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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豆蔻犹似伤心碧 ...

  •   又问了卫光照和三娘的佳期,这才知道,两家原是准备过年时成亲,但想着若是能得王爷主婚,自然是再好不过。原以为靳菡等人过年后才回南疆,于是亲事一直拖了下来,如今还没过年,黄道吉日若是错过了,只能等到下半年再完婚。卫家便说定在初七,到时喜帖会送到王府去。

      “恭喜你和三娘了。”她衷心道,“但愿你们白头偕老。”

      卫光照颇有几分尴尬,低声道:“多谢靳姑娘,可惜靳姑娘你们为了南疆……”

      靳菡自然说的是她和萧五各自不能成亲之事,打断他的话:“那也不算什么,我觉得我年纪还不大,再过几年也没关系。”

      卫光照自然以为她是说笑,也不当真,换了话题:“北门街新建的一条路两旁的地皮都被两三个外地客商买下了,靳姑娘可知是谁么?”

      靳菡吃了一惊:“那里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日后必定是繁华之市,怎的竟让两三个人尽数买下?”

      卫光照苦笑道:“当被人买下时才想到,已比人慢了一步,何况城中能买得起的本来便不多,买得下地皮,又怎地还能有钱做房子。”

      这情形说不出的熟悉,倒像是后世房地产商的做法。这件事她向秀玉提过,或许要去问问她才对。如若不是她,则要去问问孙管家。毕竟这汉平城的主事者表面上是周贞,但实际上经由玻璃一项已为南疆三分之一的收入,孙管家又掌管王府收入支出,财政大权实际上是孙管家手中,这件事在汉平城也是一桩大事,问了孙管家必定知道。

      卫光照毕竟是男子,路上匆匆一遇,也不好多聊,很快两人就道了别。

      九天玄女的神庙建在城南,离定王府只有百丈,现在还在修建,在建成之前,她仍然住在王府里。经过张林氏一闹后,城里的风言风语也少了许多,看她的神情都带了不少敬畏之色。

      还没到王府,便看到有个小厮气喘吁吁地道:“靳姑娘,快回去吧,希真姑娘她……她……”他脸上胀得通红,也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紧张激动之故。

      靳菡加快了脚步,问道:“出了什么事?不是让曹大夫去看了么?”自京城回来,她便让希真住到了王府后院,等她身子好些后,就让她另谋生路。王府虽大,也容不下这小丫头这么多的心眼。

      “曹大夫说,希真姑娘有喜了。”小厮压低声音说,“一个半月的身孕。”

      靳菡一惊:“不是之前让她吃了药么,又让曹大夫来看过,怎么还……”

      “曹大夫说,现在再吃药已是晚了,药物有毒,若是打胎,可能会伤了身子,可能以后希真姑娘会不能生育。所以其实……希真姑娘她,背地里都偷偷把药倒掉了。”

      靳菡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她该不会是想把孩子生下来罢?”

      那小厮声音越来越低:“这个小的不知。”

      她舍下了那小厮,进了王府,走到后面的横翠院。本来这两个丫鬟都是和她住在一个院子的,但回了王府,她便说希真心绪未平,只宜静养,于是将她发落到这个没什么人来的院子里。

      希真虽然知道靳菡心里有气,也不敢喊冤,果然搬了过来。如今闻铃儿正坐在床边,看到她来时,慌忙站起:“姑娘,你来了……”

      “你想把孩子生下来?”靳菡皱着眉头,“如今你只得十四岁,生育极为危险,就不怕血崩么?”

      希真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奴婢罪该万死,累得姑娘担心……”

      靳菡忍着怒气道:“我没担心你,我只怕你的血脏了王府。在离开京城之前我便让人给你开了药,那时你为什么不吃?偏偏这时过了时间却来说,现在吃药会伤身子……我看你是想借着怀了金枝玉叶在身,便可母凭子贵罢?太子殿下身边,什么人没有过,又怎么会多看你一眼?不过只是图个新鲜,你就是为他生了孩子,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希真脸上变色,却是低低地说:“不管怎样,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奴婢自知对不起姑娘,自请离去,亏欠姑娘之处,日后再结草衔环……”

      靳菡看了她半晌,慢慢道:“你欠了我的,我也不要你还了,就当我是看错了人。在京城时你任性妄为,多次不听我的话,我自然不能再将你看作妹妹。如今你身上怀了龙脉,又想把孩子生下来,那你的去留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了。你也应该知道,王爷和太子殿下其实并不相得。你若是当真把孩子生下来,你觉得,王爷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呢?”

