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愿遣良宵缓缓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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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萧五手里，希真的结局可想而知，靳菡劝说希真打胎，对希真来说，也算不得好意。毕竟若是以后不能生孩子，即使能瞒住别人她的已破之身，再嫁又有何用。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的一生当中，嫁人永远高于一切。衡量她是否幸福，只在于她在夫家有没有地位，是否生下儿子。
和希真闻铃儿相处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她也并不指望她们对她死心塌地，或许十三岁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正是情动的时候，最易分心，把持不住便会乱了方寸。
事后希真被萧五弄出了府外，她也没问希真去了哪里，不管怎样，她腹中是皇族血脉，已不是她所能置喙。对希真的管教她已仁至义尽，希真也应该学会对自己的任性负责。
遇到这两个丫鬟，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女人缘不好，凡是和她住得近的女孩子，到最后都和她反目成仇。这么想起来，或许她应该庆幸一下秀玉和三娘住得远。
三娘和她颇为说得来，即将嫁与卫光照为妻。亲事由远在京城的卫家下聘，在汉平城拜堂之后，把洞房设在了卫光照新置的宅邸里。大婚之时宾客如云，大多是三娘家中往来客商，和卫光照相好的兄弟。靳菡喝了几杯水酒后，与在座认识的人相互寒暄几句，便跟着同行的侍卫回去了。
玄女庙在过完年一个月后才盖好，因为是要改做学堂，所以一任她的要求来建，都是建的简易阶梯教室，便于授课。于是仍旧住在王府之中。她对于名声早就不介意，反正这个时代的人对她而言，不过只是幻觉，她到现在仍然不能完全适应自己生存在一个真实的古代之中，外物荣辱，对她而言，并没有差别。
汉平城对于她和萧五的议论已有不少，但她还是坚持不肯和萧五一同参加卫光照的婚礼，免得传到京城去，多生事端。
看到卫光照夫妇两人拜了堂，她坐了片刻，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已是傍晚，太阳偏西。她在笔直的西门道上走着，刚喝的几杯米酒让人有些晕眩。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一旦稻米有剩，便会自发地酿出米酒，只是发展到高度酒还需要助力，比如用钢铁做出的蒸炉来分离酒精……
她来到南疆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要做出太大的改变并不可能，萧五的意思是先让更多的人接受现代思想，但在她看来，这个时代能接受现代思想的并不多，秀玉第一次看到镜子时还有些惊惶失措，更别提希真和闻铃儿。在这个世界活着的人们都已被刻上这个时代的烙痕，极难改变。
正月初七乃是黄道吉日，卫家便定在这一日成亲，而在今天子时成亲的，却另有一对，只是当时参与的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寥寥几个宾客而已。
闻铃儿原本不肯嫁给秦宜，情愿跟在靳菡身边，但她并没有留下这个丫头，让闻铃儿尽快许了秦家，秦家出了些聘礼，靳菡便用聘礼做了嫁妆，并没有收取当年赎身的钱，把人客客气气地抬出门去。
这两个丫头令她有些同情，但留她们在身边，却是大为不妥。按着南疆一直平静下去，过几年汉平城的人口渐多，定王府定然还会再有丫鬟，留着没上没下的这个丫鬟，显然是十分不合规矩。
闻铃儿自然没敢怪罪她，哭哭啼啼地嫁了出去，显然对她颇为不舍。来迎娶的秦宜却是显得十分平静，分别向她和萧五磕头行礼。
靳菡并没有避开，受了他这一大礼，并劝慰了几句。看得出此子日后必定大有成就，闻铃儿的眼光也比希真要好得多，但愿促成这一对佳侣，日后不会成为怨偶。
同行侍卫见她有些皱眉，便道：“姑娘是不是有些头疼？让人去找顶轿子来如何？”
“不必了，才几步路而已。”她抬手表示阻止，那侍卫不敢再劝，应声退后。
这段时间和萧五日夜相处，虽是学不出他的气势，但风度仪态已是一般人不可比，令人油然生出敬畏之意。
“这位大姐，你救救我的孩子吧！”道旁一个老妇人忽然爬了过来，跪倒在她面前，哭着说道。她衣不蔽体，满身泥泞，看起来已如乞丐一般，旁边站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女孩儿抹着眼泪，亦是浑身破破烂烂，头发枯黄，但依稀可看得出模样俊秀，是个美人胚子。
