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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欲将心事付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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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齐腰的木棍做了估算为一米,将之分为一百等份,用麻绳扯出十米的长度,这度量基本就算成了,大致可以估算出新耕的荒地有多少亩。
下了几场大雨以后,田里的土地变得极软。张阿牛问铁蛋他爹借了一条牛说要犁田,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其实铁犁也有人用过,不过张家沟的人没有人买,一是因为昂贵,不值得花这么多钱,二也是因为用锄头就可以,不需要这么高科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议论张阿牛为什么要犁那么多地。
铁犁犁田的速度的确非常快,张家沟的人都看得咋舌,都说以后要借张阿牛的铁犁和铁蛋家的牛来犁地。
下雨以后,也就是这几天就要播种了。靳菡原本想自己下地赶农时,但力气变得小,她才犁了半个多小时手就开始起水泡,不得已之下只得请几个壮劳力,让阿牛累的时候换人来做。
靳菡担心肥料不足会减产,于是提出一天一个人给十斤米,收了一季后就付账,已有人跃跃欲试。这些壮年男子早就想试试用铁犁犁田是什么感觉,如今有人付费,薪金还不低,自然十分欢喜。
张阿牛看她散财如土,更是面有忧色,请了四五个人来犁了三天,估计种出来都不够分的。
靳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半个多月,赶集也赶了两次,靳菡对这里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这个时代似乎不属于中国的任何一个时代,靳菡所在的叫离国,地处中原,南方还有一个枢国,西南方有个梁国,比其余两国要小很多。
枢离两国长年征战不休,十年前枢国战败,两国议和后,甚是平静了一段时间。离国兵强马壮,但大多铁器都用于征战。
黎国再往北,也有异族群居,但对于黎国却不敢来犯。
听说黎国以南温暖潮湿,靳菡不由十分向往。在黎国,适宜耕种的温度大概就是这几个月,如果到了南方,应该可以种两季稻子。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太穷了,如果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有衣穿,或许就不会再卖儿嬖女的时候还会兴高采烈吧。
张阿牛看见靳菡沉思,眼里像是有着星光,想问她在想什么,却是仿佛被梦魇住了似的,无法开口。
靳菡开始时是个遭遇不幸的弱女子,但这些天的相处,却让张阿牛感到一种不可接近的神秘。
这一带几乎没有人种稻谷,虽然很多人对她的耕种方法觉得奇怪,但她只是笑而不答。
秧苗在精耕细作下长得飞快,靳菡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拿着偷偷在市集上买来的纸和细木炭写写画画。这个时代纸张已经出现,也并不昂贵,但识字的人并不多。整个张家沟识字的人就只有村西铁蛋十四岁的儿子张泽,在私塾念过一年书。
铁蛋之所以会送儿子念书,主要也是因为一位路过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曾说,张泽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注定要成为状元的,所以铁蛋全家花了所有积蓄送他念书,谁知发了蒙后才看出,这小子根本不是念书这块料,只识得了百来字,就再也不成了。张泽被父亲打了一顿,这事总算作罢。后来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张泽的错,那给他发蒙的先生,也不过就只认识了这百来字而已。
极为巧合的是,黎国所用的文字大体和楷书相同。不过识字看书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过于惊世骇俗,靳菡也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免得多生事端。
担心把现代学到的东西都忘了,她把所有学到的重要东西都记了下来,包括很多简单农械的图样,和耕作各种作物的要点等等,记录时能用阿拉伯数字和化学符号就不用中文,把一个本子记得密密麻麻,好比鬼画符似的,除了她自己没人看的懂,若是换了她同学来看,估计也是一知半解。
如果有钱的话就可以开始做了。毕竟现在一无资金,二无人力,很多事情也不能做。不过随着力气的减弱,她的眼睛也在一天天好转,近视大约恢复为原来的四百度,不用戴着眼镜也能勉强看到。
或许是因为不用对着电脑和厚厚的书本,所以视力逐渐恢复了吧。
在她心底,并不愿意承认这是来到这个时空后产生的影响。如果影响过大,也许意味着她再难回去。
此时有人敲门,靳菡只得急急忙忙地将本子塞到床下,起身开门。
“靳家妹子,你有空么?”张阿牛敲了门,却也不进去,神色间略有几分尴尬。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催促他和靳家妹子多亲近亲近,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落异乡,十分可怜,多陪陪她免得她想不开,他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比较谈得来。乡下人虽然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但是姐姐几年前就出嫁,他也很少和女孩子说话,也不知说些什么。
看到张阿牛专注的目光,靳菡的脸上不由得一热,声音低了下来:“阿牛哥哥,可有什么事?”张阿牛虽然不如陈其风俊美,但为人可靠,是个可以依托终身的对象,而这段时间,张大婶又对她多有暗示。
一个女子在这个尚不文明的时代,并不容易生存。她若是继续漂泊,恐怕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而如果一个大龄不嫁的女子再住在张家沟,更会惹人非议。
如果一定要嫁的话,阿牛哥哥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
可能,他们真的会幸福地过上一辈子吧。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张阿牛神色很是不自然。
“嗯。进来坐坐么?”她细弱蚊蝇地应了一声,羞涩地低下螓首。这个时候,张阿牛应该抱住她一吻的么?不知古代人接吻不接吻呢?阿牛哥哥满脸都是胡子,不知亲起来会不会扎人?
