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应有暗恨共良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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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太长，醒过来时白纸糊着的窗外面透出秋后炽热的阳光，靳菡迷迷蒙蒙地想了很久，听到门外焦急的敲门声，靳菡才渐渐醒过来。
这是秋收后所有事情处理完的第一天，也是张阿牛成亲后的第一天。她难得的宿酒未醒，也难得的睡了懒觉。
“就来！”她应了一声，听到外面张阿牛道：“妹子，你嫂子在敬茶，想见一见你。”
靳菡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急急忙忙地穿了衣裳，险些系错了衣带。才将头发打散，准备胡乱挽个发髻，她才渐渐回想明白：她又不姓张，赵翠儿过门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给她敬茶？
想着张阿牛还在外面等待，靳菡开了门，看着张阿牛换了身干净新衣，发髻束着，那挽发的簪子却是白木所制，脸上新近修饰过，看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
她靠在门边上，轻声道：“她待你倒是极好的。”
张阿牛原本目光极为澄净，此时听她这么一说，眼角略微垂了垂，说道：“爹娘和翠儿都在等你，你快来罢，莫让他们久等。”
她扯出了一抹笑容，强自说道：“我可不是你的亲妹子，她要见小姑子也轮不到我。”
张阿牛皱眉说道：“妹子，你怎么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翠儿人很不错，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快去梳洗吧，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他显然是有些生气，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憎恨和厌恶。恨他什么都不知道，厌倦自己无能……
如果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他或许就不会娶赵翠儿吧？
她不抱期望地想着，心里却是清醒地觉得，张阿牛是一个多么重言诺的男人，即使他们相爱，也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他又与赵翠儿成了亲，她也只有将这段感情压下，再也不去多想。
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地赶到张老汉夫妇的房里，只见张大婶在纺纱，赵翠儿在陪她说话聊天，许是张大婶说了什么话，让张阿牛很是不好意思，面带憨笑。
靳菡在门外站定，向他们打了招呼：“大婶，大哥，大嫂！”
那赵翠儿转过头，朝她笑了笑，眼里带着评估的神色：“这就是靳家妹子么？真是生得俊呢！”
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赵翠儿是丰腴了一些，脸如满月，真有富贵之气。
张大婶笑呵呵地道：“可惜就是生得瘦了些，比不上翠儿你丰满，一看就知道是多子多孙的人儿。”
靳菡默默听着，一言不发，直到现在，她才忽然明白，原来这个时代竟然是以丰腴为美的，所以昨天晚上那两个女人才会说她腰细得像妖精也似。
仔细一想，并不奇怪。这个时代的人会瘦，并不是意味着身材好，而是意味着吃不饱饭，家里贫穷，身体发育得不好，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低龄生育，体质不好的少女在生产时有很大一部分都会难产。
靳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并不算瘦，只是最近似乎脸小腰细了些，其实该大的地方并没有小。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以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来说，难以生育是第一重罪吧。
靳菡无奈地看了一眼张阿牛，张阿牛却只是微笑看着他的母亲。
“没关系，以后靳家妹子多养养身子就好了。”赵翠儿安慰她说，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给她，“妹子请用茶。”
“嫂子客气了。”靳菡没再注视着张阿牛，端了茶欠身坐在赵翠儿的下首，徐徐饮了一口。
赵翠儿看了她一眼，含笑对张大婶说：“婆婆，翠儿还没出嫁前就听说，这靳家妹子生得灵秀，却没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俊的，翠儿心里好生喜欢。其实今天早上和阿牛聊了一阵，阿牛也对这个妹子极为看重，说她能干聪明，可惜身为女儿身，又如此弱质，当真可惜。”
靳菡眉心一蹙，感觉这赵翠儿话中有话，只是长嫂如母，若真还有小姑子，她在这张家的地位就相当于人家的第二个妈，纵然一直夹枪带棍地隐喻她不会生，她也只有忍让着说：“嫂子烦忧了，小妹并不曾忧心婚嫁之事。”
张大婶叹息道：“翠儿说的不错，我对靳家妹子也是好生喜欢的，可惜她身体太弱，下不得地，唉……”
“翠儿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赵翠儿试探着问。
“在这个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吧，我给你做主！”张大婶对这媳妇可说是满意之极。
“翠儿是听说阿牛和妹子的感情很好，经常同进同出，如今妹子体弱，若是嫁到别家去，恐怕会受人欺负。妹子也并不姓张，所以翠儿是想，不如让阿牛把妹子收了做妾，从今往后姊妹相称，婆婆又多了一个人伺候，阿牛也多了一个贴心的女子相伴，不知婆婆和妹子意下如何？”赵翠儿声音温温软软。
靳菡一惊，手里的茶杯落地，“当啷”一声，碎成数片。
“不好意思，手滑。”她模模糊糊地说，这时张大婶连声说怎么了，又催促张阿牛来打扫，免得女人们割了手。
张阿牛原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母亲吩咐，他便出去找扫帚。
靳菡却像毫无感觉一般，注视着赵翠儿，想看出她脸上是否有试探的意思，谁知赵翠儿款款而笑，肤色极好，又施了胭脂，越发显得好气色，将她宿醉未醒眼睛红肿的样子完全比了下去。
靳菡心念急转，已经知道赵翠儿早就听到风言风语，知道自己常和张阿牛在一起，不如先提出纳她为妾，这样一则显示自己毫无妒意的正妻风范，二则还可试探她和张阿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自己当真答应，恐怕日后朝夕请安，事事都要被赵翠儿压上一头。
“婆婆和妹子觉得怎样？”赵翠儿再次问道。
张大婶干笑一阵：“这事还得靳家妹子说了算。”
靳菡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心思。她不愿自己进张家的门，但若是为妾，有赵翠儿管教，倒是无可无不可。
这赵翠儿倒极是一个人物，可惜生在闺阁，将心计都用在了与别的女人相争上。若自己当真是一个命运由人决定的弱女子，恐怕真的会答应了。
她转过头，看着张阿牛道：“阿牛哥哥，你怎么说？”
张阿牛耳根微红，说道：“妹子这么聪明能干，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赵翠儿嗔怪地道：“阿牛哥哥你别胡说，靳家妹子喜欢你得紧。是吧，靳家妹子？”
看到张阿牛大惊变色的表情，靳菡心中不由冷笑，这个傻男人，什么也不知道，即使两个女人为他争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知道是为什么，他更不会知道，为什么他的靳家妹子有人人称颂的荣耀，却还要受个刚嫁过来的女子欺负。
不过……只是在一场婚姻战争中胜利了而已，就有这么得意么？就能在成亲后的第二天，开始扫除情敌？
此时此刻，她也不愿意去掩盖自己当众曝露真心的难堪，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多谢大嫂好意，不过，小妹是不愿为妾的，大嫂若是愿意，不如共为平妻？”
张阿牛“啊”了一声，大概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
而此时赵翠儿愀然变色，看到自己的婆婆脸上同样出现了慌乱。
张大婶踌躇道：“这个……这个……平妻的事情毕竟少见，或许是要报官的，而靳家妹子没有户籍，恐怕这个……”
“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靳菡笑了一笑，却像是笑出了眼泪，她低头拭去眼里的湿意，起身道，“各位不必担心，等我找到了宅子就会离开张家的，如今也只是暂住这里罢了。”
她欠身一礼，退了出去，步伐缓慢，却极是沉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应有暗恨共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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