两语的交谈中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恐惧什么。看透一个人何须用什么法器，多聊几回天，接触接触不就知道了。”

　　张风怡脸色紫涨：“一派胡言！”

　　“你不信？”莫寻坐直身子，盯着她眉梢一挑。“其实吧，我也有一双慧眼，能看见你心中最害怕的事。”

　　张风怡心下一空，但面上还是强撑着冷笑几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顾真人的无相音伤他不浅吧？”

　　张风怡顿时心如击鼓，咬牙道：“顾大哥……他，他好得很！不过是我未雨绸缪。”

　　“啧啧，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好得很，要是真那么好，你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冒险？”

　　莫寻顿了顿，目光凛凛生冷。

　　“我劝你别在顾真人身上费心，刚才我去了天临阁，听到了他和许开宗还有你爹的对话，他一心只想在这城中掌权，逼许开宗交出走马铃。难道你没有想过，等他一朝得势，他身边还会只留你一个吗？”

　　张风怡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

　　其实她知道，莫寻所言没有什么实据，追根究底不过都是些猜测。可这样的猜测在她张风怡心中却反复涌现了不知道多少回。

　　顾真人出身道人一族，从小见惯了道人们对艺族的呼来唤去，就算他如今为了登上高位，吝惜羽毛地活着，可谁又能保证有朝一日，他不会变成第二个许开宗？

　　她听爹说过，其实在划分三族伊始，道士和道姑们都只有一位妻子或夫君。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手中的权力在无忧城内竟可通天。

　　艺族为了依附他们而活，对道人们极尽讨好。农族本就蠢笨，失了天机后便安于这碌碌无为的一生，越发将道人一族看得如同天临的仙人。

　　而这样的改变根本用不上百年，十几二十年就做到了。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张风怡猛然回神，低头看见莫寻嘴角的笑，那笑中有嘲讽，有同情，有讥刺，有贬低，看得她甚是刺眼。

　　她倏地害怕起来，心里只觉得眼前这个清雅中略带狡黠的姑娘，是能刺透人心的恶鬼。

　　——此人绝不可留！

　　一个狠绝毒辣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杀了她，杀了她顾大哥就不会那样做了……对，她说的不过是猜测……胡说之人，都该死！

　　她心乱如麻，脑海里的声音如同被搅乱的池水，舀不起哪怕一勺的澄澈清明。

　　“咕咕咕！”

　　意识混杂不堪之时，她忽然听见一声鸟叫，低头看去，那几乎奄奄一息的翠鸟不知怎的居然挣扎了起来，浑身抖动，落下六根羽毛，其中三根竟是断羽。

　　莫寻趴在那羽毛旁看了又看，口中喃喃：“上离下艮……火山旅？”

　　“你在说什么？”

　　“卜卦算命，预言吉凶，你不懂？”

　　张风怡震惊道：“此乃天地运行之道，你一个村妇如何能知？！”

　　“是么？”莫寻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我是不会测吉凶的，但它能。”

　　张风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方才“咕咕”叫着的喜忧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被这鸟看得心皮发麻，一个甩袖将那鸟笼掀翻。

　　“蛊惑人心的妖术！妖术！”

　　“你自己看不懂就说是妖术？”莫寻耻笑一声。“这一卦上面是火，下面是山，山上烧火能有什么好事？凶！大凶！”

　　张风怡双手颤抖，指着她恨道：“妖妇！”

　　莫寻却环顾四周，不急不缓：“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陆域西北方有一峡谷，叫誉命谷。那里无山神镇守，地龙易动。

　　你们无忧城就在谷中，我看方才那一卦预示的多半就是这个。我劝你赶紧把城民们都集中到开阔之地，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风怡盯着她半晌无言，脑中几番思虑，忽地笑道：“你以为让这鸟掉几根羽毛，说些胡乱之语，我就会信你？段夫人，你的确口吃伶俐，但这里是无忧城，你是我的阶下囚。”

　　说完，她一把收紧莫寻身上的锁灵绳：“起来！”

　　莫寻被她扯得扑倒在地，很快又被逼着站起。她捡起鸟笼，将早就晕过去的生死兽挂在上面，扶起仍旧满脸呆样的段霖，一步一歪地跟着往前走。

　　张风怡行了几步，回头见她的模样如此狼狈，方才被她言语间逼出来的恐惧之心消散了大半。

　　“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这死也要护住的情郎竟吓得傻了，如此不堪用。你若真心顺服，与我做个洒扫茅厕的婢女，我倒是可以为你另寻一名夫君。”

　　张风怡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脸色，本以为能看见她恼怒无比的神情，谁知她却露出个不在意的笑，拍拍段霖的肩膀道：

　　“张姑娘要给我寻一名好夫婿，以后我就有两个夫君，也有人跟你争风吃醋了。段大哥，你将来可要好好努力，讨我欢心呀！”

　　张风怡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嫌弃地吐出一句“不知廉耻”，逼着她继续往前走。

　　出了林子一路北上，他们行至那条穿城而过的宽阔河流旁，昨晚两人相见的戏台就在不远处。

　　张风怡四顾许久，见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戏台，如今却一个人影也无。她想起今晨之事，心知艺族人也都各自了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拉着莫寻往东绕了片刻，来到顾真人从前议事的堂外，径直入内，却见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都在家里待着呢，哪有人啊……”

　　“闭嘴！”

　　张风怡狠狠瞪她一眼，就在这时，一名穿甲兵匆匆进了堂，瞧见她脸色一喜：“张姑娘，果然是你！诶，这段家夫妇怎么在顾真人的议事堂上？”

　　“怎么了？”张风怡没准备回答他，干脆甩出一个疑问。

　　穿甲兵搓着手，脸蛋冻得通红：“我刚刚在王家门口当值，听见外头有响动，就出来查看，却发现你拉着两人往戏台去了。张姑娘，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来之前去问队长，可他就是不搭理我。”

　　张风怡自然知道那队长为何不与他说话，但见他居然没有受到走马铃的控制，还能自己跑了来，不由地心中一紧：“你说听见外头有响动？什么响动？”

　　穿甲兵挠挠头：“我也不晓得，出来后一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张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你是守城军，怎么出了事只想回家？！”张风怡厉声喝道。

　　穿甲兵噎了一下：“我这……我……”

　　“行了，我有事让你去办。”张风怡指着天临阁：“你即刻上山，将顾真人和我爹张望都请下来，就说我刚去审了段家夫妇，发现他们意图在无忧城内作乱，须得当众斩杀，以儆效尤。”

　　穿甲兵吸了口凉气，回头看了几眼正在冷笑的莫寻，犹豫片刻，对张风怡道：“张姑娘，这么严重吗？竟然要当众斩杀……那是不是还要把艺族和农族都叫出来？可我就两条腿……”

　　“你去山上把我的话一说，农族和艺族自然会过来，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