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愿》小呱不呱呱

39、当年的事

　　那年她十七岁，天真烂漫，青春动人。

　　暑假的晚上，学习累了，正想找点娱乐，收到了姨姐姐也就是何骁妈妈的短信。

　　说是景区正在搞夜市活动，带她去玩，但是要等大家一起，让她先去朋友开的小旅馆集合。

　　小旅馆凌音去过几次，姐姐和朋友出去玩之前，都会在那里集合，她没有多想，趁着父母都不在家，赶紧溜出去玩。

　　到达旅馆时，气氛有些不对劲，平时会在一楼隔出来的小厅里打牌的奶奶阿姨们都不见了，旅馆里静得异常。

　　往常都在一楼集合，这次却一个人影没看见。

　　“姐？姐？我到了。”凌音出门走得急，没带手机，只能扯着嗓子喊。

　　小旅馆内部造型有点类似外面的购物广场，一楼可以看到二楼的走廊和围栏。

　　“凌音来了？快，上二楼。”二楼围栏边，姐夫冲她招手。

　　“不是说去景区的夜市嘛，都七点多了，人还没到齐呀？”

　　“你先上来。”姐夫使劲招手，似乎很着急。

　　凌音没看见姐姐，又拗不过姐夫，只能上楼，跟着姐夫进房间。

　　“姐夫，我还没吃晚饭呢，我饿了。”

　　“你饿不饿不要紧，先解决我的事。”门口的位置，姐夫匆忙推了她一把。

　　她趔趄了几步，进到小旅馆的客房内。光线有些昏暗，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人，身材魁梧，不是她姐。

　　“怎么不开灯呀？”凌音说着，顺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屋里的是个陌生男人，一脸猥琐地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姐夫，我姐呢？”

　　凌音感觉不对劲，转身要往外走，可姐夫堵在门口，身后的陌生男人又一把拽住她往后拖，推倒在地。

　　潜意识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拼命挣扎，向姐夫呼救。而然姐夫无动于衷，只是堵住房间门。

　　旅馆房间的洗手间中发出巨响，姐姐撞开门冲了出来，身上还缠着半截麻绳，随着脚步散落在地。

　　姐姐扯掉贴住嘴巴的胶带，疯狂捶打陌生男人，吼着：“混蛋，混蛋，不许欺负我妹妹！”

　　“喂，姓何的，管好你老婆！”陌生男人推开瘦弱的姐姐，显得很不耐烦。

　　但姐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上去继续捶打陌生男人，还叫凌音快走。

　　吓傻的凌音颤抖着，跌跌撞撞往房间门口跑，不小心摔倒，后方的陌生男人见状抓着她的脚踝往回拖。

　　姐姐用自己瘦弱的身躯阻挡陌生男人，又冲丈夫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你还是个人吗？你欠的钱，拿我妹妹还？”

　　不断地纠缠扭打终于惹恼了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姐姐被反压在地上，之前捆她的麻绳也再次卷在脖子上。

　　陌生男人用麻绳勒紧姐姐的脖子，那眼神中的烦躁和怒意仿佛要姐姐去死一般。

　　“放开我姐！她会窒息的！”暂时得到喘息的凌音抓起房间里的小水壶照着陌生男人的后脑勺砸。

　　没砸伤人，自己反而被踹到腹部，摔在床角，磕破了头。

　　“你放开我姐！”凌音扑上去扯陌生男人的胳膊，却一点也敌不过那魁梧身材的力量，又遭一顿踹。

　　场面失控，姐夫早就不知道溜去了哪里，姐姐也在麻绳的紧勒之下渐渐失去反抗，也没了呼吸。

　　抵抗消失，陌生男人这才松手，还骂道：“让你坏老子好事，啐！”

　　“姐？”看到一动不动的姐姐，凌音身体僵持，一下子屏住呼吸。

　　陌生男人走向她，房间门打开，窝囊姐夫终于说话。

　　“老婆？老婆？我老婆好像没气了！”

　　“什么？”陌生男人竟然有些害怕，几步跨到门口，关上门，拽着姐夫进去，“你这家伙，小心说话！”

　　终于呼出气的凌音发疯似得爬到姐姐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指往鼻下试探，又去摸脖子的大动脉。

　　“姐，我姐她，她，真的没气了……”脸上的泪水早已糊成一团，凌音哭求姐夫，“快，快送医院啊！”

　　凌音和姐姐一起被送到医院，家里人也闻讯赶来。

　　那边凌音处理完伤口，这边姐姐的死讯也传来，她赶到抢救室门口时，竟然听到姐夫在哭。哭自己没用，欠了一大笔债，害得老婆绝望求死。

　　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

　　凌音抓着大姨和大姨父的衣服，急促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真相。

　　“给我手机，快给我手机，我要报警！”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过来，妈妈秦梅也赶到医院，大概听到一点，张口就骂：“丢人玩意，就知道给家里惹事！”

