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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进入凡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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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妖魔没有人类的道德标准。”千雪势拎起背箱，等炼骨大概整理好衣褶，又握住垂落的头巾尾部暂时撩开，才帮他把背箱挎上双肩。
她微微抬高身子，帮助他弄好背箱的角度。
炼骨微跳几下，借助下沉的力量，让背箱自然下坠稳定，好好拉紧挎带，侧头弄着肩头被压住的衣纹。
他一面弄着，一面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尽管如此，我也有一定的行为法则，并追随自己的真实心情做事。”千雪势笑道，“我知道，你之前活着的时候，是十恶不赦的雇佣兵。你也没有什么道德标准可言，也许是个颇为随心所欲的人呢。”
“你是担心我以后会乱来吗？”炼骨笑出声，整理了一下大致拼凑重制的铠甲和垂裤。
千雪势还穿着那件由炼骨旧衣主改的淡蓝色宽裙。他们准备离开山洞之前，炼骨又尽量搜寻了能用的东西，用一些搭配身上旧铠甲的衬裳改了便衣和足缠，送给了她。
她身上那透过淡蓝色的宽裙，些许露出来的带有橘子花纹样的小衫和衬腿，就是这么来的。
“我是说，我们今后的所有行动，都要依据现实而定。无论选择残忍的手段，还是尽量使用正常人的准则，都是出于让我们更自如地行动、达成治愈自己这一目标的考虑。”
千雪势微笑道。她的笑容并非灿烂的类型，只是一点柔缈的笑影，实在迷人。
她转过身去，撩起按照疾行忍者那种发式梳起的利落卷发。
炼骨默契地提起另一个背箱，帮她挎好。
两人互相帮忙整理衣装。炼骨将一个改造好的手持式旋发炮筒别在腰间，用带刺扣的吊绳固定好。
而千雪势则去抱起铁疙瘩。她展开一块淡蓝色的破布，那是炼骨找出来的另一块包头巾。
她用打包小包袱的方式，将铁疙瘩包起来，单手抱起，站起身来。
炼骨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微抿，露出别人看了浑身发冷、千雪势看了却能懂得其真诚含义的一笑。
“我明白。”他说道。
千雪势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他宽阔的臂弯上，轻轻拍拍。
两人并肩走出山洞。千雪势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用眼神注视着山洞。
繁花般的血影在她瞳孔里飞旋流动，引出一片隐形妖力结界，盖住整个洞口。
“这里很隐蔽，也没有什么异物光顾。”千雪势收起瞳孔妖光，走向炼骨。
开阔的山谷晴风吹在她脸上，虽然是妖魔，但有一种不会刻意扮做孤高的洒脱风情。
她走过来，毫不避讳相亲的姿态，和炼骨并肩而行，一面说道，“也许以后还用得上，或者怀念的时候过来看看。”
炼骨轻笑一声，“其实你并不太像个妖魔，而且是如你所说的一向舔血独行的赏金妖女。”
“说到赏金妖女这个身份，虽然我们重生了，你说要我也走上新的道路。”千雪势说道，“但是过去许多罪孽纠缠的相关者散落天地之间，那些恶缘羁绊可不一定能一笔勾销哦。”
炼骨似乎被提醒了，他微微仰头，看向仿佛流动着旧日鬼影的远空，淡淡说道，“这种恶缘我也有。”
“啊。”千雪势和他一起走到险峻的悬崖边上，下方是一望无际的绿海般的森林，“你是说七人队？”
“我有感觉，他们大概也重生了。”炼骨说道，“有几个人就是在白灵山埋骨的，那场大地震的影响，应该也会让他们再次睁眼。”
千雪势听出他语气中别样的冷沉，并不专门去辨认他的眼神，只是仔细看着无边森林的大概地形。
“以后我们慢慢互相倾诉吧。”千雪势笑道，“我并不排斥将我仅有的一些值得回顾的旧事和你分享，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炼骨看她抬起一只手，手臂上浮现出艳丽的花蛇刺青，妖光涌起的触感，本是人类之躯的他也可以透过灵感视界看到了。
他默契地微微侧身，与她前后扶持地站着。
在千雪势引动云海般滚滚流动的血色花雾，包围住两人的身形，倏然飞入高空，再猛冲掠过浩瀚的森林顶端时。
炼骨的话语犹在她耳边飘绕，“我也愿意。”
两人乘风踏雾，由千雪势控制滚滚妖力，炼骨则随时辨认细小的方向和躁动，两人像同体共魂一般，从白灵山逃出、再到找到那个给予救命喘息空间的山洞，他们都是这样做的。
“炼骨弟弟……”千雪势集中精神控制妖光，随口吐露的气音般的称呼，似乎不是从唇齿间发出，而是心跳之声的化形。