靳菡站定脚步，温言说道：“老妈妈，如今汉平城已无流民，你们何故如此？”
那老妇人拭泪说道：“我们是永安镇上逃难来的，遇到饥荒，村里的人都已走得七七八八，全家不得不背井离乡，如今只有这个女儿，是她母亲饿死之前留下的，还请姑娘开恩，弄做随身侍女在身边伺候也是好的。”
靳菡看了看她，从身上摸出二十几枚钱，放到她手上，说道：“我不需侍女，你们既然是逃难来的，便到府衙里去报备，府衙对流民都有安排。若是一时安排不当，你们还可拿这几文钱吃几顿饭。”
她十分歉然地笑了笑：“小女子亦是家贫，不能相助太多，见谅了。”
她欠了欠身便继续往前行，走了十几步路后，一个侍卫忽然轻声道：“姑娘，小人手上还有几钱银子，不如都给了他们罢？”
靳菡站定脚步，抬头看了那说话的侍卫一眼，只见他十分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显然是刚从军不久，而别人即使有微词，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显然是萧五营中军法严厉，让他们已习惯服从的缘故。
她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在怪我小气，才给了几文钱，是么？”
“属下不敢。”众人齐声道。
“那老妇人面孔手掌都涂得污黑，但腕下却是十分干净，从永安镇到这里几百里，颠沛流离，如今已是腊月，又岂能冻疮都不生一个？而且粗户人家，勤于劳作，不会有这么细嫩的手，那女孩儿却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并不是她的孙女。”她顿了一顿，“那老妇人是想把那孩子安排到我身边，做个眼线。我虽然知道，却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把几文钱给了他们，万一是真的，也不至于让她们天寒地冻时没个吃食。”
她所料所思，已是极为细腻，便是常人不能想到的地方也被她完全料中。那些侍卫心中大为佩服，不由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吃吃道：“属下该死，属下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是因为两个丫鬟，不愿再找人伺候，是么？”她神色也十分平静，看那侍卫时，竟然还笑了笑，“诸位日后若是一直留在王府做府兵，眼力还要多练上一些，日后才堪大用。”
众人都应声称是。她便继续往前行去，定王府也十分近，拐过一个弯就到了，所以她并没有乘轿，谁知这短短的一条路竟然也会有人设下陷阱。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边阴沉沉的，显然到了晚上还会下些冻雨，越见寒冷。
回到府中才喝了一盏银耳雪梨汤，萧五便赶回来了，还向她抱怨走得怎么这么快。
她便笑了一笑：“卫家在南疆认识的人虽然不多，吴家却是这里的大户人家，宾朋满座，人太多了，便会有些提防不过来，若是不小心遇到别人刺杀怎么办？”她才迎了他进门，便想让人再去盛碗汤来，谁知萧五好不避忌，直接拿了她吃剩的半碗喝了几口，听她说话时，便笑道：“如今还有谁敢对九天玄女不敬？”
“怎么没有？”靳菡笑着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萧五的却是脸上微微变色：“难道是太子有异动？”
“什么？”她吃了一惊，立刻也已想到，如今南边自顾不暇，唯一会有异动的，就是太子和孟云楼。她当时在十里亭对孟云楼含含糊糊地不肯允诺结盟，恐怕孟云楼终究把她看成是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
“眼下父皇尚在，皇兄纵是有所图谋，也要避忌一些。南疆虽是刚打了胜仗，但这些兵力还需再练，要抵挡一国之力，并不容易。”
“离国刚发了旱灾，岂能这么快再发内战？你也不必忧心忡忡了。即使会发兵，也要顾忌南疆后面的枢国，太子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自相残杀，让敌国的人坐收渔利。”
萧五苦笑一声：“我这个哥哥有时极聪明，有时却是让你七窍生烟，无话可说，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想到当时在皇宫遇到太子时太子的言谈，靳菡也不由得微微摇头，这样一个看起来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的人做了太子，并不是离国之福。而萧五虽有能力，却并不占据天时地利的主动。
