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67、第六十六章

　　事实表明，宁滥勿缺，都灵家穷得连唯一的锅子都被迪丝卖掉了，还没有木炭，唯一只有三大缸清水。

　　我和柯林斯将都灵的锻铁台当做餐桌，在铁炉中加入木炭，燃起火后，我将大锅子放在铁路上，加入清水，在大锅子中放了一个带有孔的平底支架，将各种海鲜扑上去，还放了各种蔬菜。

　　我神秘地看着众人：“这叫做蒸海鲜，有小麦吗？”

　　侏儒立刻说：“有的有的，我带了一些。”

　　我将小麦放置入下层的清水中，锅子上被我用匕首划了一个小洞，都灵心疼地看向匕首，但在迪丝死亡凝视中住嘴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永远的真理。

　　不过半个钟头之后，海鲜的鲜味混合着蔬菜的清香，还有小麦的香甜味，七个小矮人中的两个从窗户里跌下来了，迪丝险些再度昏厥，严严实实带着斗篷的柯林斯借助了两个小家伙，把他们放回了房间里，都灵感激地看着他，几乎到讨好的程度，嚅嗫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手指绞着。

　　迪丝拿出七只小碗，我和侏儒商人们盛了满满一碗小麦，再配上各种贝类和蔬菜，蓝龙虾也切成七份给小矮人们。因为庭院实在坐不下人了，柯林斯就顺着手将食物递给几乎化为兽人——饿狼的小矮人们。他们欢呼一声，捧着碗坐在各自的小床上享用美食。两名哥哥姐姐还会一板一眼向我们道歉，然后也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笑着对小矮人说：“吃完还有。”

　　然后我拿出了刚才买的葡萄酒，打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香味飘出，侏儒商人们眼睛都凉了，从未这般吃过海鲜的他们吃完一碗又添一碗，和七个小矮人们抢饭吃。

　　迪丝从厨房拿出了六个啤酒杯，对我和柯林斯来说还是小了点，但是有矮人的脸大了，我们一杯一杯喝着酒，直到傍晚。

　　迪丝上楼哄孩子们睡觉了，侏儒商人们酒足饭饱后勾肩搭背回商会了，同时叮嘱我和柯林斯，下次吃饭一定要叫上他们，食材和酒他们都包了。

　　难得到与都灵独处的时候，都灵不愧是矮人，但是还是被我喝趴了，只是柯林斯也不幸翻车了，他直接睡趴下了。

　　还没等我问都灵什么，他突然哭了起来，如同无助的孩童在噩梦中呼唤着父母：“父亲，父亲，您说得没错，索林与秘银之城莫瑞亚不是传说，是我，是我不相信您。我见到了莫瑞亚的遗物，还有，烈焰骑士的传说也是真的，求您原谅我在您临终前还不相信您。我丢了都灵一族的脸，我不是都灵的转世，我只是一个贫穷落魄的可怜虫。我愧对于都灵和索林后裔之名，对不起，我...我还有迪丝和七个孩子...我只能坚守铁匠的身份了...父亲...父亲，我好想再见您...”

　　晚风习习，门外传来父母呼唤孩童的声音，而此刻，此处，还有一名孩童一般的矮人，早已失去了父母，懵懂地成为了父母，麻木地坚守着最后的尊严，传说中五万年前第一位矮人王的转世，空有都灵之名，仅剩下空洞的灰蓝色眼眸。

　　我继续喝着葡萄酒，准备问都灵的那些话，都随着月亮渐渐升起，欲言又止，明明在唇边想要问出，但是不忍让这名心灵饱受摧残的矮人再次作出残忍的抉择，将他仅剩下的家人们推入战争的深渊。

　　我叹了口气，留下一枚烈焰如火的红宝石与秘银匕首，以及作为酬劳的祖母绿宝石，交给迪丝。

　　迪丝看着成色极好的祖母绿宝石，镶嵌宝石不需要这么多酬劳，可是她无法拒绝，那可以供他们一家一年的生活费用，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想拒绝又不愿拒绝。

　　我笑着解围，“嘿咻”一声扛起醉倒的柯林斯：“我日后还有事情要委托迪丝夫人你，不是都灵，这些是定金。我和哥哥还想在伊瑞博逗留一段时间，需要一个向导，迪丝夫人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一定能胜任此职。”

　　迪丝感激地看着我，有侏儒商会罩着的两位法师学徒哪里需要什么向导。

　　随着我的步伐，柯林斯的兜帽中，不小心露出一丝红色的头发，都灵还在嘟囔着“父亲”，没有看到这抹红发，如同燃烧的烈焰一般，比红宝石更鲜艳的，如同秘银匕首上原先镶嵌的宝石一般，莱昂·诺斯拥有的红发。

　　迪丝看到了柯林斯不小心露出的红发，但也没太在意，只是感谢着奥力与善良的法师小姐赐予的祖母绿宝石，孩子们可以一年不愁吃穿了，不会再挨饿了。

　　回到旅馆，我把柯林斯扛到他的房间，随后回到自己房间，我思索着都灵今天的醉语，用枕头蒙住了头。再观察几月吧，我不能打着“自由”与“打败万神”的旗号强迫他履行祖先与诺斯家族的承诺，都灵是都灵，祖先是祖先。

　　如今贫穷但和平的生活，是中土的许多生灵所无法拥有的，起码在失落之地，都灵的孩子们可以过完贫穷，但是平安的一生。

　　辗转反侧中，我无法入睡，爬上了房顶，看着三轮月亮。

　　没有梅尔的陪伴，我都没有了吐槽的对象，如果他在，听说都灵的故事后，会怎么与聊天呢？

　　无情讽刺都灵的麻木不仁，还是叹息已经丧失了血气的贫穷铁匠，还是恨其不争地阴阳他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了，还坚守什么最后的尊严，直接放弃，当个首饰匠，再敷衍敷衍侏儒商会钱就来了，妻子迪丝也不会和他吵架了。

　　不管如何，我应该将决定权交给都灵，而不是一副“为了世界”高高在上的模样去指责如今都灵末裔，索林末裔的七个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