炼骨沉吟了一下，从容地接话，“阿势姐姐，怎么了？”
“我在想银骨的事情。”千雪势身上血雾激流，她将银骨的铁头颅换了只臂膀环抱住。
“接下来，你想将他怎么办呢？”她说道，“我知道他还活着，还是人类。但是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你的目标所在。”
“上一次复生，我将他改造成了炮车。”炼骨说道。
他们目光同步一紧。前方出现了莫名弥漫的妖力黑气，反压过来的力量不容小觑。
千雪势引动妖光，云海般的红光立刻变得稀薄，变成一层薄膜似的曲面光影，将他们整个罩在里面。
这样的光影掩盖了他们的气息，也能保护他们直接从带有流动腐蚀性的黑气中穿过。
为了保证速度不降下来，以至于造成高空坠落的意外，千雪势需要更集中精神地操纵妖力。
无需多言，她直接将手肘向后微微一怼。
炼骨的手早伸过来，一把接过了银骨的铁疙瘩。
他单手抱着这名只剩下恐怖残片的兄弟，微微拢紧了臂弯。
“他虽然毫无怨言，但是我仔细想想，想想我怎么活、他怎么活，就觉得那样做其实没劲。”炼骨俯下身，单腿跪撑，把自己全然交给千雪势的妖光。
千雪势微微后仰，和俯跪姿势的炼骨前后支撑，侧脸彼此贴近。
“所以……”千雪势虚声说道。
“我要让他成为人形。”炼骨说道，“让他有选择的自由。”
“自由”这个词汇，仿佛也深深触动了千雪势的心弦。
她目光深闪，聚起烁动的妖光。
他们不能打草惊蛇，也暂没时间仔细探查这片妖力黑气的真相，最好疾行穿过，又不惊扰那神秘的东西。
为了做到这一点，千雪势看准森林的尽头，那里是一片高度差极大、仿佛无限下坠般的山渊。
她向后探起手指，一把握住炼骨默契伸过来的手，以免太过强烈的下坠力道，将二人甩离。
“好，我们就去寻找那样的自由。”千雪势的声音，和清澈无比、又极其强劲的晴风融为一体。
两人一口气冲过弥漫的黑气，一头坠下绝命般的悬崖。
千雪势解散妖光，与炼骨互相查看整理身形时，关于那一声遥远的轰然坠音，附近村庄里正在田地里劳作的人们都听到了，大家的讨论是，“会不会是山崖滑坡什么的？”
“这种事也常有啦。所以太深的山就不要进去了。”有人马上提议道。
这些话，炼骨和千雪势都没听到，当时他们还在找走出悬崖下乱林的路。
“妖怪的气息，大概就在刚才那片黑气的位置。”千雪势扒拉着头上的碎叶残尘，侧抬起头指了指森然不见顶端的悬崖方向。
“是离我们的山洞不远。”炼骨说着，给千雪势整理好背箱的挎带。
千雪势和他一起拨开乱林缠花，走着走着，发现了大致由人的脚步踩出的泥痕，歪扭模糊地通往某处。
“是人类的气息。”千雪势指着前方阔朗起来的光线。
他们钻出乱林，视线豁然开朗，蓝天远山无边相连，村影炊迹袅袅不远。
他们沿着光秃秃的道路走过去，两侧渐渐多起丛生的花草，再走过去，田地和劳作的人影也都映入眼帘。
水田清亮地闪着光，旱田则到处都是绿浪般的庄稼。劳作的人们在田间穿行，挎着篮子的女人们则在田垄小道上笑语相携而行。
“阿势，你身上的妖气没关系吗？”炼骨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像这样的村庄，他真不知道破坏过多少，要他赎罪也可以，那是后话，现在他只是尽量仔细地观察气氛。
听到炼骨的虚声问询，千雪势安慰地点点头，“放心，我用术法掩盖住我们身上的特殊气息了。”
现在，在这些百姓们的眼中，他们就是一对身材健秀、衣着有些破烂的凡人，一眼看去，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伴侣。
炼骨松了口气。他与千雪势互视轻笑一下。
就在这个轻笑的空当，千雪势差点被什么人撞到。
呼啦啦接近过来的童声笑语，一下子变成慌张的“哎呀——”的稚气叫声。
千雪势身量轻快，立即一闪，单手接住了差点面朝下结结实实扑倒的孩子。
那是个小男孩，脸上身上都是玩耍的泥巴痕迹，后面还跑过来好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本来嘻嘻哈哈的清脆童笑，一撞到陌生人，忽然都噎住了。
小男孩连忙爬起来，看看千雪势，眼睛有些微瞠，似乎那个大姐姐的美丽，超出了他那童真的眼界。
再看向她身旁身材高大的大哥哥，小男孩一下子被那种掩盖不住的冷峻气势吓住了，鼻子一皱，慌乱地发出哭腔，“呜……”
千雪势看着小男孩和其他乱作一团的小孩，附近的村民们连忙三两围拢过来，远处还有人影紧急跑过来。
她只是眨眨眼睛，侧头靠近炼骨耳畔，“你吓到小孩了。”
炼骨微微躬身低首，以便越过两人的身高差，倾听千雪势的柔声。听到这话，他一下子笑出声来，声音爽朗清厚。
“哈哈。”他笑着，被村民们围拢上来，也并不惊慌，“说得对，我的确比较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