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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善恶两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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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可能会遭到袭击？”千雪势从田地中直起身来，庄稼像浪涛一样轻轻吹动着，将她的身影裹在其中。
她听到炼骨刚才的轻语，风声也恰好吹过耳畔，稍微有些恍惚。
天气大体还算晴朗，但云霾也不小，将天光遮成阴阴的蓝色。
她稍微跨宽步子，迈过几处庄稼，走到炼骨身边。
炼骨没穿外面那层铠甲，把贴身衣裳的袖口裤腿都卷短一些，行动起来轻快如风。
他做事时，无论是研究火器机关，还是做这种收割庄稼的劳作，都专注认真，脸上渗出的细汗不时结成汗珠，流动下来。
千雪势对这些劳作一窍不通，看着炼骨挥动镰刀，将发些青色的庄稼割断。看上去柔软吹动的庄稼，其实长得很脆韧，而且每个根系上不是一两根，是一大簇，统一收割下来，并不轻松。
炼骨躬身将一大把只有他那种宽健手掌才能握住的庄稼，向一旁田垄上停着的木头推车上一扬。
车上已经堆起青黄色小山般的庄稼。
千雪势走过来轻声问他的时候，身体擦过那些沙沙响的庄稼，脚下也有许多细小散落的苗子和庄稼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做声。
她将怀里一大把庄稼放在推车上，移开几步，躬身看向炼骨。
炼骨仍专注着手上的活。这个村子里基本见不到壮年男人，上了年纪的农民做起农活来已经有些吃力。而他一个人已经弄了两大块田地，这是又开始收割新一块田地了。
不时走过去的村民们张望着，不由议论着，“流浪武士也是武士嘛！真是不一样，身强体壮。”
“这下可以赶在那些家伙之前……”
没说完的话语被同伴打断，村民们连忙扛着锄头走远了。
千雪势向四周远眺一圈，看看那些村民的背影。
这时，炼骨拨开庄稼丛走出来。他先收割了外围的庄稼，腾出可以自由踩走的路线，再收割靠里的粮食就容易多了。
他脸上都是细细汗水，还有田间干活时必然会有的泥巴痕迹。
当他扬手将单手满抱的庄稼塞上推车，而那边不停张望的村民看到后，忙着跑上来将车推走，还不敢和炼骨对视。
这时，炼骨扯出一点衣裳，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泥痕，“这村子位置不好，附近环山，那里难免栖息一些做不正当勾当的家伙。”
千雪势听着炼骨说这些原本和妖魔无关的、来自人世疾苦的事情，就像小女孩似的，总觉得很入神。
炼骨坐在田垄边的石墩上休息。千雪势也坐在他身边，侧过身检查着他露在外面的肌肤部分上，是否有凸显的伤口。
她问道，“强盗之类的？”
“如今世道，强盗这种人太常见了。”炼骨打开有些破口的粗土坛子，里面装着清水。坛盖扣过来就是一个凹碗，他倒了水喝了几大口。
“所以你觉得这里会被袭击？”千雪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过来，好去看他另一侧脖子上的伤痕。
炼骨侧过来，稍许侧抻脖子给她查看，“还有几点。这个村子基本没有壮年男人，都是老弱妇孺。可以想见，大概男人都是和强盗对拼时死掉了。”
“这么一说，果然是的。”千雪势张望四周，点点头说道。
“而且，虽然是早熟庄稼的收割季节，但是这个村子的早熟粮食种太多了。”炼骨说道，“这说明他们要抢先收集一批粮食，如果是正常生活的话就没必要，但是防备强盗入侵这种事情，就必须要这么做了。”
千雪势豁然明白，“原来如此。”
她帮炼骨轻拍去身上的泥土沙子，“我只感应到有妖怪存在，原来还有其他的威胁。”
她看看那些尽力做活的农民，还有光着脚也要在田垄上跑着送饭去的女人们，“真是混乱的世间啊。”
炼骨又喝了一碗水，又盛了些水递给千雪势。
千雪势喝着水，嘴唇还没从碗边离开，眼神微抬，轻轻递给炼骨一个眼神。
炼骨正擦去镰刀上积累太多的泥巴，免得收割时影响锋利。他抬起视线，看到桔梗被几个村民围着说什么，大家焦急地指点着森林的方向。