　　大姨和大姨父听了凌音那断断续续的事实，也是一脸懵，不知道该相信谁。

　　犹豫之际，来了七八个壮汉，把几人一起“请”走，带去了一间饭店的包厢。

　　为了安抚情绪，竟然点了菜。

　　圆形的餐桌，一边坐着陌生男人和西装笔挺的老头，另一边坐着凌音母女和大姨家三人。

　　对话简单直接，意思就是人已经死了，再追究责任也没有意义。陌生男人那边会免去凌音姐夫所有的债务，并且再补偿一笔钱。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他们是有道上背景的，别企图逆他们的意思，万一事情闹大，首先凌音会名声尽毁，其次全家人都别想在陵州继续生活。

　　所有人都在犹豫，只有凌音坚定。

　　她悄悄拿走妈妈的手机，假装去洗手间离开，可惜号码按了两个，人就被壮汉拖回包厢，什么也干不了。

　　陌生男人要求立刻办丧事，至于凌音这个企图反抗的人，必须关起来，直到事情结束。

　　于是凌音被妈妈关在城郊老房子的仓库里，足足三天，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从头至尾，她不知道那个陌生男人是谁，只是牢记住模样。

　　丧礼结束，所有的证据湮灭，好像只是一场噩梦，从未真实发生过一样。

　　爸爸出差回来后，得知事情前因后果，想帮凌音，迫于多方压力，也束手无策，只能先暗中调查对方的身份。

　　*

　　一段往事，泪水浸湿衣领，凌音早已失去力气，靠着座椅才能支撑住身体。

　　“我妈骂我是惹祸精，是扫把星，害死了我姐，我大姨倒是劝我忘记那些事，否则将来的路会很难走。可我忘不了啊，成绩一落千丈，考上了大学，也不想去念，就离家出走，然后遇见了你。”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明摆着有人冒充你姐发短信，骗你过去。”

　　凌音抹掉挂在脸颊上的眼泪，冷笑道：“呵，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证据全都没了，我就用同样的方法送那个混蛋上路。”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想这种事？为那种混蛋赔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不值得。”凌音拎得清，但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十三年了，你抗得够久了，试着放下，也许生活会变得不同呢。”厉君彦悄悄转过头，抹去即将溢出的眼泪。

　　他从未想过，那个身上混杂着沮丧、懊恼、愤怒和不甘心多种情绪的凌音竟然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和凌音相比，他只是被迫读了不喜欢的专业，就失意成那样，实在不值一提。

　　“我看你应该不想让凌雅看见你这幅样子，也不会想回去工作，不如出去吃喝玩乐，放松心情？”

　　凌音很想说“大仇不报，如何能真正放松”，但她不想让厉君彦再继续分担她的痛苦，于是痛快答应。

　　工作日，别人都上班的时间，能在外面吃喝玩乐，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别说是凌音这种小打工人，连厉君彦这样的总裁也很少这么做，有种学生时代逃课的刺激感。

　　工作日白天的景区，人少但摊位不少，该开张的店都开着。

　　两人一路从街头吃到结尾，肚皮涨得老高，心情也好了不少。

　　爬上高处，凌音深呼吸几口，却没有大声喊出来。

　　“不好意思喊？”厉君彦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不是，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喊出来发泄的意愿。”让她不要寻仇，就等于失去了支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怎么会空荡荡的，你的愿望呢？一间看得见海的公寓。”

　　凌音接着说道：“从此与世无争，愿望而已，我从没想过能实现。”

　　彻底放松一天以后，凌音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邵总独自谈妥丰运渣土的业务，但凌音拒绝处理相关工作，全都推给运维组长徐小壮接手。

　　这也是她第一次拒绝工作，同事们不会质疑什么，倒是邵总开玩笑说她去了一趟港口，烦死那里的风沙，所以不愿意干。

　　面对玩笑，凌音也不反驳，她只是不想和那两父子走得太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入冬后，下了几场雪，很快到了腊月，眼看着要过年，和谐已久的家又闹腾起来。

　　二姨秦荷每天一早回娘家蹲着，逼迫自己的老父亲和弟弟，见不到凌音就每天来。

　　不管秦如春怎么劝她都不动摇，铁了心。

　　无奈之下，秦如春给凌音打了电话，还言明，不想见面就别过去，最多一天三碗面，费不了多少钱。

　　凌音不担心舅舅，怕外公烦恼，趁着周末赶过去，看二姨秦荷到底又玩什么把戏。

　　什么事都不说，只要见面，确实不符合二姨的特性，况且消停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二姨家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到外公家门口时，凌音才稍感后悔。

　　貌似自己又冲动了，就不该出现，看二姨有没有胆量去她家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