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愿》小呱不呱呱

38、出现了

　　陵州港口附近风沙遮天，车窗开五分钟就能让人吃一嘴沙子，还能往车里铺上一层。

　　凌音脑子里想得全是爸爸找来的线索，晚了一步关车窗，脸上浮了一层沙子，才算清醒过来。

　　她抽出一张湿纸巾擦脸，又提前在车里带上防风镜和口罩，顺手拉上外套的连衣帽。

　　“哎呦，小凌啊，你至于吗？”开车的邵总往副驾驶瞥了一眼，“一点风沙，太夸张了吧。”

　　“李丽园不怕风沙吗？”凌音知道自己脑子抽风，但话已出口，只能当做探口风。

　　“我没跟她来过这附近，不过她喝酒倒是很豪爽，酒量又好，比男人都强。”话中满是赞许，邵总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应该不是表扬员工这么简单。

　　“下次带她来吧，也许她不怕风沙呢。”

　　“那可不行，她那么漂亮又娇弱……”邵总快人快语，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

　　“啊？”凌音撇头过去质疑。

　　刚才还豪爽能喝酒呢，这就娇弱了？你们两怕不是真的藕断丝连。

　　“不不，我的意思是，带她一个小秘书来干什么，又不能帮忙谈业务。”邵总明显慌张，匆忙解释后，直到目的地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越靠近港口的地方风沙越大，陵州位于东部，这不是自然原因，而是沙土乱飞。之前去的摩城港口倒是没有这么夸张。

　　凌音全副武装跟在邵总身后，绕过场院中高大的渣土车，奔向后侧的两层高办公楼。

　　进了门，她脱下外套在角落位置甩甩，瓷砖地面上立刻浮上一层沙。

　　“这地方简直……”凌音谈的客户不少，都是客车和食品运输车，干净整洁，很少见这样的阵仗。

　　“看来我得赶紧提拔一个业务经理了。”旁边邵总拍着身上的沙尘，打趣道。

　　重新穿好外套，凌音才打量起四周，装修陈旧，有一定的年限，如果是新公司，应该用了别人现成的地方。

　　正对门的位置挂着公司招牌，丰运渣土。

　　凌音的心“咯噔”一下，和爸爸的线索中，一模一样的名字，是巧合吗？

　　此行是来办正事，不是观光旅游，邵总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直接往楼上走，据说是已经和渣土公司老板联系过。

　　二楼中间位置的办公室，胖胖的渣土公司老板热情接待，表示之前在外地开渣土公司，最近才来陵州找点生意做，车都是新买的，正需要安装车载移动监控。

　　听胖老板的描述，之前接触的公司产品和服务都不行，听过路得科技的大名，终于有机会可以合作。

　　凌音全程游离在状况外，大脑一片混乱。

　　听着产品介绍，她像个木头人站在一边，都没往沙发上坐。

　　直到办公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猛地弹开，凌音的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人彻底清醒。

　　“爸，你怎么把我的卡停了？我跟朋友吃饭都付不了钱，你知道我多丢脸吗？”

　　“都说要回陵州做生意，需要资金，你还在外面使劲挥霍，多大的人了，这才是丢脸！”胖老板训完儿子，又冲邵总客气道，“儿子不成器，邵总见笑了。”

　　“不会不会，我还是继续介绍吧。”

　　无人在意的一段对话，凌音听到了三个字“回陵州”，意味着他们本来是陵州人，之前在外地，最近才回来。

　　情绪又开始不平静的凌音稍稍转头，瞄了胖老板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

　　仅一眼，她轻“啊”了一声，震惊爬上面庞，眉心紧促，双眼瞪到铜铃般大小，嘴巴无法闭合，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稍有不慎就会滴落。

　　她两脚发软，身体突然下坠，几乎是栽的坐上了沙发。

　　这一刻，她忘记了呼吸，脸色煞白。

　　“哎，这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胖老板注意到凌音。

　　凌音瞬间低头，吐出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我，我想，想去一下，洗手间。”

　　办公室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她不等别人回应，起身往外走。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胖老板那不成器的儿子出声提醒。

　　而凌音却咬紧牙关，双手捂住耳朵，快速离开。

　　她没有去洗手间，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出办公楼。

　　没有防风镜和口罩，她像是没有防护，被迫暴露在恶劣环境中的弱者，失去了灵魂，只剩微弱的信念支撑着身体。

　　她走出渣土车公司大院，从小道走上大路，向着回去的方向迈着颤抖沉重的步伐，风沙混着滴落的眼泪，糊了她一脸。

　　面对突然出现的仇人，又是在公事场合，她什么也做不了，连情绪也控制不好，只能逃离。

　　震惊是恨，泪水是气，气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季夜晚，所有事一幕一幕扫过她的脑海。

