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曾照我》持尘

13、13

　　杨胜按着我的头顶，再次将我扭转回去，“朝晓麦，看着我。”
　　我轻轻推开他：“杨胜，别开这种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他目光笔直。

　　我躲开了。
　　杨胜站起来，双手插兜，肩膀微微耸起，弯腰坐在旁边，看着我说：“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杨胜。”我无奈道。
　　“好了，”他笑道，“我背你回去。”

　　杨胜走到我面前蹲下，见我愣着，转头道：“不上来？”
　　我摇摇头。
　　他笑道：“我没让你现在就答应，上来吧。”
　　我只好趴了上去。

　　杨胜背起了我，走出医务室。
　　“朝晓麦。”他突然叫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呢？
　　“刚才梁皓月背我过来，”我低声说。
　　他轻抬了下肩膀，笑的有些坏气，“是不是爱上我的肩膀了？”
　　我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接着自己的话道，“你和梁皓月的感觉不同。”

　　杨胜来了兴趣，问我哪里不同。
　　我想了想，慢慢说道：“你不会让我有那样的紧绷感，更放松也更松弛，也许是因为，相比于梁皓月，你给我的感觉更亲切，也好接近。”

　　杨胜笑道：“敢情我拿了张好人卡呗。”
　　走了几步，他突然一本正经喊我：“朝晓麦，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我坦诚。
　　“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杨胜沉吟道，“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看看？”

　　我笃定杨胜喜欢的是婉萍，他之所以出此下策不过是寻找发泄的途径，又或者也是为了“逼一逼”婉萍。
　　“杨胜，”我摇摇头，坚定道，“你喜欢的人是宋婉萍。”
　　“你认为我因为得不到宋婉萍，才想从你身上找感情寄托？”他一针见血点出了我的想法。

　　我以沉默回答他。
　　杨胜没再说话，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会被揭过去时，他开口道：“那要是我已经不喜欢婉萍了呢？”

　　他不喜欢婉萍？是什么意思？这就像一团线圈乱糟糟地缠绕在头脑中。

　　杨胜接着说道，“为什么要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不讨厌，也不反感我，甚至觉得我是亲切的，让你想靠近的，为什么不愿意把浪费在梁皓月身上的时间花在我身上？也许接触下来，我比梁皓月更适合你呢？”

　　我的口才没有杨胜好，对于他的这套理论顿失了辩解的能力。
　　那乱糟糟的线团，因为他的这番话，找到了解开的线头：杨胜并不是不再喜欢婉萍了，而是他对宋婉萍就像是我对梁皓月一样，对杨胜来说，他不愿意花时间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了，于是将目标转向了我。

　　“喂，朝晓麦，”杨胜再一次抬了抬肩膀，带着俏皮的轻松口吻说，“我也没那么差吧，长得虽然不是玉树临风，也算翩翩公子，家里么虽然不算家财万贯，但至少保你一世无忧也没什么问题，做我的女朋友不会太让你吃亏，再说现在都传开了，就算十张嘴也说不清，还不如和我在一起得了。”

　　脑海中突然跳出来医务室门口梁皓月冷漠的背影，深深扎在心口流不出血来的痛感。那一刻我想对自己的内心缴械投降，也许杨胜真的会是我的出路，就像他拿我当婉萍的出路一样，考虑良久，我回答他：“我试试看吧，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忘记他。”

　　“好，”杨胜说，“我等你。”

　　脚受伤的这段时间里，虽然行动不便，也不是完全不能走路，杨胜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给我带早饭，送到以后也不逗留。还要走了我的课程表，只要他没有课，不管路程多远都会跑来背我去上课的教室。

　　我们俩的事迹被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就连妈妈都问我，是不是在和杨胜谈恋爱？

　　我如实回答她，并没有，只是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我、同情我，所以对我也就关照了一些。
　　妈妈语重心长对我说，“晓麦，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只要他是个可靠的人，你觉得对，就去做。”
　　我突然想到了梁皓月，“妈妈，假如喜欢他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还要继续吗？”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人来一辈子就是为了体验，酸甜苦辣为什么有这么多种味道，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五彩斑斓，形形色色各种味道都有，喜欢就大胆追逐勇敢尝试，摔倒了大不了爬起重新再来一遍，只要不是死亡，一切都有希望。”

　　我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有一句听进去了，妈妈叫我不要退缩，一切都是体验，即使是最痛苦的事，我们本质上并没有失去什么。