      希真脸色变得惨白,挣扎着下了床,跪在靳菡面前:“姑娘!是奴婢思虑不周,又生了贪念,所以才会一错再错,还请姑娘教教奴婢,饶了奴婢!”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并没有扶起希真,眼里带着几分怜悯,“王爷是知道此事的,你若是吃了药,什么事也没有,只要你离开王府后,不再对别人说是我王府里的人,我也只当没有教过你。若是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要说你的孩子,就是你自己大概也不会再有自由。此生也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还请姑娘开恩!奴婢要是打了胎儿,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又是残花败柳之身,再也不能转嫁他人,只要姑娘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放过奴婢,奴婢发誓,绝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孩子的身世,否则天打雷劈……”

      “你看,我真是把你宠坏了……”她轻轻叹息,“事已至此,你竟然还没有觉悟,你还是喝了药,再离开王府罢。”

      “不!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娘手下留情!”希真抱住她的脚,声音都在发颤。她从来没见过靳菡这么无情的样子,就是在平江大雪之时,就是在梅山吟诗之时,靳菡也只是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没有说一句挖苦讽刺的话,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冷眼旁观,直到别人做出无可挽回之事,便让人再也不能回头。

      “我让你打了孩子,是为了你好,十年八年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地上阴冷,莫要冻了身子。”靳菡淡淡地说,“闻铃儿,你还不把她扶到床上休息,还站着做什么?”

      “是!”闻铃儿应了一声,劝着希真从地上起来。

      靳菡看了她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希真拼命挣扎,厉声道,“靳菡!你自己不能成亲,便要害得你身边的人都不能嫁人生子,别人要生孩子,就逼着别人打掉么!?”

      她微微皱眉,脚步停下,却并没有回头,慢慢说道:“你既然不信我的话,那也不需多说。大家走着瞧罢。”

      闻铃儿忽然大声道:“姑娘!若是……若是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时娶了阿真姐姐,把孩子认了做自己的孩子,一生不泄露孩子的身世,这样是不是就不用打掉孩子?”

      靳菡没回答她,直接走出门去。希真刚才说的话过于难听,若是放了她出王府去,恐怕又是一个赵翠儿。于是她让两个小厮守在横翠院前,对外便说是伺候希真的。希真怀孕的事已有十几人知道,终究是瞒不过去,闻铃儿所说的办法过于冒险,这个时代,又去哪里找一个好男子去娶一个被人坏了身子的女人。何况她此时余怒未消,只恨不得立刻逼了希真喝药,将希真赶出汉平城去,怎么还会有心思想着帮希真的忙。

      才走到自己的院子,闻铃儿便从后面追了上来,跪到她的面前,急急地说:“姑娘,阿真姐姐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你让她生了这个孩子罢!”

      “闻铃儿,若是你为一个不喜欢的人所辱,你会生下他的孩子么?”

      闻铃儿嗫嚅道:“自……自然不会,可是阿真姐姐她……”

      “她就是太聪明了,把别人当成了傻子,才会吃了别人的亏。”看着跪在自己旁边明显要比希真老实纯朴的女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将闻铃儿扶起来。

      “姑娘,秦大哥他……一定会娶阿真姐姐的,他那么喜欢她,就是喝醉了还在叫她的名字,我……”

      靳菡只觉得有些怪异,抬起闻铃儿的下巴,才见她满面是泪痕,不由一颗心沉了下去:“你和秦护卫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该死!”闻铃儿再次跪了下来,哽咽道,“奴婢不敢说,请姑娘不要问了。”她刚才见了靳菡那般无情,也不由心中害怕,瑟瑟发抖起来。

      “你要是不说,便也离开王府罢,只当我瞎了眼,才会把你们买回来,教你们念书习字,把你们当亲姐妹。”

      “姑娘!”闻铃儿自知再也瞒不过她,不由哭出声来,“是闻铃儿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姑娘恕罪!”

      “你该不会……和秦护卫……”靳菡在感情上向来只有一根筋,这根筋比别人还粗了好几倍,此时此刻也不由感到有些不妙。

      闻铃儿一边流泪,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道:“那天晚上,秦大哥喝了酒,在酒舍一直没回,我便去寻他,他身躯颇重,我扶不动,又想他可能不想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我扶着他在客栈休息,他一直低低地叫阿真姐姐的名字,抓住我的肩膀,哭着对我说,‘阿真,你为何负我?’他翻来覆去,只是说着这一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那天晚上……我们……我们就……”

      靳菡只觉得脑子大了几倍,没想到这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能搞出这么多事来,她可当真是小看她们了。“后来呢?你们发生关系以后,秦护卫怎么说?”