靳菡心里还在胡思乱想,却听张阿牛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说道:“不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去挑水了。”急急转身便走。
靳菡还想叫他,却见他已是去得远了。
她浑然没觉察到自己只想找个人依靠的心情,而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是谁。如今遇到挫折,心中只是想道:他心里定是嫌弃我不知廉耻……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家恐怕是不能随便让男子进闺房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在情事上极为保守,如今才跨出一步,就被对方退避,心中很是紧张恐惧,吃饭的时候连话也不敢多说,偷看张阿牛一眼,却见他心不在焉,只是吃饭,一句话不说。从头到尾只听到张大婶东家长西家短地blablabla~~~
稻苗抽穗了。沉甸甸的挂在杆上,将杆压得弯了腰。张家沟的地面上,一望无际都是碧绿的稻田,引得邻村的人纷纷过来观看,看完以后赞叹不已,都说张家沟是走了几世的好运,才会得到天官赐福。
张大婶逢人就夸是自家远房亲戚靳菡带来的丰收。邻村本村的女人孩子们都围着她,像听说书一样,听她描绘着当天见到靳菡是多么身世悲惨,境遇坎坷,而她是多么善良地帮助她。一传十,十传百,相邻十几个村几百上千的人都说靳菡是谷神,下凡来试探人心,带来天帝对人间的祝愿。
很多人都顿足为什么不是自己交上了好运,这引得张家大婶更为得意地夸耀这件事,谁知她说的次数太多,竟是说破了嘴巴,把靳菡不是张大婶远亲的事说了出去。人们不依不饶地缠着她说出当天靳菡的衣饰装扮,让人更为回味这个传奇故事,有更多的人围在张家面前,希望见到这个靳仙子一面。
靳菡便对来的人说,稻谷成熟以后,以稻谷价卖给大家稻种,让四邻八方的人都能种上水稻。但人们并不罢休,仍然想看一看仙子的衣食住行和凡人有什么不同。
靳菡开始时还能好声好气地对大家说自己不是神仙,但大家并不相信,她又忙着去跑木匠那边做水碓的事,还有人要来瞻仰仙子风范,便开始回避。
让她庆幸的是,人们发现这个“靳仙子”的饮食起居都和凡人一般,没有什么仙术,都纷纷失望离去了。
水碓需要很多木料,这些可以和张阿牛到山上去砍,但以即将丰收的稻谷来看,可能需要一个更大的石臼来舂米,若以白米出售,自然价钱要比稻谷高上一大截,那是算上人工和糠皮的折耗在内,如果以水力舂米,那么人工就大大的降低了。
和张阿牛一说,张阿牛对这个水碓的想法也十分赞成,家里虽然有石臼,但比陶制的面盆也大不了多少,和石匠说起这大石臼时,石匠提出了一个价格,却让张阿牛为难起来。
靳菡看出他的心事,便说:“阿牛哥哥,你是不是觉得石臼太贵了?”
“这整个水碓做下来,花的钱可不少,要是明年遇到了灾年,可没有这么多稻谷来舂。”张阿牛想了一下,说道,“靳家妹子,等明年大家都种上稻谷,大家都丰收的时候我们一起再做,好么?这第一年的稻谷,我们还是拿来做种吧?”
“嗯,好的。”靳菡微笑着答应,低着头,细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剥着一片柳叶。
以现代的科技文明做一个水碓真的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是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吧。或许张阿牛说的不错,她是太急躁了,总不可能她来到这个世界,就能让她有生之年让这个世界跑步进入社会主义吧。
靳菡低垂的眼角瞟了张阿牛一眼,看着他讷讷地站在一旁,不由嫣然一笑:“阿牛哥哥,都几个月了,你怎么都不刮一刮胡子?”
“我割了啊……三五天我就要割一次的。”张阿牛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心跳加剧,转过头去。这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艳光,当真是他当初遇到的奇装异服的清秀女子么?
或许当真如同别人所说,这个女子并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仙子降世?
“你用什么割啊,该不会是用砍柴刀吧。”靳菡嘻嘻一笑,让张阿牛咳嗽了一声,走到一旁,“男人不应该留胡子么?又不是你们女子要梳妆打扮。”
“张大婶说你才二十二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呢,留着大胡子,以后找不到媳妇。”
张阿牛沉默半晌,闷闷地道:“找不到媳妇就找不到媳妇好了。”
靳菡开始时只是笑,听到他说这句话时,笑不可抑,却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笑容渐渐停止,偏着头想了一阵,说道:“阿牛哥哥,我真想看看你不留胡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