那个圣洁的巫女默默听着，白衣红裤在阴霾的天光下，依然显得干净柔美。
她随着村民们的指点，回头仰望向高遥的森林和悬崖那边。
炼骨看了一眼桔梗的背影，转头对千雪势说道，“我有感觉，这个村子很快会受到袭击。”
“所以我们刚到这里时，他们对流浪武士也很戒备。”千雪势说道。
“从外表看来，只是两个流浪武士的话，算是落单的人。如果有利益可图，他们也会暂留的。”炼骨说道，“所以我才提出交换劳力。”
他踏了踏双腿，磕掉乱沾在腿脚上的泥土，起身说道，“我是看出他们必须加快收割的速度，才那样提议的。”
“强盗也会知道，现在有粮食正在收割。”千雪势也站起来，微微侧身，和炼骨侧影相合，望向通往村外的泥道。
“对于妖魔来说，解决人类强盗就是弹一指甲的事情。”她又看向那边的森林，“但是……”
“你察觉到那股妖气的浓厚涌动了？”炼骨也看过去。
风吹得有些急，霾蓝色的天光更黯了些，那是云层在厚厚地吹流。
千雪势看了那边的桔梗一眼，村民们明显是在向她倾诉所谓山神的事情，这名巫女立刻会有所行动的。
“是的，对我来说浓度正好。”千雪势说道，“我要将那股妖力全部吸入体内，作为自己的给养，不然灵力的紊乱就压不住了。”
“昨夜确实折腾。你身上的花蛇一个劲儿地鼓出肌肤，往外吐红。”炼骨想起深夜时，千雪势跑到院子里，与自己同在一张破席子上共眠。除了习惯性的相依外，还有互相借助灵气游丝，压制她浑身不受控制的花蛇的缘故在。
一直折腾到天亮，千雪势才算恢复正常，睡了那么一会儿。因此炼骨什么时候去收割庄稼的，她也不知道，睁眼时已是天大亮。
千雪势抬起狭艳的凤眸，将手放在炼骨肩头，“我和那名巫女之间，肯定会有一场冲突。”
“她的目的是净化怪物，你是为了吸收妖力。”炼骨横过眼角，淡淡说道，“看来没法避免了。”
千雪势远远看到，桔梗向着森林的方向走去了。即使相隔非常遥远，她也能通过细细的灵感感知到，那股充满妖力的黑气，还在森林最高远的地带流动着。
她移动脚步，轻拍了两下炼骨的肩膀，“我要过去看看。”
“桔梗实力很强。”炼骨说道，“你不算全盛状态，有多少把握？”
“别担心。”千雪势轻笑一声，面对与战斗有关的事情，身为舔血的赏金妖女的她，自有一种冷艳的威势和自信在。
她走出几步，临风回头，一手轻扶住乱飘的黑发。发丝不停飞扬出细腻纤细的黑色幻影，拂过她的脸庞。
“炼骨，如你所说，如果发生什么状况，我来不及接应的话……”千雪势说着，忽然对上炼骨的视线，微微凝神，浸入他的目光。
“你也将我当做普通男人在关切呢。”炼骨笑道。她看多了他那种毫不遮掩的邪气与狠劲儿的样子，那笑容中藏着的危险感，她也接收到了。
炼骨拎起镰刀，向她安抚地一抬眉角，“想想看我是做什么的。”
千雪势倏然一笑，“可不是嘛。”
两人默契地互递眼神，在天色阴霾下来的这个时刻，互相转头背对，分头去做各自的事情。
而他们的目标与方向，又都因着命运的联结，紧紧交融着。
桔梗和千雪势都离开了村子，两个倩影像风里的幻视一样，村民们还在议论那美丽的身影时，想要四处找找看，都不见了。
他们只看到和千雪势同行的男人，已经将村民们无力尽快收割完的早熟庄稼，通通收割好了。装满推走的粮车，已是第五次来回了。
这次粮车被推走时，村民们明显更焦急起来，围过来更多的人，七手八脚地开路，像是护送一般。
似乎有暴雨将至，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已经阴霾全覆，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炼骨的灵感微微一动，似乎感到遥远的地方有妖力汹涌。
他站起身，将镰刀插在收割完的泥地里。地里到处都是残留的庄稼茬子，许多乱石和小簇小簇的杂草，也从泥土里翻出来。
“要下雨了吧？”大家议论着，都觉得十分不安。原本劳作的村民们，前前后后往村外跑去许多，又陆陆续续匆忙回来，忙着搬运收割的粮食。
刚才他们推走炼骨收割的那车庄稼，就显得尤为紧张。
“难道说……”当人们察觉到什么，就像感知到猎捕的天敌靠近时，连忙窜走的小动物般，互相猛打招呼，往各处房屋里奔去时。
在远远的村外泥道上，传来一声轰然炸响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