　　时装秀那边等不了我伤势痊愈，于是我因祸得福退出了这场活动。自那天以后一个礼拜我都没有再见过梁皓月，反倒是杨胜时常来找我，但梁皓月似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和他一起出现过。

　　有一次听婉萍和秦喃聊天说到梁皓月和杨胜关系变得不好了，她们看到我进来了就没再说了，弄得神秘兮兮的，所以我便也没听到导致他们关系变僵的具体原因。

　　我第二次去看牙医的时间超期了，那天上午课结束，杨胜来教室接我，说吃完饭一块儿去医院看牙。
　　我好奇：“你的牙齿怎么了？”
　　“不是我，”他指了指我的脚，“不是不方便吗，我背你去。”
　　我朝齐珈看了眼，她连忙摆摆手道，“别看我，跟我没关系，我和小也约了吃烤肉，先走了，拜拜。”
　　说完一溜烟跑了，我无奈叹口气，看向杨胜，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背你？”
　　我摇摇头，“不用麻烦，我已经一个人习惯了。”
　　杨胜坚持，“去看医生一定要人陪着，有人在外面等你会安心一点。”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就连妈妈也没有，杨胜是第一个，在这之前，我以为我是不需要有人陪的。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当我趴到杨胜背上时，余光扫到一个人的影子，心下一跳，正要抬眼去看时却找不到了。杨胜的声音把我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在看什么？”
　　“没有。”我收回视线，也许是我看错了，梁皓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时候心不在焉，没有留意到杨胜竟然敏锐注意到了我的注意力不集中。

　　杨胜带我去吃小龙虾，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把虾一只一只剥出来，放进碗里，推到我面前。
　　“朝晓麦，你得多吃一点。”他像个长辈一样念念叨叨，“吃多一点才能长个。”
　　我有点不服气，“我都已经十八岁了，不会长高了，而且我也不矮啊，有一米六八，在你们南方姑娘堆里简直就是巨人。”

　　杨胜惊异地看着我，“朝晓麦，你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你应该话多一点。”
　　“一米六八哪里高了，”他反驳我前面的话，“才到我胸口的位置，这么小只。”
　　说着还不害臊地拿手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

　　“我至少到你肩膀，”我有些不服气地嘟囔，“要是我才到你胸口，你得两米那么高了。”
　　但其实杨胜最多也就一米八二，我听婉萍说过的。梁皓月要比杨胜高一点，但因为梁皓月要更挺拔，所以看起来像是比杨胜高出很多。

　　杨胜大笑起来，我也不知道这话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
　　“朝晓麦，”他边笑边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办，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可你不想对我负责啊，可愁死我了。”

　　杨胜是能把喜欢也说的那么直白和袒露，像是开玩笑一般轻松，那时候我并不敢当真。
　　其实就算当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并不喜欢他，只把他当成一个友善的，不同寻常的朋友看待。

　　因为医院在下午两点以后才上班，吃过饭之后，杨胜问我想不想去他家里玩。
　　没等我开口，他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笑着解释道：“反正还有两个小时，你应该还没游过苏州城吧，我想带你去兜风，得回趟家把车开出来。”

　　杨胜不由分说拉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
　　而后我们来到一处别墅群，那是我只有在电视里见过的豪华全都出现在了眼前，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庭院，种满了各种花草和绿植，大片平整的草坪，还有喷泉和游泳池。
　　我想过杨胜家里兴许富裕，但绝对想不到会是富裕到这种程度，他见我傻掉的样子，揉了揉我的头发，“想不想进去看看？”

　　我低头看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什么都没带，这么空着手去不好。”
　　杨胜没有让我为难，“好，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他让人把车开出来，打开副驾驶门让我先上车，才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室，车子看起来很新也很高级，我不敢到处乱碰，他系上安全带，看了眼我，温和道，“安全带系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车子发出的滴滴声，是提醒我系安全带。

　　杨胜带着我兜风，看了很美丽的风景，秋日清冷的阳光照在绿叶上，红彤彤的很好看。还带我逛商场，吃了很多小吃，还偷偷买了两条裙子给我。

　　我有些生气，扔下杨胜一瘸一拐往外走。
　　他拽住我的手扯回去。
　　“你不要这样，杨胜。”我甩开他的手。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朝晓麦，你要承受我对你的好。”
　　“我不想。”我毫无温情地拒绝道。
　　他的力道那样大，拉着我不松开，低声又郑重道，“要我把话说得多清楚你才能懂。”

　　我的心跳突然莫名加快。

　　杨胜抬起眼，定定看着我。
　　“我在追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