这也是离国内乱的根源吧。
萧五见她担忧，便道：“明日回营，我便与众将商量。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几日不见，不知可曾想我？”他低下头去，忽然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亲。
她不由脸上微红。两人在定王府外乃是君臣关系，举止有度，在定王府内却是举案齐眉，比之多年的夫妻更为情深意重，但再进一步的交流，却是没有了。先前一次险些发生了什么，却是因为他忽然病发而鸡飞蛋打，被太子看出异状，背地嘲笑萧五爱好男风，若是萧五知道，也不知该会如何地气恼，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五忽然搂住她的腰，将她一抱而起，放到床上：“你笑的什么，这么有趣？”
她知道他问得无心，也不回答，反而笑道：“我笑你怎么和登徒子似的……”
“登徒子会比我俊吗？”他佯怒道。他做事情利落，脱衣裳却是有些为难，显然是不惯于女子衣饰，她便知他是当真不喜风月的，与她欢爱也只因为情之所钟，心之所至。轻笑道：“那肯定是远远不如。”
此时还没吃晚饭，两人竟合了房门，放了垂帘，便自顾自地亲热起来，一时都把那颗守宫砂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纵是萧五想起来，自然也不会为这小事而停下，他本是放浪形骸而脱然于世的枭雄，而她又来自现代，自然不会顾忌这些。难得两情相悦，又是相思甚苦，只恨不得更亲密一些，如今又刚从别人的喜堂中出来，想到今生不知何日才能轮到自己成亲，有亲爱之人在旁，更觉可惜，相互依偎之时，便有些情难自禁。
一夜竟无人惊扰。半夜时才觉得腹中肚饿，听得似乎叫了起来，她不由尴尬地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萧五，只盼他刚才没有听到。黑暗中却是瞧不分明，只听萧五轻笑一声：“肚子饿了是么？”
“嗯，晚饭没吃，你也饿了罢？我去厨房看看。”她说完便要起身下床，无奈刚破了身，颇为不适，才动了一动便眉头微蹙。
“你累了，先躺着罢，我去找找有没有干粮，若是没有，你又不嫌我手艺差，我便去下厨。”萧五笑道，也不知黑夜之中他如何视物，竟然能看得清她，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靳菡扯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若是没有便罢了，你明日还要回营，甚是辛苦。”
“也不辛苦……”萧五低低地笑了一下，“我只怕你辛苦。”
他这句话颇多调笑的意味，往日他对她恩爱敬重，但在床笫之间时，微微显露些许戏弄轻薄之意，与他往日十分不同。
靳菡一怔，不由面红过耳，她是极为忍性之人，纵是羞恼也只是脸上一红，忍气在身上，决不至于乱了大局，徐徐说道：“只要你体谅得到，我辛苦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萧五顿了顿，不由搂过她的腰身，轻笑道：“菡儿，我便知道你是识大体之人，日后必能母仪天下。”
靳菡脸色微微一变，她早就知道他想篡位之心不死，以他谋略心智，用人之能，登基为帝那也算不得什么，手到擒来罢了，但在往日他却是一直答允她，日后定了天下，就去做平民夫妻，而如今欢爱之后，终于还是泄露了他的心迹。
她应了一声，萧五听到她答允，显然是十分欢喜，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看着萧五的远去，心下却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她是不该限制他的，可是等到他登基以后呢，难道她当真要为他“母仪天下”，坐看他后宫三千粉黛？汉高祖当年娶吕后之时，未必没有想过恩爱一世，但在权力中心，却能让所有人被吞噬。
她能感到现在的萧五确实是爱着她的。经过种种之后，她也发现，真正爱着一个人，迷恋着一个人时，会是所有的目光都在追逐她，会是微笑而热烈的神情，会是坚定而温暖的拥抱……她确信他的确是爱着她的，可是这样的爱奢侈得让她觉得自己难以拥有。
不管怎样都应该从容吧，到了不爱的时候，她也不能失去了尊严。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愿遣良宵缓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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