　　她泣不成声，悲伤、愤怒、委屈交杂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走了很久，回头还是能看见港口，再回首时，厉君彦站在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拉她上车。

　　车很宽敞，她坐在副驾驶缩成小小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厉君彦见她不动弹，从她口袋里拿走手机，替她给邵总发消息，声称身体不舒服，先回去。

　　随后载着她离开。

　　车疾驰二十几公里，到达城郊的野营区。

　　房车停在那里，凌雅和方诚刚打了水回来，一看见凌音，就七手八脚的拽下车，替她擦脸、擦头发。

　　“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凌雅和厉君彦一起倒不奇怪，扯上个方诚变得不对劲起来。

　　但凌音双眼发直，对这样的场景毫不在意，也没有开口过问半句，任由凌雅给她擦脸，形同人偶。

　　擦干净的凌音躺在空地的藤椅上，视线刚好对着天空，顺其自然地看天，也不管阳光有多刺眼。

　　“哎呦喂，我的姐姐啊，会瞎的！”凌雅赶紧拿墨镜给她戴上，担忧不已。

　　“让她静静吧，看起来是受了刺激。”厉君彦计划去陵州港口看看，刚好遇上失魂的凌音，“不知道她在港口发生了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厉君彦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凌音心中的伤，还有那个苦寻不到的仇人。

　　能让如今成熟冷静又机智的凌音失控，多半是那个仇人出现。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凌雅一手拽一个，拖到远离房车的地方，不想让凌音听到对话，“我们三个是什么？”

　　“是什么？”厉君彦和方诚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是保护凌音联盟！我姐姐都那样了，我们不止要哄她开心，还要想办法查出原因，不能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呃，有道理……”
　　厉君彦脸上附和，心里犯嘀咕：看你这样应该不知道你姐姐的伤痛，仇人的事由我来说肯定不行，这不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事。

　　“嗯，查，查……”
　　方诚心里也犯嘀咕：难不成是和她妈妈翻脸了？还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不是掉进池塘，是她妈妈要杀她？这种事由我来说，真的好吗？

　　表面上是保护凌音联盟，实际上各有想法，只有凌雅天真无邪，什么内情也不知道。

　　一个多小时过去，凌音从伤痛中缓和过来，眼神变了，坚定且冷漠。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指着方诚和凌雅说道：“你俩终于又见面了。”

　　小时候的凌雅随父母来陵州，经常遇上方诚去找凌音玩。

　　“昂，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嘛？”人是好了，但看起来不一样了，凌雅更加担心。

　　“我没事，你也别总在外面扎营，回家多陪陪叔叔婶婶。”

　　她没有给凌雅闲聊的机会，从房车里拿走了望远镜，又抬高手，揪着厉君彦肩头的衣服往车的方向走。

　　“上我的车？”厉君彦还不清楚她想干什么。

　　“对，上你的车。”

　　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凌音自动自发系好安全带，命令厉君彦出发。

　　“什么情况？”

　　“公司淤血已清，目前邵总和秘书的私人问题要注意，我会介绍大股东给你认识，你准备收购公司，赚多赚少不要紧，不能让大股东亏钱。”

　　车刚开除野营区，厉君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拧过凌音的肩膀，强行对视。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这话像是在交代遗言？”厉君彦的手几乎要捏碎凌音的肩膀。

　　冷漠无神的视线，此刻的凌音只比人偶多了几分恨意。

　　“是遗言，我要去找那个混蛋报仇。”

　　“什么？”厉君彦双手颤抖，猛地松开凌音的肩膀，下意识掏掏耳朵，确认道，“你，你说什么？”

　　“我要去找那个混蛋报仇，报完仇可不一定在哪里，所以先把重要的事安排好。”

　　“报什么仇，你要怎么报仇？别做傻事呀！”厉君彦再次按住凌音的肩膀，使劲摇晃，仿佛多摇几下，那些傻的蠢的想法就能从凌音的脑子中甩出去。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劝我。”

　　厉君彦着急了：“我确实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也没告诉过我，但是，但是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担。老话说，一人技短二人技长，你说出来，也许会有不同的办法解决呢？”

　　想起厉君彦是人生低谷时遇到的朋友，是互相见识过最惨淡模样的朋友，凌音愣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当年的事，以无法控制眼泪，最悲痛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