      “后来……”闻铃儿低低地道,“后来我便走了。可能他会以为那个人是阿真姐姐,若是告诉他那个人是阿真姐姐,他会娶了她的,这件事就可以瞒一辈子了。”

      靳菡不由冷笑:“看不出你比希真还要聪明嘛,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你已不是处子之身,若是希真嫁给了秦宜,你以后怎么办?”

      “阿真姐姐一直就很照顾我,我……我不想让她伤心……”闻铃儿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只想一辈子陪着姑娘,不嫁人了。”

      “要是你也怀了孩子呢?”

      闻铃儿咬着嘴唇,低低地道,“阿真姐姐在京城时没吃的那服药,我吃下去了,不会有孩子的。”

      总算有一件事值得庆幸。她按了按眉心:“你和秦宜的事,告诉希真了么?”

      “阿真姐姐不是很喜欢秦大哥,所以这件事还没有和阿真姐姐提。不过刚才阿真姐姐问我,还会有谁娶她……我便说秦大哥会娶她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现在她在等我向秦大哥提亲,我想这件事还是先告诉姑娘……”

      “我会去试探秦宜的口风。最近别往横翠院去了,你的阿真姐姐要静养。”

      闻铃儿看到她的语气很是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应声答是。
      -

      晚饭萧五回来,看到靳菡坐在房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笑道:“是谁惹了你了,怎地这么不开心?”

      “还不是那两个丫头的事。”靳菡站起身来,如此这般地一说,替他解开了身上的大氅。南方的冬天难得下雪,最寒冷的这两天,衣服上也只是沾了些雨水,并没有雪。

      萧五听了后,笑道:“女子天生外向,那也怪不得她们,你也别想着只教两个入门弟子了,外面想要拜你为师的学子多的是。对了,周贞说,等开了春,就借你新建的那座宅子办学,到时汉平城的大儒学者都会去讲课,你也去罢。”

      “如今这许多百姓还在颠沛流离,哪有多余的银钱入学?你该不会想拿着府里的银子去办学吧。吃住杂费,加起来不是小数。”靳菡白了他一眼,“最近诸事吃紧,就是孙管家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再说,南疆还在打仗,在这里办学,离国的大儒恐怕没什么人敢来,我的名声恐怕也不够。”

      “不妨,只要每个月讲几天就是了。离国的术数大家赵晖先生今日也到了,他想向你请教一下《南疆志》中提到的微积分。《南疆志》只是提到几笔,赵晖先生看到,不明其意,即刻赶来想见你一面,我让他今晚先到别馆休息,明日再安排你们相见。”

      “赵晖?是不是自创出二元二次方程解法的那位鸿儒?”靳菡不由苦笑,她也只是学东西比较快而已,比起创造来说,还是这些久经钻研的人胜过许多。微积分乃是劈开另一道数学之门,若有奇才涉足,必定光华璀璨,不逊当年的西方文化。

      萧五对于她提到的不明字词早已习惯,若无其事地道:“你明日便可知道了。家里的事若是难以决定,便直接交予我便是。”

      靳菡看了他一眼,说:“希真是该罚,但罪不致死。把胎儿打掉便放她一条生路吧。”

      “她既然不肯打掉孩子,你又何苦让她恨你?你放心去吧,万事有我。”

      就是有你才可怕。她心里嘀咕着,却是说道:“你想让她生下孩子?整个汉平城整个南疆都看着定王府,被人知道她有了孩子,岂不是辱了定王府的声名?”她早就猜到,萧五既然知道希真怀了太子的骨肉,怎么不善加利用?只怕孩子一出生就被他偷龙转凤,放在身边,日后成为克制太子的一步棋。可是太子这么风流,难保不会有不少孩子,这个丫鬟所生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好像听说太子虽然风流,但直到现在都还一无所出,太子妃并没有怀孕,身边的侍妾虽有孕在身,但不是生来夭折,便是胎死腹中,希真怀上的,说不定还是嫡长子……

      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什么,看向萧五时,却见他仍然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会妥善安置她的,不会留她在定王府,你放心便是。”

      萧五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早就提醒了希真,既然希真不愿意走那条路,或许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对于自己来说,自由极为重要,远胜其他,但对希真来说,高不可攀的富贵荣华或许才是她毕生追逐之物,即使在此之前,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豆蔻犹似伤心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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