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21、第二十章

　　梅尔回到了我的意识中，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也没有继续讽刺人性，反而生硬地转移话题：“玛利亚，和我说说你的故乡吧，和这里相比，你的故乡的人类是怎么样的？”

　　我在灰牛旅馆舒适的鹅绒被中，勉强笑了笑，想要从刚才的残相中走出，对梅尔说：“我的故乡的生灵，不止有人类，还有植物和动物，甚至是一团雾气、一块石头，拥有灵智之后化为的妖族，还有灵魂留恋人间化为的鬼族，更有追求长生的人类修炼为仙族，还有魔族和神族。不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一群奴役生灵的神。

　　他们不只是神族的敌人，还是六界的敌人。我的父亲是预言中，终结昆仑神族奴役人类的人皇，他被诅咒转世三千世，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国家一次一次地被倾覆。

　　我的母亲在三千世中一直与他相伴，最后一世，他们成功了，推翻了昆仑神族的霸权，我的父亲作为人道昌盛的象征，被人族所敬仰，奉为人皇，得以永生。我的母亲，一年前作为人类逝世了。”

　　父母能够给予人力量，对于我也一样，父亲对我的严加管教以及母亲的慈爱温和构成了我最初的童年，课业虽然繁重，却也无忧无虑。

　　我辗转反侧，一会儿是罗斯玛丽以及对我展现过友善的人被烧死的景象，一会儿是大秦与现代的交织，最后我进入了似梦非梦的状态。

　　我看到了熟悉却陌生的景象，熟悉是因为我知晓我还在中土的某一位置，陌生是因为我仿佛进入了某人的梦境，不是第五纪元的中土。那名远古时候的英雄，那时的大地尚且年轻美丽，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银发，如同一颗星子，极远处也能看到，从千军万马中，他看到了我，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左右的佩剑分别是鸢尾花之誓与紫罗兰之誓，他朝我伸出手。

　　梦结束了，柯林斯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洗漱了一下，换上铁质的肩甲、胸甲、腕甲以及护膝，大约是轻骑的打扮，左侧佩戴者鸢尾花之誓，右侧佩戴着秘银匕首，带上兜帽开门。

　　柯林斯也与我相似的装束，他背后背着烈焰巨剑。

　　我与他在晨光熹微时出发，远远望去清晨蓝色的大海，海鸟“哦哦”叫着，飞向地平线，白色的帆船准备起航。

　　我们乘上了“新娘号”帆船，横渡静谧之海，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就会抵达自由之城，花都弗洛伦西亚。

　　我并没有将昨天看到的经历告诉柯林斯，梅尔的存在不能暂时不能暴露。

　　“新娘号”的大副是一名有着五十年航海经历的白发苍苍的老者，但是他绿色的眼睛中，依旧可以看到迸射出的对于大海的热爱，他的名字叫恩里克，他是弗洛伦西亚人，最近局势不明朗，这是他最后一次航行了。

　　据恩里克所说，静谧之海虽以静谧为名，却一点都不“静谧”，只有最有经验的大副才可能穿越静谧之海中的“风暴之眼”，所以乘客们，乘坐“新娘号”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我默默看了看他秃得只剩半瓢，油光蹭亮的头顶，赞同了他的说辞。

　　柯林斯自幼生长在内陆，一上船就吐得不行，回到了船舱里休息，他听说要航行半个月后，更是一脸菜色，除却每日用餐之外，我从未见他出来过。

　　我只能一个人站在帆船的上层船舱甲板上，从最初的眺望着越来越远的“白帆之都”雷恩，白色墙壁蓝色尖顶的天鹅堡也仅剩一个塔尖，到后来一望无际的大海，梅尔球有时也停在我的肩膀上，与我一起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

　　他能以梅尔球出现的时间越来越久，也不会因为力量不足而被迫沉睡了，他渐渐吸收了另一块宝石中的力量。

　　现在梅尔与我相处越来越平和安宁，仿佛初生的新生命一般，也不再咒骂万神殿了，有时甚至忘记了万神殿的存在，我也不提，把他当做婴儿一般引导，不要被仇恨所蒙蔽。

　　从早上日出开始，到晚上日落，我一直都站在甲板上，放空自己，穿越两个月以来，我经历了太多波折，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刻。

　　在第七天时，我甚至看到了中土特有的独角鲸迁徙，一只只庞大的蓝色身躯的鲸鱼不断从海面上跃起，它们头上的独角如同一根根竖起的长枪一般，那时独角鲸，他们常常以家族为单位，从星坠海的分流静谧之海到最北端世界之脊附近的阴影之海产仔，然后在次年冬天，从阴影之海迁到星坠海，代代如此。

　　通常由家族中最为年长的雌性作为领头人，寿命可以长达两百岁，一个家族有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独角鲸，小的才半岁，仅仅贴着妈妈迁徙，但是也有一个成年男性大小。成年雄性会被驱逐出家族，独自生活，而雌性将留在家族中，继续繁衍后代。

　　一声声鲸吟仿佛在召唤我，我俯下身看去时，我与一只最为庞大的鲸鱼对视了，她的角久经战斗，断了又长，长了又断，每次都更加坚硬。她蓝灰色的身躯长着许多藤壶，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子民，她发出一声悠长的鲸鸣，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

　　她灰色的眼睛中，是亘古不变的大海之影，她突然下潜到蓝得深邃的海水中，借助游上来的速度，后一个腾跃，从在“新娘号”的左侧面跳出海面，她带着清晨阳光折射的水珠，蓝色的背部跃了我所站立甲板，阳光照射下，她周身的水珠笼罩了一层彩虹，将她包裹。

　　此时甲板上只有我一个人，我瞪大了我的双眼，紧紧盯着独角鲸，这是自然孕育的神迹，神迹向我撒下了甘霖，无数七彩的水珠将我包围，神奇的是，我的衣服没有一点水迹。她温柔如深海的双眼看了我一眼，自从母亲去世，再也没有人这般注视着我，我想流泪，为了这难得一见的神迹。

　　在这一瞬间，我又见到了中土存留的美好，梅尔球也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一声赞叹。

　　独角鲸又从“新娘号”的右侧入水，完成了一个腾跃，随后带着她的族人一直盘桓在“新娘号”的四周，似是在与我告别。

　　“咳咳”，我注意到了背后有人蹒跚走过来，是船长德雷克，他比恩里克年纪还要大，他慈爱地看着我说：“孩子，你被大海所祝福了，我只在传说中读到这个场景，而你将造就一段新的神话。”

　　我问道：“什么传说？”

　　德雷克回答我：“已经不再存在于中土的海妖一族，他们生于深海，遨游于深海，已经有两个纪元没有海妖的踪迹了，他们是独角鲸的伙伴，而独角鲸会这样和海妖一族嬉戏。”

　　德雷克看着大海继续道：“孩子，这个世界曾经有很多美善的生灵，也有很多伤痕，但是大海能够包容所有。人之子，正是在大海之西的生灵指引下创造了无数神话。”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澄澈睿智：“不要担心，大海的主宰会护佑你的。也许，你能够达到我的梦中之地，西方美善之地，最初之地。”

　　他走后，我在我脚边发现了一枚神奇的海螺，海螺壳五彩斑斓，我将海螺放在耳边，似乎听到了日月升起之时的，远古大海的歌声。

　　静谧之海，第七日，玛利亚得到了独角鲸的祝福，德雷克之预言，为她指明西方之地的所在，美善之地，日月升起之地。——春之吟游诗人哈鲁《黎明之歌·玛利亚之歌·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